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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说名称

2012-06-24王熙章

上海企业 2012年7期
关键词:师傅同志

王熙章

人们取名字,也多少可以反映出一种时代风尚。比如秦皇、汉武迷信方士邪说,追求长生不死。上有所好,下必胜焉。汉代的人,即使没有长生不死的奢望,至少也想延年益寿,活长久些。这愿望就表现在他们取名字上面。什么田延年、李延年、杜延年、车千秋、陈万年、甘延寿、韩延寿、严彭祖、严延年、吾丘寿王……仅从《汉书》上就可开列出表示这种愿望的名字一大串。没有资格进《汉书》的人物,不知还有多少。所以汉铜镜上常常有“上有仙人不知老”之类的吉祥铭文。

宋朝人则爱倚老卖老,爱取个“老”字、“翁”字。吴才老、孙莘老、潘邰老、孟元老、贾耘老、苏斗老、叶淳老、醉翁(欧阳修、罗烨)、放翁……至于欧风东渐之时,张乔治、王约翰、李玛丽、赵丽娜、曾珍妮之类,当然是最摩登的了。

“文革”开始的时候,“无限忠于”的“勇士”们是一色的李东彪、王东彪、张向东、刘向东的。推人及物,东方红食店、工农兵杂货铺……也很普通。认真实行起来,不才非工非农非兵,臭老九一名,要去吃碗小面,给“内座”买个针头线脑什么的都不可能,也不敢进去了。幸好没有戴着红袖套、手持“红宝书”的红卫兵小将把守门口一一检查工作证(身份证),才放进去。不能不说这是他们的一个漏洞、不可原谅的疏忽啊。好了,现在可以“横冲直闯”,甚么食堂、甚么杂货铺都可以进了。

古人名字相应,“冠而字之”,字可以表德。举例说:此人姓张、名飞、表字翼德。这种文句在古典小说里是常见的。总之,是很有讲究的。名,长辈可以呼,为了表示亲爱,不名而呼字。平辈则只应呼字,绝不可“大名小氏”地呼人家的名。如果直呼其名,就大大地失礼了。朋辈间失礼,固然不触犯刑律,但你自己就很尴尬。如果“大名小氏”而加诸尊长、地位高贵人,那可不是好玩的,要闯祸了。

解放后好了,阿狗、阿猫、张三、李四,自己想起个什么名字,就取个什么名字,悉听尊便。没有名、字之分,亦无尊卑之别。爸爸么,一律“老头子” “老汉”,年轻的么,可以一律男“崽儿”“女娃儿”。“四人帮”说“工人阶级必须占领上层建筑,实行全面专政。”可不是么?哪个单位都派驻了工宣队。工而不足,盖之以军,曰军宣队。那是掌握着政治生死簿的。排座次是工农兵。工人老大哥、农民老二哥。没听说是解放军老三哥。于是某师傅,年纪大的则尊称之曰老师傅。师傅之称是很吃香的,连我愚下亦屡蒙师傅之称。直到昨天去买把菠菜,那位卖菜老乡还尊称我为“老师傅呢”。实在是不胜荣幸之至。何则?师傅就是工人阶级嘛。

至于同志之称,慨自解放以来,那就无施而不可了。上自国家主席、党的总书记,下至平头百姓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也不必论亲疏,更不能计较他的社会职业、地位高低,总之可以一切不论,只是除了劳改犯、某些“分子”不可称同志之外,甚么人你称他一声同志,都不会失格的,保险稳妥。

据说有对退休了的老俩口,收入不多,生活困难。原先约定,儿媳每月寄给老人三百元钱,后来不寄了。小俩口兼以一儿一女名义,写信来说明理由。信很简单,照录如下:“爹同志,妈同志、婆婆爷爷老同志。新社会,新国家,自己找钱自己花。”老俩口回信反驳:“儿同志、媳同志、孙儿孙女小同志。新社会,新国家,二十年的饭钱该回家。”同志之称代替了一切,只有共性没有个性。家人骨肉之间,是否仅是同志关系?如果那样,凡妻子都叫老婆,丈夫都叫老公。亲爱的,某夫人,师母,嫂子等等,都可以省去,归真反朴,“天下太平”,可以么?

其实称呼一个人,要很得体,恰如其身份,自己也居于适当的地位。不卑不亢,是有一定讲究,是需要有一定文化修养的。生活嘛,本来就这么复杂,该简化才简化,不该简化随便简化,那就叫做“苟简”了。苟简不是优点是极不好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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