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教学问题

二刚

现在的美术教学从小学到高中到大学，到底要培养什么样的人才，从教师到学生都心中无数，东张西望，美学的标准很模糊。

如今文化课不好的学生，家长都让去考美术院校，以为是个捷径。这无形中已降低了美术院校的水准，亦降低了教授的水平。某教授让儿子考美院，儿子说：“你就这么瞧不起我的成绩吗？”美术最高学府给人的印象竟沦落至此？

中国画教学本应是一体化教学，须集诗、书、画，文、史、哲于一身，看来是奢侈的。如今学校为了扩招，将各科都分割开来。培养的目标不明确，战略未定，所谓的战术也就跟着错。

在大学三五年，所求是一张文凭，只看重文凭的年代，一不留心就被虚假代替。有的学生以为有了文凭出来就是画家，其实距离画家还相当遥远。

科班出身的画家，凡是画得好的，基本都是背叛或改变了原来美院所教的一套模式，重新调整路数，凭自己的悟性走出来的。

徐悲鸿以西画改造中国画的尝试，作为个人行为是很了不起的，而其成了共和国成立六十年来美术教学的一种模式，就可悲了。所要培养的仅是形而下的“能”材。素描与模特的教学方法只会使学生越画越死，导致了许多画家离开了对象就没法画。

中国画，重视笔墨精神，以形写神。用以小观大、以大观小、迁想妙得的方法来创作，主要是寄意；而“模特”画法看似科学，实不科学。比如：某校要创作一个勇救落水儿童的画，便让模特趴在桌沿做拟似动作，折腾不已，这种创作的结果便可想而知。

有人戏称中央美术学院已变为中央美术技术学院了。而学院宣称的是要培养精英能才，只是不知何为“精英”？

美术功能很多。装饰、造型、宣传、卡通，油、国、版、雕无一不能为美术业服务。而美术为谁服务呢？从前的口号是“为工农兵服务”、“为政治服务”，改革开放以来，就不知为谁服务了。“画为心声”、“明心见性”、“意境”、“格调”已只是茶话。

重新找回中国画的本体是必要的。我们须从中国特色文化中找出可持续发展的东西。文人画正是中国画发展的结晶，文人画出现的最大的好处就是体现画家其人。只有个性化才有可能促成真正的创作繁荣。

徐悲鸿的教学方法是不画看不见的。艺术不是科学，一定要用科学二字来证理，就只能见仁见智了。中国画的高明之处是发明了二度空间，超越了三度空间的局限，此形式为画家开辟了一个自由的想象天地。比如画黑夜，原本什么都看不到的东西都能画出来，只需加一钩月儿让人去意会，这主观的艺术之理比之西方的客观之理应是更“科学”的方法。

学画，兴趣应是最大的动力。学校到处招学生，双方都有压力，看似繁荣，实是盲目，几十个学生挤在一个教室里“一锅煮”，优秀的也泡汤了。

严羽《沧浪诗话》说：“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诗画本是一家。设美术学校，应培养学生为兴趣而学，为思想而学，因材施教。现在的学校最多只是为社会设一美术职业而已。

“为什么而画画？怎么画？画画为什么？”很少有人去研究了。“聪明”的学生想的却是“工夫在画外”，找关系，走后门，获得文凭，上网摘抄也能过关，心思多在怎样成名赚钱。这不能不说与师德也有关。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是修养正身，如果借画画来献媚，去讨好别人，有才的也会变成歪才。

与其说是学生的问题，不如说是教师的问题；与其说是教师的问题，不如说是教学大纲和体制的问题。而教学的问题又是与美术界的大环境分不开的。不说也罢。

如果今天真有学画青年坐得住冷板凳，多问几个为什么，多下一点呆工夫，让一着，退一步，其实就是大聪明人。一张纸就是一个宇宙，发迹与不发迹不是当下应该考虑的。

我们已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走了太多弯路。如果一千人中有一百个是明白的，那么有一两个能做到就不错了。

【原载2012年10月31日《教师报·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