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文化的觉醒
2012-07-13袁丽严鹤峰
袁丽 严鹤峰
[摘 要]电影产业属于高科技含量、高附加值、少资源消耗、污染环境小的文化产业。2009年以来,陕西涌现出了一批诸如《保卫延安》《大秦帝国》等深受群众喜爱的优秀作品。这些精品力作的推出,开创了“影视陕军”制作大剧大片的新时代。本文试图以陕西作家作品《白鹿原》《最后一个匈奴》改编成影视剧为例,探析近年“文学陕军”和“影视陕军”强强联手所打造的影视文化产业成绩,以此论证文学是影视最需借助的资源、“文学陕军”与“影视陕军”联合才能更加给力发展陕西文化产业。
[关键词] “文学陕军”;“影视陕军”;影视文化产业
文学是软实力,“干戈不动远人服,一纸贤于十万师”展示的就是一种文化的力量。打开中国地图,位于中心的陕西版图,犹如一尊跪立的秦俑,面向西方,牢牢抱守着祖国母亲最富传统特色与最具深厚内涵的民族文化。“秦中自古帝王州”,这里曾经埋葬过多少帝王将相姑且不论,多少名士大儒暂时不究。单是足以青史留名的当代文学大家:柳青、路遥、陈忠实、贾平凹,这些名字镌刻在这块浑朴沉厚的土地上,已足以令天下文士孜孜景仰。翻开陕西文学圈的图谱,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绝对是一张星光璀璨的群英图,柳青、陈忠实、贾平凹、路遥,无不著作等身,名震文坛,也正因为这些大家的不断涌现,陕西毫无疑问成为中国文坛的文学重镇。
几年前,山西人阿宝用几首有点“怪味的”陕北民歌从星光大道走到春晚,接连的《走西口》《乔家大院》等影视大作又为山西人的文化产业发展赚足了面子,红火的场面着实让仅仅一河之隔的陕西眼热。具有同质同源文化背景、文风歌风浓厚、文化影响力空前的陕西,文化走出去的声音却有些卑微,自己家的“孩子”反倒成了别人家的金蛋蛋,产业化发展短足成为陕西文化之殇。文化是金钥匙,是助推器,要实现“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完美转身,不能抱着金饭碗讨饭吃。拥有丰厚文化资源的陕西,该如何让文化走出省门走出国门?
文学是影视最需借助的资源
1993年,在中国文坛,有一个现象叫做“陕军东征”,作为文学重镇的陕西一举推出多部可以流传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长篇小说,他们是: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的《废都》,高建群的《最后一个匈奴》,京夫的《八里情仇》,程海的《热爱命运》。这些作品,一时间成为全国各大小书店的抢手货,这一文化现象震动了文坛,成为陕西文学史乃至整个中国文学史上的辉煌一笔。直至当下,“陕军东征”一直是文坛和学界的一个话题;陕西作家当年“井喷”式的创作激情,让人感奋。[1]现今,中共中央首次把“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提到了战略性地位,文化兴国文化强国一时成为各省市的主打口号。众所周知,文化传播和发扬需要一个平台,文化丰厚不等同于文化财富。再浅、再有价值的煤堆子,也需要人们的挖掘。
电影是深受群众喜爱的文娱形式之一,“低碳经济和无烟工业的范本——庞大的影视产业是人类文明的自我书写、思考和高度智慧凝结”。凭借《阿凡达》征服了全球观众的好莱坞著名导演卡梅隆如是说。电影产业属于高科技含量、高附加值、少资源消耗、污染环境小的文化产业,“十一五”期间陕西省已明确提出将其作为文化产业发展重点,并制定了力争成为“电影强省”的5年发展计划。时下,在国家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和建设国际化大都市的时代背景下,政策导向更加快了陕西影视产业的快速发展。2011年12月,陕西省广播影视业“十二五”发展规划正式发布。该《规划》明确了“十二五”期间陕西广播影视业发展的重点:“着力打造广告、网络、影视制作‘三大产业”[2]。新世纪以来,陕西省影视剧生产数量不断增加,质量不断提高,影视制作机构发展到210家,年平均生产电影6部,电视剧20部(400集),综合实力位居全国五强,形成了“影视陕军”品牌。
我们正处在一个由文本中心走向视听中心的时代,视觉语言和视觉思维在文化生活中越来越多地扩大了“地盘”,但文学仍然是所有文艺形式的价值中心,这一点并未改变。小说和影视剧的最大共同点是它们都以叙事为表征,同时,也都是讲故事的。英国作家福斯特说:“故事是小说的基本面”,而影视制作人则都会异口同声地说:“首先要有一个好故事。”张艺谋在某颁奖典礼上说:“看中国电影繁荣与否,首先要看中国文学繁荣与否。中国有好电影,首先要感谢作家们的好小说为电影提供了再创造的可能性。如果拿掉这些小说,中国电影的大部分都不会存在。”此番话不仅是个人的创作经验谈,同时也是对中国电影的一种经验总结。从《英雄》到《满城尽带黄金甲》等“大片”,张艺谋曾试图疏远文学,到《山楂树之恋》《金陵十三钗》,他作品中的文学性又再次回归。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电影尽可以玩宏大玩唯美,怎么刺激怎么来,但没有文学却真不行。《左传》里说“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是说文章没有文采那就不能流传很远。如果把这句话中的“文”理解成文学,拿来说电影,应该也很合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文学是电影之魂。众多优秀的小说托起了电影的翅膀,成为电影成功的基石。以美国为例,据统计,奥斯卡80多年的历程中,80多部获得金像奖的最佳影片,有近一半是根据小说改编。比如,第45届的《教父》、第48届的《飞越疯人院》、第63届的《与狼共舞》、第64届的《沉默的羔羊》、第66届的《辛德勒的名单》、第67届的《阿甘正传》等,都是根据小说改编而成。缘何这么多导演爱拍“傍小说”的电影?因为,作家、小说家思考问题往往较深入,对人生对社会有独到的见解和剖析。他们的作品能给导演提供一个有深厚人文精神的好故事,作品巨大的内在能量会拓宽导演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方式,激发导演的灵感,从而扩展导演的拍摄手法。有了好的故事,再玩宏大、唯美等新颖别致的现代拍摄技巧,电影才会具有感人的魅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电影的胜利应该是文学的胜利。
“文学陕军”和“影视陕军”联姻的初露端倪
海岩、王海鸰、刘震云、石康……大牌作家与影视联姻,风生水起。然早年在陕西,想把陈忠实、贾平凹等著名作家的大部头作品搬上银幕,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在“陕军东征”发生时隔近20年时,陕西作家“东征”作品首度“触电”了。根据“陕军东征”“三驾马车”之一的高建群长篇小说《最后一个匈奴》改编的电视剧《盘龙卧虎高山顶》于2011年4月登录CCTV-8黄金强档播出,这也是“影视陕军”2011年登陆央视的首部作品,“文学陕军”和“影视陕军”实现了跨界“联姻”[3]。该片由曾执导《大秦帝国》《特殊争夺》等剧的延艺出任导演,剧中充满陕北风情,沟壑纵横、沉稳凝重的黄土高原上,烈性的陕北汉子、泼辣的陕北婆姨演绎了一幕幕充满血性的故事,展示了一部厚重雄浑的高原史诗,一经推出便收视率一路攀高,大获口碑。
1993年出版的小说《最后一个匈奴》是高建群的主要代表作。作品展现了三个家族、两代人波澜壮阔的人生传奇,并将他们的命运与20世纪中国最伟大的一场革命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作者高建群有长期在陕北生活的经历。陕北位于黄土高原中部,这里干旱少雨,土地贫瘠,生存环境恶劣,经济、文化相对落后、闭塞。光绪年间翰林院大学士王培棼曾用一句名言精典地概括了陕北高原黄土文化的独特性“圣人传道此处偏遗漏”[1]。陕北人粗犷、雄健、坚忍顽强,自由不羁。这里有昂扬悠长的信天游,狂放遒劲的腰鼓,也有凄凉哀怨的唢呐声以及更多的充满神秘与激情的生命原生状态。由于此处属于向草原文化的过渡地带,多受西北游牧民族的影响,而少了儒家文化程朱理学的桎梏,而使之具有更多的西部文化特征。《最后一个匈奴》更是我们解读雄伟、奇崛、浪漫的西部文化的钥匙。诱人的传说,鲜活的民谣,神秘的自然现象,狂放的唢呐,特异的剪纸……让陕北这块贫瘠的土地焕发出迷人的光彩。主要人物杨作新颇有“匈奴”人的质感,他既有胆又有谋,也有行侠仗义的慷慨,在危难之时又有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豪气与胸怀,他不同于其他革命历史题材小说中的英雄人物,更像是民间津津乐道的江湖侠士。在他身上,只有西北人雄健的活力和强大的生命力与坚韧达观的精神,而没有了儒家传统在心灵上的沉重负荷。作家试图从历史和文化的高度去展示远离儒家文化的蛮荒之地更接近自然的人性和性风俗的自然化。
《盘龙卧虎高山顶》以陕北民歌信天游贯穿始终,推动剧情,观众时刻能够感受到陕北音乐的独特魅力,给观众呈现了一个原汁原味的黄土坡;改编后的电视剧在保证原作精髓、保留主要角色精神的同时,增加了故事发生的线条,增强了故事性和冲突感。剧中的小人物充满喜剧色彩,令人忍俊不禁,诸多人物的命运因时代动荡而在剧中交织相连、起伏跌宕,并由此形成彼此间的矛盾冲突,演绎出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扣人心弦的事件。
而同为“陕军东征”之“三驾马车”的《白鹿原》成书于1992年,1994年获茅盾文学奖。陈忠实,亦凭这部小说,和贾平凹一起成为陕派文学的代表,而作家陈忠实不会想到,20年来这是一部依然被持续阅读和讨论的小说。小说虽诞生于传统出版和网络文化的时代交替期,却成为现实和虚拟两界的畅销小说。尽管在文学作品中,《白鹿原》已经领略了万千繁华,但将这一部慷慨激昂的民族史诗搬上银幕的过程,却漫长又漫长。2006年,话剧《白鹿原》曾被搬上舞台并在北京连续演出29场,场场爆满。濮存昕、郭达、宋丹丹传神地演绎出剧中主角白嘉轩、鹿子霖、田小娥的风采,一张大幕一拉到底,全场的情节转换、人物命运发展节奏非常快,让观众常有目不暇接之感。白鹿两家几十年的恩怨纠葛、陕西关中农村近50年的变迁史,被浓缩在舞台上的两个半小时内,展现得生动逼真、活灵活现。这是《白鹿原》在走出小说形式的第一次成功。
多年以来,希望把《白鹿原》搬上银幕的人不少,谙熟黄土地文化风格的张艺谋和陈凯歌都曾打过《白鹿原》的“主意”,可囿于种种原因又都放弃了。有人说,长篇小说不适合于电影创作,《白鹿原》涉及60多个人物,跨半个多世纪历史,100年的家族史,在电影有限的时间容量里,很难透彻地展现小说原作的精神。若剧本不能把握住小说的内在实质,不能够把小说的内容很好地浓缩在两个半小时的电影里面,那对小说也许是一种破坏。小说改编最大的难度是把作品压缩在两个半小时,还要保留原著的气质和精髓,这个最费思量。“这对技能是个很大的考验。它是一部小说,但对电影来说,它更偏向于诗歌。”还有人说,这部小说展示的宏大历史背景和独特的地域文化,让电影艺术很难演绎出渭河平原上发生在农村里的时空厚重感和人性纠结中的矛盾冲突。电影毕竟是靠画面和语言来写实的,是以原生态的生活场景蒙太奇出导演心目中的意境。可是小说给予人的,却以抽象和多元的审美来实现“一千个哈姆莱特”的典型文学意义。《白鹿原》是个带有禁忌的果实,想要消化它并不容易,不管是社会环境对它的接受程度,还是从小说改编成电影的难度,从接手到放弃到实践,时光兜转数年。
2012年2月,陕西导演王全安执导的电影《白鹿原》在第62届柏林电影节上举行了首映式。这部筹备九年、拍摄三年的史诗大作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中国两代电影人的“白鹿原”情结终于在这一天被解开。这部以陈忠实同名史诗小说为蓝本的电影可以说不辱使命,成功地将小说中所体现的社会性格和历史厚重感植入电影,在从容和温厚中表现出民族的伤痛。对于熟悉原著的国内媒体都给予了“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中国电影似乎找到了新的生命迹象与兴奋感”等很高评价。《白鹿原》代表了中国电影最好的艺术状态,同时也是最好的中国电影。有媒体评价,一秒都不多余,没有浪费任何一个镜头,也没有让多余的设想随意迸发,用一个十分智慧的方式把爱情和历史结合在一起。此外,德国最大的主流报纸《明镜报》也撰文称赞,王全安通过高超的技艺和智慧给我们展现了一个中国伟大的历史史诗,可谓是“大刀阔斧、去粗取精”。
《白鹿原》是一个挑战,这部被文学界誉为中国当代小说巅峰之作的文学作品涵盖了中国半个世纪的苦难历史,从清末到民国元年再到建国之初,在这里,两个家族的人物命运是纵线,百转千回,社会历史的演进是横线,愈延愈宽,而传统道德和文化的兴衰则是全书的精神主体。驾驭这样一部史诗电影,要讲叙事结构,讲章法,讲节奏,讲取舍。王全安删减了小说中的部分人物,以女主人公田小娥与白鹿两家男人的爱恨情仇为线索,将白鹿两家两代人的命运放置在从清末到抗日战争初的30年历史中。演员们的表演很真实,我们看了所有人物在这部影片中经历的迷失与选择,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白鹿原,更代表着整个中华民族在这段历史中的伤痛与迷茫。除了人物形象的成功刻画,《白鹿原》这部电影在环境空间的选择,地域的生活场景的展现,乃至人文风俗和文化景观的呈现,甚至是在方言的绝对使用上,都在表达这样一种态度:这是关于“这里”的电影。黄土地,田间割麦劳作的农民,嘹亮高亢的秦腔,破旧的古戏楼,粗犷的大海碗,浓重的陕西方言,还有镜头下反复出现的苍苍莽莽的渭河平原。戏台和各种陕西民俗曲艺时常作为环境背景和声音背景出现在影片中。一出出,一幕幕,就如同一段段历史的发生与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