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禁止学前教育

杨佩昌

在德国弗赖堡大学做学术访问期间，住在湖边的一套公寓里。离公寓不远，有一个小沙坪，里面有一些儿童玩耍的设施。每次经过这个地方，总会看到三四个小孩在沙坪里面玩耍。旁边站着一位女士，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孩子，孩子满脸泥沙，衣服上到处是沙子，但她并不干涉。

不远处有一家子在踢足球：丈夫、妻子、大男孩和小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这四个人分成两组：一组是丈夫和小男孩，另外一组是妻子和大男孩。虽然被分为两队，实际上是丈夫和两个男孩在玩，妻子只是在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踢上一脚，但眼睛从来没有离开丈夫和两个孩子。父亲把球传递给小儿子，大儿子上前去抢球。父亲担心踢伤大儿子，所以动作很轻，有时故意出现失误，让大儿子把球抢到。小儿子比较勇猛，但球技不精，见哥哥跑来，远远就把球传给父亲。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孩子们玩耍的劲头十足，脸上的表情可以用“阳光灿烂”一词来形容。

出于好奇，我走过去和这一家子聊天。男士告诉我，两个孩子都在上幼儿园，周末带他们出来玩。我问：“你们不利用周末时间带孩子参加各种学习班？”这位男士用不解的表情看着我：“参加什么学习班？”我说：“比如跳舞、体操、绘画、钢琴、外语、奥数之类的。我女儿在幼儿园期间，除了奥数，几乎把所有的课程都学了。”男士回答：“我们这里，学前教育是被禁止的，孩子在上幼儿园期间不允许教授专业知识，社会上也没有类似的培训班。”

原以为只有幼儿园的孩子不允许学习专业知识，后来才发现，上小学的孩子也不能学习额外的课程，即使这个孩子的智商超过同龄人。来自科隆的桑德拉说：“今年我儿子七岁，我向学校老师提出能否额外教他一些东西，因为他五六岁的时候就自己在家学会基本的阅读、书写和简单的数学计算了。老师表示反对，并说：‘您应该让您的孩子与其他孩子保持同步。一个星期后我再次去见老师，并出示了孩子高智商的证书，希望得到她的理解和支持，但老师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似乎我像外星人一样。老师解释说，孩子智力被过度开发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必须给孩子的大脑留下想象空间，过多的知识会使孩子的大脑变成计算机的硬盘，长此以往，孩子的大脑就慢慢地变成了储存器，不会主动思考了。”

尽管如此，我对德国禁止学前教育的做法还是不太理解。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专门请教了德国的教育人士，他们让我找《基本法》来看看。翻开联邦德国《基本法》（即《宪法》），我大吃一惊——其中第七条第六款明确规定，禁止设立先修学校。

德国的教育专家告诉我，孩子在小学前的“唯一的任务”就是快乐成长。因为孩子的天性是玩耍，所以要做符合孩子天性的事情，而不应该违背孩子的成长规律。如果说非要在上学前对孩子进行“教育”的话，那“教育”的重点只有三个方面：

一、基本的社会常识，比如不允许暴力、不大声说话等。

二、孩子的动手能力。在幼儿园期间，孩子会根据自己的兴趣参与手工制作，让他们从小就主动做具体的事情。

三、培养孩子的情商，特别是领导力。

原以为只有德国才有如此奇怪的规定，后来查了一下欧洲有关国家的情况，才发现他们对待小孩子的做法基本上大同小异。例如匈牙利立法规定：严格禁止教授幼儿园的孩子写作、阅读、计算等。欧洲许多国家，幼儿园的教育是免费的。

与欧洲相反，中国的孩子在幼儿园期间已经把小学一年级的知识基本上都学完了。人们有理由担心，欧洲的孩子在起跑线上已经输给了中国的孩子。其实，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欧洲人普遍认为，孩子有自身的成长规律，他们在相应的阶段要做相应的事情。表面上看，中国的学前教育和基础教育很扎实，但孩子的想像力和思考能力已经被破坏掉，由此形成了孩子被动接受知识而疏于主动思考的习惯。

德国人的做法值得我们思考，同时也希望中国的教育工作者别沾沾自喜，因为今天所做的事情，会毁了中国的一代又一代。

【原载2012年5月3日《现代女报·视野》】

题图／简单的小快乐／Tang

Yau Ho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