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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实践与文化建设──从人文观点考察

2012-07-25元智大学通识教学部孙长祥

海峡科学 2012年3期
关键词:科普大众伦理

元智大学通识教学部 孙长祥



科普实践与文化建设──从人文观点考察

元智大学通识教学部孙长祥

该文主要从人文的观点,将科普视为文化习得教育的一环,探讨在文化社会中科普实践的伦理意涵,并由此申明科普实践伦理为文化建设的核心。

科学与科技 科普实践 文化 伦理

1 当前科普的文化现象

在探讨现阶段科普与文化创新、文化建设的相关问题之前,首先不能忽略一个重要的事实:即在近30年来由于高新科技,诸如电子产业、人工智能、信息通信、生物科技、奈米科技等等的研发与普遍应用在各种科技生活的产业之中。其所生产出前所未有的各种新奇产品,直接深入大众生活领域,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需品,而显著地改变了人类的生存环境,提升了人类生活的质量,但也撼动了人类以往的生活方式与形态,从而引生出人类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各层面中各种新兴的问题。其实这些现象其来有自,19世纪后半叶西方世界将科学、科技大规模的应用于提升技术、发展工业、资本主义、富国强兵、拓展殖民时期,已经在冲击并改变了人类生活世界的面貌。只是20世纪发生的科学典范革命、科技知识的实际功效,在促动人类社会文明、文化的变迁速率以及规模上更加扩大,而今已然迈入所谓“全球化时代”,更促使了一种以科学、技术为主导的“科学文化”成形。

近百余年来,科学与科技俨然成为引领人类社会变迁的最重要主导力量,科学、科技不停地求新求变,在物质领域不断的推陈出新,而与着重人类精神价值、追求稳定安逸的人生想望之间,产生了一种紧张的对立关系。1959年英国剑桥大学的斯诺(C. P. Snow),鉴于西方世界这种进步科学与传统人文之间割裂、紧张关系与影响力的扩大,从宏观的立场提出了文学(人文)与科学两种文化区别、对立的论述,而呼吁科学家与人文学者之间应该有所沟通、相互理解,启动了科学与人文的论争。其主要目的在提醒科学家在研发科学与技术的同时,也必须注意科学、科技对人类社会的道德关怀。1985年英国科学院(Royal Society)为因应未来世界的竞争,全面检讨科学与世界的关系、科学家与大众理解的科学、政策制订的专家社群与大众的认知与需求之间的落差等等问题进行反思;并有所针对地提出关于科学普及的信息、教育、政策、社会、文化、环境等各方面的议题,而引发了世界各国对科普议题的关注,而这些议题或可谓是导因于科学对人类社会的影响而引发的。1995年约翰•布洛克曼(John Brockman)对照现实社会的实际互动状况,将斯诺的观点引申发挥,提出“第三种文化”的论述;而所谓“第三种文化”并不是科学与人文交流以后的新综合,而是科学知识的通俗化和普及化,所形成的一种大众文化(public culture)现象(余英时,2003)。

换句话说,半个世纪以来科学与人文间的论争,从对立割裂而渗透到政治、经济、社会各层面,以至于形成“第三种文化”,显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经过百年来科学与科技教育的推广,科学与科技已具体的产业化、市场化、生活化;原本属于少数科学知识拥有者的特别知识与特别力量,早已转换形态而逐渐融入大众的生活中,成为人类生存的一种技能性知识,也让人开始怀疑与重估生命的价值与意义。而科普所影响到人的生命、生活、生存三者,都与人类本身有关,也正是构成文化意涵的主轴,要讨论科普的实践与文化的问题,应该回归到整体文化的领域中加以思考。

2 文化视野中的科普

大体而言,所谓的“文化”主要是指:一个民族的全部生活方式,而其中的个体主要从他所处的群体中被“教导与学习”到各种思维、感觉与信仰的方式,以及获得一套面对问题情境、解决问题、适应环境的标准化、规范化的调节技能等等,而逐渐形成群体的概念认知模式与价值理念系统,并在与人事物互动、调适的过程中相互融渗而成的、不断动态调整的复杂整体(Clifford Geertz,纳日碧力戈等译,1999:4~5)。从文化习得的观点而言,有人认为,在西方“文化”(culture)的原意为“培养自然的成长”,是指一种人类训练的过程;18世纪之后,慢慢演变出四个意涵“……它第一个意思是‘心灵的一种普遍状态或习惯’,与人类之完美观念有密切关系。第二个意思是‘整个社会里的智识发展的普遍状态’。第三个意指‘艺术(技艺)的普遍状态’。其后,又有第四个意思:‘物质、智识与精神构成的整个生活方式’”(Raymond Williams,彭淮栋译,1985:xvii)。

从文化的这些主要意涵可以知道,“文化概念具有多方面的含义,最能表达这一时代特有的知识和社会变化的复杂性”(维克多·埃尔,1988,107)。在当今的时代里,科学知识已被各国全面纳入正规的教育体制内,甚至占有主导地位,成为训练一般大众心灵习惯、知识、技艺等文化习得的基础教育之一。其主要的功能大致有三:一在宣扬科学与科技的正确知识、研究方式,旨在袪疑、去神秘化,以提升全民对自然的理解并支持科学的研究发展;二在提倡一种科学理性的认知,追求事实的理解,并在辨清事实真相后,明确的做出合理的价值判断与行动选择;三在以科学理性的态度理解科学如何推动社会发展,而面对事件重塑文化生活。透过科普的教育可以普遍提升大众在科技时代必须具备的知识,以及在文化环境中追求生存的智能。从文化对其成员教导与学习的角度而言,科学与科技的普及教育增进大众的知识,培养大众融入文化社会的技能,而扮演了塑造现代文化的重要角色;相对的大众在文化情境中与其它共在的人事物互动的现实中,也产生诸多复杂的具体问题,也让人体验与发现到既有文化传统的局限,以及种种有待磨合的龃龉。

不可否认的,科学、科技在当前的文化建构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必须提醒的是,科普教育在整体文化中主要的任务,还是担负教导“人”的角色;教导人以习得的科学、科技的知识与行动操作的技能参与文化社会中。因此,落实在文化社会中的科普则应该是:人如何以科普教育习得的知识、技能应用在改善自己、社会的实践行动中;并在文化情境中、互动的操作过程中转化为生活的规范,谋划新的生活态度,更新文化的模式。毕竟“文化则与人的生存和进化的整体方式有关”(刘文海,1996,20)。在文化情境中的科普应该对自己的角色与功能有明确的认知与定位。或以为“文化借助于科学技术,可以使人类驾驭自然;它使人类获得近乎于无限的行动手段”(维克多·埃尔,1988,18)。这个“唯科学化”说法夸大了科学技术的效力,也膨胀了科技的范围;其实就文化的观点而言,人在驾驭自然之前,应该先学会驾驭自己,而不是无限的行动。

3 科普实践的伦理取向

辨析了科普在文化中的定位,然后才能进一步讨论科普在文化社会中的实践问题。首先对有关科普知识的习得还必须分辨两点,第一是有关科普的理论知识学习与传播:在真实社会中有高深科学理论知识的专家与外行的社会大众并存,都是社会的一份子;科学家以浅近的语言传达高深抽象的科学理论知识,而社会大众却只是在自己有限的理解下,选择自己能掌握及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加以学习认知。其次则是科普在实际文化社会中的实践:与科普知识强调的认知向度不同,科普的实践必须将科学技术的抽象理论转换为具体实证的,成为实用性的、可以指导生活的行动纲领,而有效的引起行动,才被大众接受。对一般大众而言,实用的行动较理性的认知推理,似乎更具有优位性、吸引力。

从哲学的观点而论,所有行动实践的问题都是属人的问题,也都因为涉及到人有意志、有目的的、与其它的人事物之间互动、并含有交换性意义的行为活动时,而具备伦理道德的意义。在文化社会场域中的科普实践行动,也必须与他人互动,所以也应该被纳入伦理的范围加以考虑。以康德式的提问而言,科学理论知识本身追求“是什么”的问题;而实践行动则涉及“人应该做什么”的问题。科学与科技知识本身但有真假之分,也可以因为与我无关而不具善恶之别。然而在文化视野中的科普实践则非独立于人事物之外,而是与人、物、境互动、相互融渗,因此不能简单的以“是什么”的方式追问。就科普的社会实践而言,所要追问的是:具备科普素养而在文化社会领域中行动的人应该做什么?怎么做?换句话说,科普实践所关心的问题是一个怀抱科学的理念、具备科学知识、使用新科技工具的大众,当面对在求新求变中不断增长发展的科学科技事件时,期望知道究竟那些新兴科学、科技对人类而言,究竟是善的或不善的,而在慎思明辨后,决定如何选择最应该采取的行动。从这个角度而言,科普的实践行动具有伦理的特性。

事实上,判别当代科技对人善或不善的问题相当难回答,因为现代科学科技所制造出的科技生活产品、带动的行为模式,所引生的问题等等日新月异,往往都与过去熟知的事物、问题迥异,也与传统解决伦理问题依循的规范、原则、方式大相径庭;虽然可以参照传统的伦理的原则、规范,但却未必然合用。因此有人认为,面对种种因为科学科技引发的新兴问题,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回归当前人与人互动的行为经验,采取“面对问题情境-解决问题-适应环境”的程序,经过谨慎思辨、严格分析、充分讨论,重新建立彼此共通的概念认知模式与价值理念系统,并在互动中彼此磨合、调适,进而抽绎出适合新时代的伦理原则与规范,建立新时代的行动规范与原则。在这个状况下,彼此的沟通、商量,辨析等的能力培养,便成为科技时代伦理学关注的最重要议题之一。也因为如此,在国内外许多大学的通识教育中都明订开设“道德推理”的课程,希望培养具有分析与处理在实践和社会领域里可能遭遇因为科技发展而新兴的伦理问题。而在科普的实践中,则可以顺应大众文化关怀科技知识如何对我既有用又有利的角度,以行动学习(action learning)的方式让科学专家与社会大众能充分沟通,再进一步研拟策略、发展新的行动伦理规范。

总而言之,从文化的角度来看科普的实践问题,科普教育除了教导大众科学的知识与科技的技能,旨在帮助社会大众于现在、未来能适应由科技所建构的新世界,创造美好良善的新生活,其目的在求善,因此或可谓科普实践的本质是伦理的。在文化中科普的实践是一种以科学、科技教育的方式,训练与养成文化成员习得一种参与、批判文化社群的特定的互动模式,使之能在参与中继承,在批判中改过调整,纳入科学更新文化、完善文化。要之人以习得的既有科学“知识、技能”参与文化社会中,共同为改善群体生活,保护生存环境,促进文化群体的和谐、创新文化等等而努力,或可谓文化中科普的实践具有伦理善价值的取向。

4 以伦理为主的文化建设

诚如前文所论,科学技术普及化的发展与应用已经深入到个人生活、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各层面中,而科普的教育也成为文化养成一般大众心灵习惯、知识、技艺等文化习得的基础教育之一,科学技术因而成为构成文化的重要内涵与根基。由文化的人文观点而论,科学探索与研究的对象或许可以与人无关,然而科学理论毕竟是人去探索、发现自然、物质对象而做出人为解释的产物。而科学的应用又直接间接关联人本身的各种活动,那么就很难像50年前的斯诺那样将进步科学与传统人文之间视为一种彼此对立、相互排斥的紧张关系;而应该视为彼此交相融渗影响,共同形成整体文化的一部分。在这层理解下思考科普在社会中实践与文化创新发展的关系,不论从科学对经济产业、政治政策、社会进步发生影响的哪个层面思考,都不能摆脱科学对文化个体与群体伦理层面的影响。再者,从科普实践具有伦理取向的意涵考虑,重点还是必须回到在文化中如何培养人本身的伦理问题。

2009年台湾科技主管部门公布的《台湾科学技术发展计划》(2009年至2012年)核定本的第四章第四节中特别列入“新科技应用之伦理、法律与社会治理”一项,提出“一、科技发展与公共信任,二、建立公众、公民团体对科技争议参与之管道,三、法律、伦理规范在社会发展科技的积极功能”等三方面属于公共伦理的领域,加以检讨,希望“一、透过发展‘科技民主’的制度,转而走向双向沟通模式;二、设计公民参与机制;三、设计法律、伦理规范,期使科技能顺利发展并达到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的目标”。为了落实科普实践的的伦理意涵,责成教育部门规划“推动全民之科技伦理教育,培育科技伦理与研究伦理师资,并发展相关课程与教材,其内容应将重要之科技议题,对其基本事实撰写浅显易懂之说明,和多元观点之介绍,促使民众了解特定之科技知识。”等措施,推广科技伦理。

依本文的观点看来,台湾科技主管部门所拟定四年期的台湾科学技术发展计划,已经注意到科学技术在文化中的伦理取向,而从整体文化的高度考虑,研拟相关的重要措施,推动一种以伦理为主的文化建设。

5 结论

本文在此所讨论的科普实践问题,并不是探讨如何将科普知识落实于学校、社会传播、推广的操作活动问题。而是从整体文化的角度,将科普视为一种正在成形的文化现象、科普教育为社会成员文化习得的重要一环,并回归文化社会脉络中,探讨科普实践行动所具有的人文意涵。从文化的观点看科普的许多复杂议题,或可谓是由于科学科技不断的更新进步,全面冲击人类社会各领域制造的新问题,而逼使人类不得不想尽办法被动的响应,以解决眼前的问题。换个角度,也可以说科学科技不断抛出问题、刺激了新的人文思索。

前文的讨论主要将科普实践纳入在文化社会的脉络中,并认为科普实践具有伦理性行动的意义:一个在文化群体中习得科学科技知识的行动者,面对生活方式、价值理想、思维的概念系统随时可能因为科学科技的变化而更新变动,“应该如何做会更好”的伦理思考便产生了,因此在文化社会中的科普实践问题的本质是一种伦理问题。大众在社会中实践的科普行动,是一种有目的的实践行动:这种实践行动一、必须解释人“为什么要如此做”,二、确立人们在生活中“如何做”的顺序与重点;三、理解人活动的责任、评价自己与他人的行为,决定“应该如何做”。虽然如何实践是伦理的问题,但并不排斥科学,需知我们只有一个脑袋,思考科学同时也可以思考伦理。我们可以科学的理性精神、了解事实真相、理解制度与个人行为,经由自我审议的过程,做出合理的最佳的行动选择。

[1] 金观涛, 刘青峰. 从“格物致知”到“科学”、“生产力”──知识体系和文化关系的思想史研究[J]. 近代史研究所集刊, 2004, (46):105-157.

[2] 余英时. 两种文化的百年思索[N]. 中国时报, 2003-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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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克利福德•格尔兹. 纳日碧力戈等译. 文化的解释[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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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钱穆. 中国文化丛谈(一)[M]. 台北:三民书局, 1988.

[9] 刘文海. 技术的政治价值[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10]《台湾科学技术发展计划》(2009年至2012年)(核定本).

孙长祥,男,元智大学通识教学部,文学博士,哲学专业,中国哲学,子学、认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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