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崩,隐秘的圣地

扎西尼玛

我看见，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给岁月凝成累累的石头，被风和流水经久地传唱……

——题记

东方吉祥的山上，

生长着三种珍稀的树木

请不要起砍伐之心

将它留下挂经幡

东方吉祥的山腰

有三种不同质地的石头

请不要起采掘之心

将它留下刻经文

东方吉祥的山脚

流淌着三条清净的河流

请小心玷污了它

将它舀来做供水

——德钦藏族民歌

雨崩是外界的叫法，雨崩人则自称为“鲁崩”。你若是问一个雨崩人，“你是哪个村的？”答曰：“我是鲁崩哇（鲁崩村人）。”

传说很久以前，雨崩村不为外人所知。雨崩村原来是个“日告”（隐秘之地），有这样一个故事讲述了雨崩村被发现的经过：每年春夏之交，西当村就有个陌生人来借粮，陌生人很守信，来年就会如期来还粮。日子久了，西当人就决定探个究竟，于是在陌生人又来借粮时用锥子在皮囊底部偷偷戳了个洞。青稞籽从洞里漏出来，西当人就循迹跟踪，走到山口的一棵松树旁时，突然无迹可循，左找右找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掀开横在身前的一根松树枝时，发现了山谷里的雨崩村。

雨崩村的地名含义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堆放着经函的地方”，一种是“绿松石堆积的地方”。雨崩人则说，“雨崩”这个地名来源于村中一个头顶着一很高的锥形“帽子”的叫做“些里崩”的石柱。些里崩意为“经箧”。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在卡瓦格博地区建立了胜乐的净土世界（坛城）。这片净土世界分为内宫和外宫，内宫的四方界线是：东面经箧石，就是些里崩；南面光明山，即位于外转经线上西藏察瓦龙境内的“罗阿色”；西南天帝宫，西藏察瓦龙境内的“农加兴”；北面璁玉湖，藏语叫“雄错格”，位于卡瓦格博北面。在噶玛巴撰写的《内转经圣地志》中说道，雨崩村是西方极乐世界在人间的示现，居住在雨崩的人们，都是空行母和空行勇士（男性空行）的化身。雨崩人在临终时就算没有得到上师的关怀，也一样能往生到净土世界中。相传胜乐金刚怜悯末法时代的众生们，把开启一百个圣地大门的钥匙放在“些里崩”里面，等到未来世界陷入战争和饥荒的苦难时，些里崩的帽子就会脱落，到时人们取出里面的钥匙，打开所有圣地的大门，就可以进入到吉祥安乐的净土世界中。“些里崩”还藏有一件珍宝，是莲花生大师离开西藏时留在这里的经函。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将会有一位莲花生大师预言过的掘藏师将此经文取出，人们可以按经书中所示的方法，得到最快的修行成就。

雨崩村有两个村民聚落，上村和下村。村子位于卡瓦格博雪山腹地，背靠缅茨姆、吉瓦仁安、巴乌巴蒙峰，四面环山，平均海拔在3200米以上。村内有3条小河，在下村村尾汇合，称为曲水永乔河，在尼农村附近汇入澜沧江。传说雨崩村早先仅能种植苦荞，由于粮食不能饱腹，村民们以捕猎补充食物。大宝法王噶玛巴活佛亲足雨崩村时，一方面教导村民弃恶从善，一方面派人到外面的西当等村子讨求蔓菁、青稞和麦子等种子。此后，雨崩村逐渐放弃狩猎而专事稼穑和牧业。

雨崩村共有32户人家，其中上村15户，下村17户，全村共有140多人，半农半牧，以牧为主。主要种植青稞、寒小麦、蔓菁、土豆等农作物。由于处于高寒区，粮食作物一年只产一季，而且亩产量不足200公斤。本来产量就少，而且又要分出五分之一作牲口饲料，粮食不能自给，一年约有两个多月的缺粮期，因此，过去政府每年都要划拨6000—7000斤返销粮解决村民的口粮问题。雨崩村非常重视畜牧业，有广阔的宜牧草场和林地，全村有大牲畜400多头，牲畜最多的人家达70多头，最少的也有6、7头。每年产出酥油近千公斤。然而，雨崩人没有习惯把酥油拿到市场上去卖，也没有商业性的宰杀。

鲁神及其供养

2004年藏历4月14日，我们做卡瓦格博地区神山调查到达雨崩村。还没进村，远远走来一个人，到近前才发现是我们的老朋友阿茸老师。阿茸老师是雨崩村第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人”，他在1974年由贫下中农推荐，经过各级组织批准，就读刚刚创办的迪庆州民族师范学校，在学校里呆了两年，按他的原话说：“真正学文化只有五个月”，其它时间都是参加劳动。比如当时开工建设的汤满河电站，干了几个月，身上脱了三次皮。阿茸老师在学习上本来没有什么基础，再加上学校实行半工半读，且工多于读，从学校毕业出来时连初中水平都没有。不过，他又是同事们公认的地方知识权威，不论民俗礼仪，还是歌舞文化都是“一套一套”的。因为他是雨崩第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又是给雨崩人脸上添了彩的“国家干部”（当地把拿国家俸禄的人统称为国家干部）。因此，在村里最有权威。他虽然有时在外，但村里一遇重大事情都会向他汇报，最后根据他的意见做定夺。

阿茸老师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热情地说：“难怪你们要来，今天一大早火塘里火炭竖起了。”（当地有火塘里有火炭立起来预言有客人来的说法）然后拍着巴掌哈哈大笑起来。阿茸老师的热情邀请，卸下了我们一行人的路途劳顿。

在宽大的很玛（堂屋）里坐下，阿茸老师从壁橱里拿出银碗给每人斟上满满一杯青稞酒。大家边喝酒边聊天。阿茸老师说，你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明天是我们村的“格曲达叫”（鲜奶射箭节），今天来了好多游客，今年的射箭肯定热闹啰。

聊天中得知，阿茸老师的母亲一个月前突然生病，病痛让老人家受尽了苦头。“我还担心老人家熬不过去了呢！”阿茸老师说。他的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阿妈虽然年岁大了，身体却一直很好，除了不做饭以外，找猪牛草，喂猪之类的事情样样能干。但是，人到这个岁数了，各种各样的病也找上来了。”老人家生病后，阿茸老师就让女儿嘎太拉姆找活佛打卦，活佛说，是“鲁神”作祟致使老人生病。他到他家“鲁神”的居地一看，果真像活佛所说，丢着一堆破烂衣物，那是邻居家不小心丢的，是邻居家刚死去的那个人穿过的。“鲁神”的居地是不能乱丢东西的，一定要保持干净清洁，否则一经污染就会招惹病灾。阿茸老师就让邻居把衣物清理捡走，请来“曲堆”（颂经师，掌握法事仪轨）给“鲁神”除秽，并祭献净水和牛奶，认认真真地做了一次“鲁堆东”法事，吃药后老人家的病慢慢有了好转。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今天一大早带着外孙女到村口转白塔去了。

“鲁神”居于水洼、泉池和有水的地方。“鲁神”是“萨达”（土地神）的仆从，土地神又是山神的仆从。“鲁神”有两个，一个叫鲁扎仔纳布，性格暴戾，通常会给人带来灾难祸害；一个叫鲁木归嘎布，只要对它时时供祭，就会给人带来好运。“鲁神”有时会居于家户的畜圈里，那就要特别小心，不能往它的地盘上丢扔不洁之物，要严加看护。如果“鲁神”居于宅基上，那是最好不过了，这个家庭就会事事顺心顺意，家业兴旺昌隆。

“鲁神”还司雨水。传说，远古时天久旱不雨，土地焦渴。土地神找到天神要雨水，天神让其找“鲁神”。土地神将“鲁神”捆绑起来，准备在“京格”（人撒尿的地方）将“鲁神”杀死，天神不让杀，吩咐土地神划给“鲁神”炒锅大的一块地，并以一碗水、一种树、一把炒过的谷子做供养。

“下雨天不能砍树”。阿茸老师说，下雨天“鲁神”会爬到树上，砍倒树木，“鲁神”就会摔下来，“鲁神”身体的哪个部位受了伤，砍树者身体的相应部位就会生病，很难治好。

“鲁神”与人的安危和家庭的运势关系密切，因此不能忘记时刻供祭“鲁神”。“鲁松东”是供祭“鲁神”的一种重要方式。“鲁松东”就是焚烟供祭“鲁神”，有专门的焚烟经文。“鲁松东”可以给家庭带来好运。在“鲁神”的居地焚起浓烟后，念诵经文，供上已经炒熟的青稞或麦子（八成白，二成焦糊）和红牛的奶，再往“鲁神”的居地里抛洒一个红色的朵玛和一盏清水。“鲁松东”要选择“鲁提”（即鲁神的节日），据说这一天“鲁神”会到地面上来，看到人类对自己这般友好，会很高兴。“鲁提”认为是属蛇和属龙的日子。“鲁松东”这一天做供祭仪式的人忌葱蒜和烟酒。认为这些东西虽然味美好吃，但却是鬼祟拿来专门害人的，会冲犯了“鲁神”。

一直聊到深夜。睡觉时，听见隔壁房间里阿茸老师对他大哥乌坚说：不知是今天要谈论“鲁神”的话题还是“鲁神”在作祟，我昨天晚上梦见一条长蛇横在路上。乌坚大哥说：是吗？梦这个东西说不清楚，有时准有时不准。之后两兄弟没再交谈下去，各自念开了经，念了很长一段，中间还传来磕头的声音。

雨崩村的格曲达叫

天不亮就听见乌坚大哥忽高忽低的念经声。起床走出屋外，才发现夜里下过一场不小的雨，远近的景物清新而充满了勃勃生机，山谷泊着乳白色的雾气，田野和村舍忽儿被飘浮的薄纱般的白雾遮住，忽儿映现出来。那雾气似是神灵呵出的仙气，变化万千。村子的西北方，缅茨姆峰、吉瓦仁安峰和巴乌巴蒙峰（雨崩人称此峰为喀瓦荣达）明亮而洁净，显得无比神圣。天空蓝得醉人。这时节，杜鹃花已经开得一片火热，各种野花也争相斗妍，山谷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和植物的香味，鸟鸣如织，轻快而脆亮。

乌坚大哥双手捧着香炉走到门口的晒台上，先朝着雪山的方向唱诵起赞词，然后转着身子朝四方所有的神山无一遗漏地感谢了一番，最后用急的语速作祈祷。在乌坚大哥向神山和各路神灵敬香时，金色的阳光打在缅茨姆的峰尖上，几乎是刹那的工夫，所有的山峰被点亮了，放射出耀眼的金光，世界仿佛在瞬间敞开了！

喝过早茶后，8点半就跟随阿茸老师参加雨崩的格曲达叫。格曲达叫是雨崩村最隆重的节日。阿茸老师介绍说，格曲达叫因为是在藏历四月十五日举行，所以又叫“日巴达叫”（即四月射箭节）。我们就“格曲达叫”和“日巴达叫”两个节日名称自以为是地浪费了一大堆口水。格曲达叫，格即牛奶，又指酥油、奶渣，曲即供养，达叫是射箭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供养鲜奶的射箭节。”但总觉得译得云里雾里的，粗糙而生涩，不够准确。阿茸老师说，翻译过来还是翻译过去，翻译得对还是错或者不好，那是你们的事，跟我们雨崩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说，我们有这个节日是因为藏历四月开始，地温回升，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各种树木和牧草生长起来了，牛的奶质好了产量也高了。在十五这天举行，象征着一切事情像十五的圆月那样圆满美好。

射箭节在上下两村轮流举行。节日活动由“娘哇”（活动组织者）组织，上村和下村各有两个“娘哇”，在节日之前计划活动事项，置办节日所需的物品。“娘哇”是全村轮流担任。这年刚好轮到在下村举行。下村的村头有一块叫曲纽布顶的宽阔草坝，人们带着弓箭，穿着节日的盛装正赶往那里。

上午10时，活动正式开始。人们坐成一圈，拿出青稞酒，有些还是买来的瓶装青稞酒，也有“五粮醇”、“茅粮”等瓶装酒和百事可乐、鲜橙多等饮料。下村的格茸尼玛代表“娘哇”致辞，他手捧着哈达，躬腰向坐在上首席位的长者们致敬，然后从天上的日月星辰到地上的水土火风赞颂了一遍，又对长者们赞颂一番，然后宣布活动日程安排。之后，进行分组。每人抽一支箭交给格桑尼玛，由格桑尼玛将收集起来的箭举过头顶，闭上眼睛，将箭数一分为二，两个组就产生了。比赛正式开始前，村中最年长者将一条哈达挂在靶子上，靶子也是一面削平的木桩。比赛正式开始前，箭手们跳起了“达卓”（射箭锅庄）。

平坦的草坝是坚韧的弓，

花白的牦牛是锋利的箭。

牦牛倘佯在平坦的草坝上，

锋利的箭要坚韧的箭相配。

陡峭的山崖是坚韧的马，

翱翔的雄鹰是锋利的箭。

雄鹰飞翔在陡峭的山崖上，

锋利的箭要坚韧的弓相配。

雨崩村的箭手们虽然箭射得不怎么样，射了半天中靶的才一两支，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他们快乐得忘乎所以。获胜的一方也没表现出怎么高兴的样子，只是举着弓箭高呼了几声，这哪里像是一场比赛。中午饭是主妇们送来的，有米饭、馒头和包子，还有切成大块的琵琶肉，以及粉丝凉拌和土豆炒牛肉之类的炒菜。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唱边说笑。

吃过午饭后，人们就围成圆圈跳起了弦子舞。

吉祥的金山上， 吉祥的银山上，

长着一棵金树。长着一棵银树。

吉祥的金树上， 吉祥的银树上，

栖着一只金鸟。栖着一只银鸟。

金鸟婉转欢唱， 银鸟婉转欢唱，

越听越觉好听。越听越觉好听。

吉祥的玉山上，

长着一棵玉树。

吉祥的玉树上，

栖着一只玉鸟。

玉鸟婉转欢唱，

越听越是入迷。

人们陶醉在歌舞里，一曲接一曲不知疲倦地唱着、跳着，直至太阳落山。

晚上，在格桑尼玛家举行酒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满了屋子，中间还夹着几十个身着冲锋衣的游客，手里拿着各式相机，镜头在人群里搜来寻去，打着闪光灯拍照。

酒会一开始，由坐在首席的一位老者致辞。老者鹤发皓齿，他讲的是“吉饶”（历史）。老人从菩提猴和罗刹女结合生下人类讲到松赞干布建立吐蕃王朝，又从赤松德赞修建桑耶寺弘扬佛法讲到朗达玛灭佛……一直讲到共产党解放藏区，打倒“四人帮”后召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落实了民族宗教政策，实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生活大变样。老人最后用汉语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想念毛主席。

老人讲完后，阿茸老师接着讲。他说，我们雨崩村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有知名度的景区，国内外的旅游者纷至沓来，一年比一年多。为什么？一是因为我们雨崩村有美丽诱人的风景，雪山、冰川、森林、瀑布，还有一年四季开不完的花；二是因为我们雨崩的位置刚好在卡瓦格博圣地的怀抱里，是重要的朝圣之地；还有我们的风俗习惯，歌舞节日，他们（旅游者）觉得很好看，很有意思。人家千里迢迢来旅游，就是图个心情快乐，我们要对人家友好，不能因为贪几个钱坑人、害人。特别是年轻人，你们要学会检点，你们把事情做好了，不用我们自己宣传，人家会帮我们宣传，说我们这个地方风景如何如何漂亮，人怎么怎么善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名声好了，来的人多了，我们的旅游才能长久。说得人们连连点头，诺诺称是。

阿茸老师讲完后，“娘哇”们给游客献哈达，我们做为雨崩村的客人每人得到了一条哈达。接下来就是“喀夏叫”。“喀夏叫”是德钦地区很普遍的一种习俗。“喀夏”意为笑话，叫即兴讲说。以幽默诙谐的语言讲笑话，相互开玩笑。人们可以指名道姓地相互揭短、讽刺。但必须是善意的，如果语言刻薄，有恶意，就会被人们唾弃，甚至被逐出酒会。从此被全村的人看不起，无地自容。被讽刺、揭短的人呢，虽然很狼狈，但不能生气、记恨。

下村的阿称是全村公认的嗜酒如命的懒汉，成天装病钻在被窝里，还背着家人把自己灌得烂醉。阿茸老师就说：“我们雨崩下步还可以开发一个景点，就是我们雨崩村最著名的‘大加生。”话音未落，全场哄堂大笑，有几个人笑出了眼泪。“加生”是一种喜酒的虫子，这个虫子显然是指阿称。只见阿称嗫嚅着嘴，一脸难堪地笑。好久之后阿称总算回敬了阿茸老师一句：“咱们阿茸老师拿的是a、o、e的工资。”这下阿称得意了，他这句话即刻引起全场反响，人们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搭进来，“a老师。”“去年a老师，今年也是a老师，明年照样a老师。”“a老师教出来的当然是a学生。”这显然是暗射阿茸老师没有多少汉语知识，教不成书。阿茸老师是雨崩最著名的油嘴滑舌者，当然不会怠慢了别人的一番“攻击”，“我虽然年年天天在教学生们读a，但是a教得越多，工资涨得越高，现在教一次a，就值100元了。”

整个酒会的“喀夏”集中在阿茸老师和阿称身上，而阿称要“惨”得多。

酒会一直到深夜才散场。

格曲达叫一连过了4天。第四天下午，全村又聚在一起举行“祈福仪式”。这是“格曲达叫”节日活动的最高潮。祈福仪式由村中男性最年长者主持。

现在雨崩村有四家比较像样的客栈了——阿青布家的神瀑客栈、阿那主的徒步者之家、阿茸老师的阿茸老师客栈、邓珠江楚的梅里第一家客栈，由四家客栈接待游客。原来还有县“三江办”（“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德钦管理办公室）在下村修建了管理站设有接待室，请下村村长格茸尼玛代为管理，允其接待游客。格茸尼玛经营了一段时间，后来不干了。格茸尼玛说，我家里人手不够，又不会做服务工作，再说，村里有这几家客栈就够了，只要他们把游客接待好就行。雨崩村开客栈的人家收入最高的，一年有数万元，甚至10多万元。没有开客栈的人家牵马收入一年有三、四万块钱。下村的阿老说：“客人可以不骑马游景点，可得吃住。阿青布、阿那主、邓主江楚、阿茸老师家还有客栈收入，已经富得流油喽，你们不见他们腰上的包鼓鼓的，里面都是存折。”村民们说国家机关干部恐怕一年也找不着这么多钱。

雨崩的村民们都知道，他们村子的雪山、森林、神瀑、笑农、冰湖、村庄、田野各个季节的美丽景色和歌舞风俗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画册上、报纸上。他们的村子已经成为一个著名景点，他们的村子被人们叫做“世外桃源”。

雨崩村现在有神瀑和笑农牧场两个著名的景点，村民们说还可以开发扎江坡冰川和祥楚格湖。扎江坡冰川发源于缅楚姆峰南侧，村民们说这条冰川的气势不会亚于明永冰川，冰川上面没有土石覆盖，像玉石一样；祥楚格在扎江坡冰川附近的地势比较平坦的草甸上，湖水很清澈，里面倒映着缅楚姆峰，还有蓝天白云。不知道一些老外怎么知道有这个湖，会上去看这个湖，有时还带着帐蓬、睡袋在湖边住两三天。关于这个湖，雨崩村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说法，祥楚格是神湖，过去朝拜雨崩圣地神瀑的也要去朝拜这个湖。湖边长着茂密的青草，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湖岸四周的草一圈都踩平了。村民们说，估计动物们也要朝拜这个神湖，利用夜晚的时间转湖。去过这两个地方的游客都说风景不错，还有那么多神奇动人的故事，村民们觉得这两个地方也应该作为景点开发起来。问题是去这两个景点要爬很长的山路，几乎要花五六个小时。

“我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修通公路。”雨崩村的两个村长劳丁和格桑尼玛说。其实这也是大部份村民的共同愿望。他们认为，把公路修到村里，一方面方便了游客，另一方面解决了村民的交通出行难题。“其实游客骑马也是挺受累受苦的，从西当温泉上坡翻南宗拉山再下到村子里，要在马背上整整颠波三四个小时，有些游客的屁股还磨出了血泡，看着人家难受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劳丁说。

我们试着对他们说：“其实不修路，更有神秘性，这样可以引来更多的游客。而且我们看见许多来过这里的游客在网络上发贴子不赞成雨崩修公路，说这样会破坏了这个美丽的村子，就像美人的脸上划了一道伤口。”

“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感受，如果他们处在我们的这种境况里，他们又会怎么想，怎么做？”村民们说。

我们又问：“那村里有没有不同意修公路的？”这个问题难住了村民们，在场的人有些把脸扭向一边，有些人耷下了脑袋，有些人起身走了。没人回答。

其实，我们知道村里也有人不支持修公路，阿那主就是其中的一个。

阿那主说：“住过我客栈的游客离开时都对我说，阿那主大哥，千万不要修公路，修通公路后，将来的雨崩就不是现在的雨崩了，真希望雨崩村能永远保护好，保住这块美丽的地方。话又说回来，修公路要砍树，要挖土炸石，肯定会破坏植被，风景就会有损害。我们雨崩村现在的收入靠旅游，一个游客不喜欢的景区还能有什么希望？”

希望、困惑、焦虑、无奈，雨崩村民的内心发生着怎样的搏杀？这是一个还会不断接续下去的故事。

神山，圣水

雨崩是卡瓦格博圣地重要的朝觐地。各种殊胜圣景和圣迹遍布山间沟谷，村庄田野里。雨崩村有20多座神山，是卡瓦格博地区神山最多的一个村子。在神山调查中，我们详细记录了神山的海拔高度，神山区域内的植被状况，还访问村里的老者，收集神山的传说。雨崩村有6座地区性神山，这6座神山是除雨崩村外其它周边地区的村庄共同信仰的神山。

雨崩村德高望重的老经师娘阿荣说：无以计数的佛菩萨和神灵汇聚在这里。娘阿荣早年出家为僧，上世纪六十年代文革开始就还俗当了居家经师。不久双目失明。虽然再也看不到丰富多彩的世界，但是，在他的内心里，雨崩的每座山，每条河，遍布四周的殊胜神迹，是一幅再清晰明朗不过的地图。

我们去拜访娘阿荣的时候，他坐在堂屋里靠窗的地方念经。透进窗户的阳光像一束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感觉他从黑暗中跋涉而来坐在这里。他的侄儿阿说在拉萨西藏藏医学院读书，老人家说，藏医学是一门精深的学问，希望侄儿在圣地拉萨一切安好，用功读书，将来能好好医治病人的病痛，这样也是他自己人生的功德，他在为阿说念经祈祷。我们的来访没有引起老人家的不悦。对于我们的访问题目，老人家一下兴奋起来，激动地说：“年轻人啊，知道珍惜就是灵魂还在身上啊！”老人家虽然双眼闭合，但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时不时抑扬顿挫地唱起来，还加上手势，似乎具有了神力，把整个雨崩村赶到眼前，然后逐一悉数起来。我们按照娘阿荣描绘的雨崩神山圣水，在村民们的帮助下，在这方遍布神灵的空间里探寻了一番，记下了下面的文字，同时也关注了神山区域的植被状况和资源利用情况。帕巴尼丁巨卓是十六尊者的化身（也称作十六罗汉或十八罗汉），位于缅茨姆与滚布初达之间，是一组终年积雪的山峰群。雨崩村所称的帕巴尼丁巨卓与藏地共认的帕巴尼丁巨卓并非同一座山峰，藏地共认的帕巴尼丁巨卓是卡瓦格博峰南侧一系列起伏的山峰。

巴乌巴蒙，意为英雄儿女，实指空行勇士，是卡瓦绒达和遍德日两座山之间的一系列小峰，并非卡瓦格博与吉瓦仁安之间的大雪峰。

久刚，是卡瓦绒达相邻的两座雪山，是一列位于雨崩村与卡瓦格博之间的南北向的终年积雪的山体，海拔3868米。卡瓦绒达靠南侧，北侧为久刚。二者之间有一陡峭的小路，难以攀爬。其上的垭口，就是当年中日联合登山队攀登卡瓦格博的路线。卡瓦绒达实际上是巴乌巴蒙峰，而雨崩人认为巴乌巴蒙峰是另外一组雪峰，位于卡瓦绒达东南。山脚是笑农牧场，笑农是息瓦农的谐意，意为一千万兵马集合之地。传说卡瓦格博神手下有五部众的神兵神将各一千万，每到羊年时，都要在这里集合阅兵，论功行赏，按罪处罚。因1991年和1996年中日联合登山队攀登卡瓦格博峰时，把大本营设在这里，又被称为“大本营”。笑农植被十分丰富，尤其是红杜鹃、黄杜鹃、紫杜鹃的荟萃之地，与龙胆、绿绒蒿等其它高山名贵花卉交相辉映，景色十分迷人。这里也是雨崩村的夏季牧场。靠底部的山腰上有一个小冰湖，称作“乃钦拉措”，意为卡瓦格博神的生命之湖。从冰湖流出的湖水和雪山上流下的雪融水相汇，便是笑永乔河。

阿那主曾经用大自然保护协会“梅里雪山照片之声”项目提供的傻瓜相机拍下这个湖。他的故事是这样讲的：“很早以前就有这个湖，以前小一点，现在地方变大了，可能大了两倍左右。我们叫那个地方“大本营”，藏语叫“息瓦农”，村里的老人告诉我们，那里是卡瓦格博神山的战神们开会的地方。以前，在那个地方冰川很多，现在冰川缩小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湖变大了。冰湖上面有个坝子，从那里看，山形像个大将军。”这张照片先后在德钦县、香格里拉、昆明展出。2005年阿那主还应邀赴美国的国会图书馆参加“照片之声”成果展。阿那主说：“外国人就是外国人，对神山啊神湖啊很感兴趣，问这问那的，可是我们这地方神山神湖这么多，几天时间怎么讲得完呢？我就想，如果我会说外国话就好了，把他们集中起来讲个十天半月。”现在笑农和冰湖已成为雨崩村的招牌景点，夏秋季节游人如织。

滚布初达，意为湖主，位于村南侧，海拔3870米。这座神山山顶积雪，山腰为黑色岩体，山脚植被茂密，主要为冷杉、杜鹃、竹子。东侧山腰有一小湖，为雨崩村信奉的神湖。相传山神是一位骑着黑马，手持弓箭的尊者。如果有人在神湖周围大声喧哗或有不敬之行为，会突降冰雹或暴雨，招来山神的惩罚。

多吉扎，是从缅茨姆峰东侧延伸下来的一座山峰，海拔3081米。他是卡瓦格博神的一名战将，其形象为红面，非常凶悍。传说缅茨姆嫁给卡瓦格博途经附近一个叫“崩格”的草坪时，受多吉扎的邀请在此驻足休息。由于停留时间过长，天亮时未能与卡瓦格博相会，因此缅茨姆向着前方的卡瓦格博遥遥相望。多吉扎神山山腰以上都是黑色裸露岩体，山腰以下有冷杉和杜鹃生长，山脚附近的植被主要是槭树、桦树、云杉和杜鹃。

雨崩村本村信仰的神山主要有：

适雄，又称夏色瓦，意为鸡冠峰，因此山从村内望去，形状如鸡冠。这座神山位于雨崩村北面，正对雨崩村，海拔4058米。据说是卡瓦格博神的守门神，村民描述其形象为全身墨绿色，右手持弓箭，左手持长矛。神山山体比较陡峭，山脚植被较密，树木多为云杉、松树。山体多有裸露的灰褐色岩石。山顶为坡状草甸，是雨崩村的夏季牧场之一，每年六七两个月可以在此放牧，只有在放牧期间才允许砍伐必需的薪柴。山上可以采集虫草、贝母等高山药材。

苯波扎，又称苯布热，意为苯教的神山或山神，是一座苯教神山。据说在佛教传入雨崩村之前，村里曾有苯教寺庙。佛教传入后，苯教就渐渐衰亡。但苯布扎仍然保留了其神山的地位。在佛教传入藏地之初，佛教与藏地本土宗教苯教之间曾发生过激烈的斗争，苯波扎就是一个鲜明的例证。传说山顶有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地穴，内有巨大的气流喷涌，可以把抛下的树枝树叶吹起。村民说此洞现在仍有苯教的法力，可以帮助人们下咒。这座神山位于雨崩上村的西侧，在上村与卡瓦绒达峰之间，海拔3647米。山体为比较陡峭规则的圆锥体，无山路。植被覆盖完好，主要树种为冷杉，山峰周围有大片竹林，秋冬季节山头积雪，尼塞河就源自此山山脚。

过去村民慑于山神的威力，几乎不在此山上砍伐树木，即使搭建牧棚或放牧时的薪柴也是在神山的周边区域砍伐。现在由于旅游业的发展，进入笑农景点的游客猛增，有些村民已经产生在笑农牧场修建客栈的想法，而且开始有了在神山内砍伐的举动。笑农的地势比较高，山路陡峭，木材不可能从村中运上去，而只能就地取材。我们想，苯布扎肯定会首当其冲成为砍伐的目标。而宗教观念的削弱和淡漠，外来文化的冲击，使雨崩村民的思想观念正在发生巨大转变，传统的神山在村民的生活中正在丧失其绝对的震慑力。

那古布顶，位于雨崩村的东方的山脊线上，是雨崩村和西当村的分界线，海拔3891米。那古意为盟誓，布顶意为山顶的草坪，即山顶上盟誓的草坪。相传在很久以前，西当村和雨崩村发生山林纠纷，最后在此处面对神山卡瓦格博盟誓和好，故此得名，也是西当村信奉的神山。神山四周为茂密的原始森林，中间有一块草坪。植被多为栎树和松树，混合生长，其间栖息着藏马鸡。这里即是雨崩村的夏季牧场之一，又是雨崩村的松茸产地。

据说那古布顶是卡瓦格博神及其眷属射箭娱乐的地方。

亚喇嘛那卡迪钦，意为山上的喇嘛那卡迪钦，那卡迪钦为喇嘛的尊称。位于雨崩村的东方，紧靠西当通往雨崩的山路，有稠密的栎树林覆盖，海拔3802米。此神山是雨崩村主要的松茸产地，有小规模的放牧活动，没有砍伐现象。

神山的树林中有一块巨石，形似一位打坐的僧人。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叫亚喇嘛的修行者带着两名随从和一只狗在此修行，修成正果后，运用神通在对面的多吉扎神山上开通了通往天界之路。在升往天界之前，亚喇嘛吩咐两个随从和狗不得心存杂念回头观望，否则会功亏一篑。结果有一个随从因留恋修行多年的地方而回头，便坠下山崖而亡。由于亚喇嘛是在此地修成正果，他也变成了此地的山神。山顶一块巨石上据说还留有亚喇嘛升天时留下的足印和狗的脚印。

归玛土布顶，意为有七个孩子的大鹏神鸟，是一块在山间突起的整体岩石，位于雨崩村东南方向，是雨崩村和扎让村的山林分界线，海拔3766米，神山西侧山体植被为低矮的栎树，东侧则是扎让村的山林，植被多为云杉、冷杉、高山松、桦木等，神山区域内盛产松茸。此山也是扎让村的神山，但扎让人称它为扎格说木。传说这是一位化身为大鹏鸟的山神，有七个儿子，就是环绕周围的七座小山峰。其南侧山腰便是历史上卡瓦格博内转经的必经之路。

拉争，意为佩刀，位于雨崩村东南方，远观像一柄剑插在丛林之中，海拔3598米。山体是一块整体岩壁，主要植被为低矮的栎树，盛产松茸。与村子之间有小路相连，主要用于采集松茸。

传说拉争神山是卡瓦格博神的佩刀。据说澜沧江对岸布村的山神“扎缅”（红色岩峰）的高度想要超过卡瓦格博，卡瓦格博神一怒之下挥刀砍去了扎缅的头颅。从刀锋下洒下的血溅洒了周围的山峰，现在可以看到扎缅周围的山峰都是红色的。卡瓦格博神把具有灵性的佩刀置于此地，此地便成了神山。

雄雄扎，位于雨崩河汇入澜沧江的江口，山顶为一块小草坝，山腰上零星生长有带刺的灌木，山脚是河床，有果念、巴里达等外村在此零星放牧，海拔2108米。

雄雄是传说中一种飞鼠的名字，扎意为山崖。

遍德日，海拔3780米，位于雨崩上、下村之间，山脚有村内的两条河流经，即发源于久刚神山的笑永乔河和发源于苯布扎神的尼塞河。山脚是原始森林，主要树种为澜沧黄杉、山楸、青皮、西南桦、红豆杉、黄背栎等。靠近下村的山脚有几片小块田地，向西延伸的山脚有部份山体裸露，为灰褐色的岩石。山腰上生长着茂密的竹林，间杂高山杜鹃。山顶上大多为灌木、蒿草、云杉、冷杉和红杉。山上栖息着岩羊、獐子、熊、马鹿、狼等动物。

遍德日意为圣僧山。据说这个山神是一位白发老僧，是卡瓦格博地区诸神山中比较凶悍的一个，其果报来得比较迅速和凶猛。若有不慎做出冲犯神山的举动，会立刻招来报应。因此，神山上不但不许狩猎，就连采集药材、菌子都不可以。神山上生长贝母，传说有一位老妇上山采贝母，采集了很多，但在路上碰到一位白发老僧，老僧凶狠地威胁她不许在山上采集任何东西。从那以后，村里再也没有人敢到神山上采集药材了。

雨崩村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很久以前，遍德日的山脚居住着一个猎人。他在山上下了很多绳扣，隔数天到山上收集猎物。如此这般，这座山上的许多动物沦为猎人的口中之食，幸存的则为了躲避猎人的捕杀而逃往别处。久而久之，山上的动物越来越少，可猎人却依然我行我素，毫无悔改之意。有一天，猎人在山上遇见一位僧人。僧人劝导猎人不要再捕杀野兽，涂害生灵。猎人仔细思量后深感自己罪孽深重，于是弃猎从耕。此后，山上的动物又日渐多了起来。村民们为了感激僧人的教化之恩，将这座山命名为“遍德日”，激励后辈永世不忘这位僧人的教诲。直到现在，雨崩人没有捕猎之习。

遍德日山形酷似心脏，因此被认为是莲花生大师的净地“桑多几白热”——即吉祥铜色山。

雨崩四周都是神山，神山里还有许多的赞神、神树。三世噶玛巴活佛让迥多吉所著的《卡瓦格博内圣地广志》里说到，卡瓦格博神统领有5亿个赞玛（赞的军队），分别驻守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个方位有1亿个赞玛，另外一亿个赞玛就驻守在卡瓦格博神的正门。赞神可以是一棵树或一座岩山。赞神性情暴燥、喜怒无常。人们是不敢得罪它的，在祭山时，要做红色的朵玛（赞神都被描述成红色的形象）进行供祭。民间信仰中，砍树、猎杀无数者，死后就会变成赞神的奴仆，给赞神牵马，脚上穿一双铁做的鞋子，每天绕行世界一圈，当天要把铁鞋穿烂。神树就是寄魂树或生命树，藏语叫“苏新”。这种树上寄附着某户人家或某人的魂魄或命神，如果伤害了神树不仅会给别人和家庭造成伤害，对自己也非常不利。

神灵世界只是雨崩的一张面孔，如果说神灵对于人而言是一种约束、控制和敬畏的话，那他的另一张面孔——圣地则是修炼精神的灵异之地。神瀑是朝圣雨崩圣地的终点，也是高潮，在这里，通过水，人们回归了洁净，回到了生命的源头。

在朝圣雨崩神瀑的线路上，一处处圣迹圣境迎面而来。

寒冰地狱桥，就是上下村之间河上的桥。桥下河沟很深，河流湍急，阴森恐怖，象征着寒冰地狱的惨状。朝圣者经过这座桥时，只要持心发愿，就能化解来生转世到寒冰地狱之苦。

西孙西米拉，意为生死界坡，就是寒冰地狱桥到下村的一段坡路。朝拜内转经圣地的朝圣者，因为功德很大，所以自己祖先亲人的亡灵会跟随而来，以求沾光。过了寒冰地狱桥后，亡灵一般都会得到解脱，往生到光明之路，不再跟随朝圣者上这道坡，所以叫生死界坡。

此里崩，位于村中的小庙，《圣地志》中说，朝拜些里崩，能消除一百劫的罪业。藏有打开所有圣地大门的钥匙，还有被人们称为人类最初出现在地球上时所用的粮食“贤劫之谷”（天生稻）。旁边还有卡瓦格博七岁时的足迹。些里崩周围的坝子，称作“乃钦曲香”，是卡瓦格博神的供桌，些里崩庙被称作“曲尺崩顶”，意为法台坝，是卡瓦格博神的法台。些里崩北面大道上的小坡，被认为是卡瓦格博神的一座小粮仓，称作“嘎崩”。村民们为求得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在这里祭祀和供养。噶玛巴希在《圣地志》中说，这里的草木都是天然的幢幡与伞盖，不能砍伐。

曲纽崩顶，意为法源宫草坪。位于下村村头，草坪呈三角形，象征着藏传佛教密法中胜乐金刚的明妃金刚亥母的秘密标志——三角形符号——是生出一切佛法真理的源头。密法修行者们通过修金刚亥母而达到最为快捷的成就。在这里并排生长着三棵古柏树，据说是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与弟子杰曹杰、克珠杰的命魂树。

尼叫扎卓，意为圣地外小石山，位于路右旁。传说大约一百年前，村中一老妇找牛到这里，见石门洞开，里面供着佛像，点着无数酥油灯。老妇大喜，用一根头绳做了记号，回村叫人来看。当人们赶去时，圣地之门已经关闭。从此人们把这里当作圣地来朝拜，并依照老妇人以头绳作记号的作法，在这里系上各色丝绒作供养。

能农拉，意为圣地内宫门，位于林间一座山坡的坡脚，附近有噶玛巴希留在石头上的足迹。对面山上有新近才开示的空行母圣地“乃色”。

康珠乃色，意为空行母圣地，是一个山洞。旁有旧时的修行禅房，禅房东侧有根形似男性生殖器的石柱，不孕不育者在此朝拜，触摸此物，以求子嗣。在此处还有天然的长寿三尊佛（无量寿佛、白度母、尊胜佛母）的身像，在岩壁上自然映现出来的嗡嘛呢叭咪吽红色六字大明咒，其朝拜功德等同朝拜到观世音菩萨真身。

白玛珠普，意为莲花生大师修行洞。据传莲花生大师曾在这里修持了5天，调伏了诸魔鬼怪，对卡瓦格博及其眷属在末法时代中，保护众生和佛法事业委以重任，并在卡瓦格博地区分别埋下了许多珍贵的伏藏。

巴都赤郎，意为中阴引渡道。中阳指人在咽气之时到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的这段时间，人无论在生时的地位高低、贫富贵贱，死时只有一生中的善与恶陪伴相随，走向恐怖、孤独的中阴之道。洞内有燃灯古佛的足迹，朝拜者要怀着虔诚的心，发下最好的心愿，便能免受死后中阴道中的恐怖和惊吓，顺利走向佛国净土世界。然而，有时候会夹在狭道中进退两难，说明寿命或福报将尽。此时，诚心向卡瓦格博神及诸佛许下赎罪祈福之愿，便能顺利通过。在中阴道的坡顶，搭建有密密麻麻的小石片屋，是朝拜卡瓦格博圣地的人们，发愿来世转生到佛的清净世界中，早日脱离轮回苦海，为来世准备的居所。藏传佛教将卡瓦格博圣地视为胜乐金刚的宫殿，通往西方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的捷径。

加兴崩，意为天帝之库，是一块方形的巨石，据说是天帝存放财富的仓库。上面有一行黑色的石子，极像文字，据说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有时像藏文，有时像中文，有时像英文。人们从字形的变化来推测人间文化的发展趋势。

康珠玛称沓，意为空行母的珠链，也有说是空行母的丝带，是加兴崩近旁崖壁上的网状石纹，被认为是胜乐金刚的明妃金刚亥母身上的珠链。朝圣香客把能朝拜到这样稀有的圣迹视为一生中最为荣耀的幸事。

乌坚仁波切，即莲花生大师身像，位于缅茨姆峰脚的崖壁上，朝拜此像等同朝拜真身莲花生大师的功德。

初雄，即会供盘，位于神瀑附近的东面悬崖上，为一面巨大的竖形石盘，是空行母给胜乐金刚会供用的法器。

斯那巴些，即著名的雨崩神瀑，是朝拜雨崩内宫圣地的终点，也是卡瓦格博圣地最著名的朝拜地之一。斯那巴些，意为福运瀑布，是空行母益西措杰与千佛共同加持过的宝瓶圣水，能使有罪者消罪，无罪者得到成就，无福者生福，有福之人增长福运；心意不诚，短寿无福报，或有重大罪孽的人，神瀑会偏离其身或隐失在空中，沐浴不到佛的灌顶之水。此时，必需高声唱颂六字真言，或莲花生大师的心咒“嗡啊吽叭杂古如班玛斯得吽。”神瀑之水又会款款飞降。有福有德之人，尽管在干旱无水的季节，或寒冬冰雪时节，神瀑之水会凌空而降，泻下甘露般的圣水，泼发浇身，还会出现彩虹绕身的奇观。

在斯那巴些的右侧有一挂水帘，称为“此巴美崩曲”，意为无量寿佛的长寿灌顶圣水。朝拜此圣水，能消除命障。如果在朝拜此圣水时发心来世往生到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也会以此愿力，在朝拜者命终之际前来接引，使其从极乐世界化身池中的一朵莲花中生出来，永远摆脱轮回之苦，直到成佛。

在斯那巴些和此巴美崩之间的悬崖上，有一道三角形裂缝，似女性的密门（佛语称莲花宫），是金刚亥母的三角法源宫，石缝中流出的红色汁液是修密者最重要的加持物。

整座山崖像空行母双足弓步，两条瀑布挂在双腿上，有金刚亥母圣水从岩石中流出，饮此水或以此水沐头，能净一切罪障，发下净愿者，来生能转生到空行母净土中。崖头有两个洞，据说是古代大译师毗卢遮那修行过的圣地。

雨崩的水都经过佛菩萨和高僧大德的加持，具有非凡的加持力，人们朝拜这些圣水圣泉，以求获得功德，涤荡俗世之身心。

娘阿荣说，朝拜神瀑时要做这样的观想，十万八千佛心怀悲悯，将圣水赐给饱受轮回之苦的芸芸众生，开启解脱之道。他说由于神瀑具有非凡的加持力，曾有一个男子带着他的长到七八岁不会说话的孩子来朝拜神瀑，神瀑之水洒在孩子头上时，孩子突然说话了。

在离白玛珠普不远的地方，有三条并排的箐沟，每一条沟里流淌着一条小溪，这三条溪流便是日松贡布曲，即三怙主水。饮用观世音菩萨圣水，能使人解脱苦难；饮用文殊菩萨圣水，能开启人的智慧；饮用金刚手菩萨之水，能消除一切魔障。

从神瀑流下的河水，据说汇集了一百零八条圣水之河，河水唱诵着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咪吽”。

笑永乔河和尼塞河唱诵着莲花生大师的心咒“嗡啊吽，叭杂古如班玛斯得吽。”

水，繁衍和延续了生命，也赐给了人类最美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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