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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官儿瘾

2012-06-27李小米

杂文选刊·下半月 2012年12期
关键词:染上毒瘾怪兽

李小米

乌小三染上了毒瘾,发作严重时,呼天抢地,要割血管,要撞墙。

可我没想到,一个人患上了官儿瘾,情况也差不多这样严重。我的朋友母局长,去年从局长位置上退下来后,便对我嘘寒问暖起来。半夜三更给我打来电话:“李秘书啊,李作家,你赶紧给我整一个发言材料。”有天晚上,我问他:“母局长,你明天去出席啥会议?”母局长咕哝着说:“玉兔养殖基地的。”我就明白,他又虚构一个会议了。

这就是母局长染上的官儿瘾之一。想起他刚从局长位置退下来时,大病了一场,两只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瘦得像营养不良的野猴。他替自己解释:“我还是一个生于忧患的人。”

还有更糟糕的事儿。有一次他在家里起草了会议通知,让老婆发放,请了十多个人去他家里开会。他的“重要讲话”有三个多小时,饿得我们这些参会人员都差点胃下垂了。好不容易散了会,他大手一挥:“走,去小八仙酒楼!”酒桌上,我们给他敬酒,恭维他的讲话很精彩,我还主动献媚说:“我得好好消化消化,弄一个贯彻会议的材料来。”母局长大喜:“还是你悟性高啊,我得重点培养你了!”我在一个小机关,浸泡了二十多年,是一个双重人格的人。我在文字里和李白一样,蔑视权贵,可在现实生活中,我对权贵躬腰驼背。结果那天,一群人吃喝而去,母局长大手一挥吩咐我:“你去把账结了!”

这母局长的官儿瘾,愈发严重了。他老婆向我诉苦,说他整天在家就要读文件,连买一个羊腿,也要老婆打立项报告,让他审批。我也是苦不堪言,深夜电话响起,老婆迷迷糊糊醒来嘀咕道:“赶紧去,给母局长写材料。”我发火了:“母局长,绝交吧。”母局长在电话里耐心地跟我分析形势,叮嘱我,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我只有继续和他做朋友,做他的一个写手。在任何场所,我都毕恭毕敬称:“母局长,母局长。”

母局长的官儿瘾,终于让他老婆忍无可忍了。通过多方打听,我终于找到了一家戒官儿瘾的民间医院。那家医院在一条小巷子里,一个老医生穿着道士袍子,神秘地告诉我:“可以治,还不是绝症。”

半个月后,母局长的官儿瘾也差不多戒好了,于是出了院。我打听清楚了,是这样的办法——医生面对一头关在笼子里嘶鸣的怪兽,对母局长说道:“它的前世,也是一个官员,但犯了很多错误,不知道忏悔,而今投胎,成了这样一个怪物。”母局长汗毛倒竖,惊出一身冷汗,那一瞬间,他的官儿瘾就戒掉了一大半。他在那里也忏悔了半个月。

母局长出来后,我陪他去钓鱼,提醒他:“母局长,该吃药了。”母局长宽厚地笑了笑说:“好了好了,你今后就叫我老母。”

点评

杂文的特质在于思想性,以短小的篇幅完整地表达出作者的观点,而这种表达须是清晰、生动、理趣结合的。非如此,杂文便成了硬着脸孔干巴巴说教的“讨厌鬼”。她可以写人、描物,甚至状景,通过具体可感的人物场景、故事情节来达到讽刺批判的目的。《戒官儿瘾》一文,塑造了母局长这个从权力中心退下的官场中人,透过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展现更为广阔的官场生态。“官儿瘾”这一染上烟瘾、酒瘾、毒瘾,其中危害众所周知。而染上官儿瘾者有哪些症状呢?半夜三更通知秘书写发言材料,擅发“重要讲话”,大事小事需报告审批、开会研究,种种看似荒唐的举动,皆反映出权力曾带给人何种荣耀与地位。而戒掉官儿瘾的办法,则有着深刻的隐喻作用,关在笼子里的怪兽,令人有无限遐想。

读罢全文,你会发现,病了的,并不仅仅是母局长,还有文中的“我”,那个善于揣摩领导意图、讨好献媚的“李秘书”,他也是有着官场病态人格的典型人物。因此,需要诊治的,何止一个母局长,而是整个官场,甚至社会这个大环境。

(星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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