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遗骸谜案

文/魏斌

天坑遗骸谜案

文/魏斌

一个活了28年的人突然竟不知道自己是谁，直到有一天，一个神秘的电话对他说：“你不叫苗世东，你的真名叫庄新杰，你知道23年前你们家发生的事吗？”苗世东蒙了，23年前，当他还只有五岁的时候，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紧接着，惊人的消息传来，苗世东的父亲苗保国和母亲伍小娥先后被重庆警察带走……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何等的惊天秘密？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

一个奇怪的电话

2012年5月20日晚9点多，从江苏苏州来到省城南京办事的苗世东，因为和几个朋友喝了点酒，躺在宾馆里的床上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突然，手机响了。苗世东慢悠悠地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接听。岂料这一接，竟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低沉。她问苗世东：“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活了这么大，是叫苗世东吗？”接着，这个女人的声音又响起：“你真正的名字叫庄新杰……”女人后来还说了些什么，他已听不清楚了。庄新杰是谁？活到28岁，苗世东觉得自己名字从来就叫“苗世东”，怎么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庄新杰”来？他睡不着了，觉得要问问父母，他们一定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28岁的苗世东是湖南茶陵县界首镇人，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后，他来到苏州发展，并在苏州娶妻生子。父亲一个人生活在湖南老家，而母亲伍小娥则一直在苏州帮他照顾三岁多的孩子。他还有个妹妹叫苗世秀，今年25岁，也在苏州打工。当年，是父亲不让妹妹再读下去，高中没毕业就让她外出打工。而他则在南京读完大学。

苗世东想不通，这个夜晚来电的女人是谁？她要告诉他什么？这个谜，只有等出差结束回到苏州后，再向母亲打探了。

然而，还没等他回到苏州，又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传来：他接到了一个来自重庆市酉阳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电话：“你是苗世东吧，我们要通知你一下，你父亲苗保国，已被我局刑事拘留，涉嫌……”苗世东如遭当头一捧，更加陷入迷雾之中，这边刚刚得知自己竟还有个名字，不知其所以然时，那边父亲又被警察带走了。

当天下午，他匆匆赶回苏州，他必须要向母亲了解情况。他觉得，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叫庄新杰的事，与父亲突然被警察带走，会不会里面有什么关联？一定得搞清楚。

他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上汽车赶往回苏州的路上。他不想在电话里问母亲关于“庄新杰”的事，更不敢在电话里告诉母亲父亲被重庆酉阳县公安局带走。为什么好端端地一直在湖南老家茶陵县的父亲，会被重庆酉阳县公安局警察带走？难道父亲在他和母亲还有妹妹都不在身边时，远赴重庆犯了案？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千古之谜的难题一样叫人难以琢磨。

接下来，他给妹妹发去信息，要她赶快回家，看看母亲那边情况怎样？重庆公安是不是也通知了她？还有妻子陈丽倩那边，他也试着在问情况。妻子回短信说，她回苏州乡下的娘家了，刚才已问过家里了，妈（苗世东母亲）好好的在家呢，没事。他觉得还是回家再说，没敢具体给妻子讲情况。

真相只有一个

等待苗世东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消息呢？苗世东后来回忆：“那一刻，我感到天崩地裂了，人都不想做了！要不是想到我还有个儿子，还有家庭，我怎能活得下去啊！”就在快到家时，他接到妹妹的电话：警察来他们家，让母亲坐上一辆民用小车，开走了。妹妹还说，来的警察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女的，他们是从重庆酉阳县过来的。他回到家后，妹妹一个劲地追问：“哥，为什么是重庆酉阳县的警察来找他们，我们老家不是在湖南茶陵县吗？”苗世东蒙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问谁去，父亲和母亲都被警察叫走了，都是重庆来的。他突然想到，父亲和母亲一定在重庆酉阳干过什么事。

这时，他想到了那个重庆酉阳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周副大队长的电话，他打过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要把父亲和母亲都带走？周副大队长话里有话：“小伙子，你千万别激动，我们是掌握了相关证据才来带人的，你别激动，我正要找你，你近日能否来一趟酉阳县，有些事，该向你说说了……”

四天后，2012年5月24日，他从南京飞到重庆，再转车至酉阳。在酉阳县公安局，周副大队长一脸沉重地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带你去见见你的父亲，你不要激动！”“周大队长，别安慰我，我不激动，我已有心理准备了，父亲母亲都被你们带来了，你不是通知我们了吗？”“别，这个你先去看看，看了再说，我们再细细聊。”周副大队长在前面走着，说着，很快他们来到了公安局后门大院里。

“不是说带我去见父亲吗？这里是？”苗世东很纳闷，周副大队长这是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大院里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就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站着。在几个大塑料袋前，周停下脚步，他弯腰指着地上的袋子说：“小苗，你先看看这个，别激动，真的，然后听我给你讲些事。”

苗世东慢慢地也弯下了腰，他拎起其中一个有些沉甸甸的塑料袋子，打开一看，惊呆了！里面全是人的骨头，灰白色的人体骨节，还有一些是灰黑色的泥土。

“这难道是你要我看的父亲？”“你不是说我父亲被你们带到公安局里了吗，他人呢？难道，刚刚带到，他就遭遇了不测，死了……”说着，苗世东的泪就流了下来。“那我母亲呢，不是也被带来了吗？他们人呢！我的天！”苗世东抓住周副大队长的手，使劲地摇着，泪如雨下。

“这就是你的父亲，不过他的名字不叫苗保国，他叫庄颂源，今年50岁，和你母亲同年，苗保国今年52岁。”

“你在说什么？周大队长？别开玩笑啊！”“没有，真的，这才是你真正的父亲，庄颂源，现在如果活着应该是50岁，他已经离开你23年了……”接着，周副大队长把苗世东领到了办公室，递上茶，开始给他讲起一桩发生在23年前的骇人往事。

苗世东不敢相信，周副大队长所说的一切是否真的！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叫苗保国，从小就对他非常之好，他要什么都给，以至于后来成绩很好的妹妹上了高中，家里经济条件紧张，父亲就决然地让妹妹停下不读，一心只供他读好大学。还有母亲，同样也对他爱护有加。他不敢相信周副大队长所说的一切。周副大队长说，现在接下来，特批准他去看看关押中的父亲苗保国和母亲伍小娥。

在看守所，警察把穿橙色囚衣的父母带到他身边。两人从暗处出来，在会客室里，一见到他出现，两个手被铐着的老人，突然齐刷刷地跪倒在他面前：“儿子啊，爸（妈）对不起你啊！对不起！呜……”

苗世东似乎有些明白了。泪水“叭哒叭哒”地直往下掉。刚才周副大队长在对他说时，还有些不信，现在他终于相信了。

苗世东的父母为什么突然要对儿子下跪？他们究竟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

“打工”父亲“躺”了23年

往事重现。23年前，苗世东还只有五岁。他根本不知道，其实他的出生地不是在什么湖南茶陵县界首镇，而是周副大队长所说的重庆酉阳县，一个小山村里。他的父亲叫庄颂源，时年27岁，母亲伍小娥也是27岁。庄颂源非常勤劳肯干，在当地是一个干活出了名的好手。庄颂源和伍小娥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两人感情一般。庄颂源在苗世东心灵里几乎是空白，没人给他说起过，如果不是后来碰到了这个公安局的周副大队长，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苗保国。

庄颂源其实也和苗保国认识，他们两家住得不远。苗保国当年29岁，一直没有娶妻，因为家里穷，也没人提亲。但庄颂源后来发现，妻子伍小娥从地里回来，会经常讲起苗保国的事，嘴里经常挂着“保哥怎么怎么样”。生性老实的庄颂源从没多想。他是个没什么想法的人，做人很现实，肯干肯吃苦，不像保国那么有想法，还在外面闯过，见过世面。妻子说，保国正在组织人员想到外面去闯闯，去成都或者广州。

正是因为庄颂源对妻子嘴里的这个保国“没引起关注”，由此他也根本不会想到，一场巨大阴谋正在悄悄地向他袭来。

1989年8月9日傍晚时分，苗保国悄悄地来到庄颂源的家。当时，年幼的苗世东跟着母亲去了外婆家。苗保国对庄颂源说，他有一个组织人员外出的机会，县里都知道了，去广州打工，电子企业，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肯干，干手工装配，每个月工资都在2000元以上。庄颂源一听吓了一跳，要知道在当时，他们的那个国家级贫困县里，一年的收入也不到三四千，那还得了！他表示同意保国的想法，去外面看看，妻子在家，他跟保国走。庄颂源当时正在喝酒，便请保国一起入座，他还炒了几个菜，两人一起喝。喝到一半时，保国说，去村口那个“土鸡蛋”家看看，“土鸡蛋”是村里一个人的绰号，也是准备去广州的一个村民，一起合计下，什么时候动身。

外面下着小雨，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土鸡蛋”家。在村边的一条小路上，苗保国蹲下了，庄颂源在后面便问怎么回事？苗保国一把将庄颂源摁倒在地，然后说：“颂源别怪我心狠啊，我问你，你家小娥跟你说过什么事了没有，就是我俩的事？”“小娥咋会给我说这，村里有人说过，我说都是闹着玩的，保哥，怎么啦？”苗保国事后回忆，其实他也不忍心向庄颂源一个这么老实的人动手，但他喜欢小娥。小娥说，要干出一番大事来，不要像颂源一样什么本事也没有，只会种地。她还要保国尽快地做出决定，要么和她好下去，要么断了，否则就要告他强奸。苗保国想了一个多月，终于选择在8月9日动手，并且事先安排伍小娥抱着当时名叫庄新杰（苗世东）的儿子回外婆家玩。

两人都喝了酒，庄颂源见苗保国越说越不对劲，原本只是打闹一下就没事了的他，也火了，指着苗保国鼻子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让出位，我靠边，我们都有儿子了，你不要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没好下场的。”庄颂源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准备往回走，他喝了酒头有些晕，步子迈不太动。苗保国扑上去，把他再次摁倒，接着从地上捡起一根很粗的木棒，使劲往他头部砸。见他倒下后，又用大石头砸脑袋，直到庄颂源没了动静为止。

接着，他把满脸是血的庄颂源的头用自己的衣服给包了起来，他不敢看这个全是血的头。他拖着庄颂源一路急赶10多公里山路，他去的地方是一个没多少人知道的大山深处的“天坑”，天坑有七八米宽，两三个人是可以同时下去的，深70多米，但下到里面会感觉深不见底，里面蝙蝠乱飞，很恐怖。苗保国偶然得知了这一地方，他决心要将庄颂源扔进这个天坑里，神不知鬼不觉。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人当时盯上了他，这个人就是过了23年后给苗世东打去电话的女人。她不是别人，她是苗保国的姨家表妹聂虹。聂虹当时才只有九岁，那天刚好来表哥家有事。看到表哥和庄颂源一起出去了，她有些好奇心，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在后面也不出声。但她不知道后面发生的惨事。她之所以要在23年后再来说这个事，是因为在她心里一直也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庄颂源和表哥苗保国出去后，就再也没出现了？后来，是伍小娥拿着庄颂源从广州拍来的电报告诉村民，颂源要她也一起去广州打工，有钱赚。后来，伍小娥带着庄新杰一起去了广州。

苗保国把庄颂源拖到天坑洞口，扔了下去。做完了一切后，他第二天把事情告诉了伍小娥。伍小娥吃惊之下，也无奈，毕竟她也亲口说过“你有本事就灭了他”的话，再说，离不掉，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几天后，伍小娥在村里说，庄颂源去了广州，找到一份很赚钱的活。又过了半个月，小娥拿着一封电报来到村里，叫人帮她看看，颂源在上面都写了什么？于是，村里人就都知道了，颂源从广州拍来了电报，叫小娥带上儿子快去。村里人发出阵阵羡慕声。但人们有所不知的是，这封广州的电报到来之时，有一个人也不在村子里，那就是苗保国，他也去了广州，他在广州以庄颂源的名义拍来电报。因为庄颂源、“土鸡蛋”等人就是他组织去广州的。其实“土鸡蛋”那会也在广州，后来去了深圳。他回村子里说，没见颂源哥在广州，他也不知道颂源哥去了哪儿。但没人相信他的话，因为有人亲眼看见小娥拿出颂源拍的电报给大伙看，后来，还看到小娥带着儿子也去了广州。

但老实巴交的村民终究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苗保国也不见了，在广州的村里人也没见到他，不知他去了哪儿。其实他们是去了湖南，在湖南茶陵县，苗保国找到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在那里落下根。他和小娥结为“夫妻”。当时，伍小娥与庄颂源的儿子庄新杰年幼，根本不知其中变故，他被改名叫苗世东，又再过了三年，苗保国与伍小娥的女儿苗世秀出生了。苗世秀一懂事就以为庄新杰是她亲哥哥，更不知道父亲母亲他们干了什么，兄妹俩只知道老家就是在湖南茶陵县界首镇。

后来，苗世东考上了南京理工大学，毕业后在苏州发展，妻子也是苏州本地人，母亲去帮他们带孩子，妹妹后来也到苏州打工。如果不是2011年公安部的“清网行动”，恐怕庄颂源被害的秘密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当然，还有那个苗保国的表妹聂虹，偶然的一次在村里闲聊说，庄颂源不见了这么多年，苗保国应该是知道的。

村里治保主任经多方打听才有了苗保国的联系电话，聊天中，他感觉事情很蹊跷。治保主任问：“听说你和小娥好上了，那小娥的老公颂源呢？人呢？你也不知道，‘土鸡蛋’也说不知道？‘土鸡蛋’上次回来，还问起你在哪儿。”

2012年5月24日下午，苗世东亲眼所见他的父母下跪的一幕，他扶起两个老人，说“爸，妈，我原谅你们了，既然我的亲生父亲已不在了，他就留给我两个袋子的骨头和一张他一生中唯一的照片（身份证照片），那我没别的想法了，你们好好改造，听政府的，我原谅你们，希望以后还能看到你俩，袋子里的我爸，我回老家给他下葬……”

苗世东一路流泪离开了看守所。

（文中人名均系化名）

编辑：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