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是干什么的

吴若增

作家是干什么的？对此，我知道有多种回答，但要说我的回答，我以为我可以用一种毫不含糊的语气来说：在我看来，作家不是别的什么，作家乃是社会的良心！因此作家的写作，就是社会良心的文学表达！

对不起，在这个问题上我无法谦虚，因为这个观点在我还是一个读者的时候就开始占据我的头脑了。那时，我看一个作家的好坏、优劣，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这样去看的。我因此特别敬佩鲁迅和巴金。等到我也从事了写作，三十多年来，我当然也是用这个观点来规范自己统领自己的。相信我的读者可以从我已经发表的全部文字中，对此给予认同。

那么，要怎样去做才是社会良心的文学表达呢？对此，我的体会是：首先就是要拿出自己的良心来写作。而要拿出自己的良心来写作，动笔之前，你就应该明白：你绝对不可以指望靠着写作来给你换来什么，比方说官职、钞票、权势、声名等等。虽然我知道某种写作的确是有着那样的功能的。并且，我也知道我并不缺乏那种写作的能力。我只是不屑。但要拿出自己的良心来写作，很不幸，你就又应该明白：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而且还异常艰难的事情呢。对此，我只能说：我无怨无悔。

其次，要表达社会的良心，就是要在复杂而多变的社会情势中，通过不间断地刻苦学习，与近乎自我折磨般的思考，使自己具有独自分辨正确与错误的能力，从而为先进文化、先进生产力以及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而呐喊，也从而为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做出自己虽然微薄但却实实在在的努力。

因此我便知道：要表达社会的良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这里，文字的能力与功夫甚至可以说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是：你是否确实掌握了极为丰富而准确的政治、经济、历史、哲学、社会、人文等方面的知识和学问？你是否确实明晰社会发展的历史和规律？你是否确实能够准确而坚定地分辨社会上种种理论、种种学说、种种观点、种种议论是正确的还错误的？并且，在这个基础上，你是否确实建有一个只是属于你自己的思想框架，或只属于你自己的理论系统？

这就是说，要做一个表现社会良心的作家，第一，你要有良心；第二，你要有思想。这里，有良心是基础。它表现为一个人的正义感，以及在一个不怎么理想的环境里坚持追求理想的血性和勇气。至于有思想，说的是你要有自己的思想。你要依据你自己的思想对社会的历史、现状和未来，做出你独自的判断，并在你的文字中表现出来。显然，这是很难很难的事情。但也正因为如此，你才能树立并坚守你一个作家的独立人格。

为此，有时我会想到那位骑着老马，挺着长矛，一遍遍向着大风车冲击的堂·吉诃德先生。确实，当你所憧憬的那个理想社会还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忽明忽暗的时候，你的奋勇前行，常常会显得异常滑稽，滑稽得像是个傻瓜；同时你又异常孤独，孤独得像是棵荒原上的枯草。只是当我想到鲁迅先生虽已名冠天下，却还要说自己“荷戟独彷徨”的时候，我以为我应该明白这就是这种人的“宿命”。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然而，这就是我所理解的作家了。

【原载2012年5月28日《今晚报·今晚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