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的墓园

王莉

应朋友之邀，我去加拿大多伦多小住。从别墅宽大的窗户望去，朋友家不远处是座教堂，教堂外竟是墓园！震惊之余我问朋友，是否图便宜买了挨着墓地的房子？朋友笑了，说：“正相反，我买的房子位于我们常说的一环内的富人区。一句半句说不清，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

我有些不解，忐忑不安地走进这座围着半米多高栅栏的墓园。墓穴低平、小而精致，上面竖着木制或石刻墓碑。满园丛林环抱，花红草绿，处处绽放出美丽和优雅。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穿过森森林木，将墓碑的影子投向落英缤纷的草坪上。墓碑拥有各自一方天地，在寂静的枫林中静静诉说着久远的往事。绝无想象中的阴森森的压抑感，更没有阴阳两隔的恐惧感，反倒生出些坦然来。无独有偶，老外也来这儿，不时有一两个游客到此观光，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推着婴儿车徜徉在花丛绿树中。夕阳西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景，恍若一幅动人的油画。我被墓园中淡淡的的花香和那份无言的静美深深地陶醉了。在这里望园外密集的建筑群，眼前的景色令人身心愉悦。一边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边却是鸦默雀静万籁俱寂。喧嚣的城市与宁静的墓地和平共处，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上街次数多了，我才知道：多伦多随处可见教堂。许多教堂附近都有一片墓地，即便是在闹市中心也是如此。一个个芳草如茵、绿树环绕，情趣盎然，赏心悦目。有的墓地甚至与政府机关、学校、公交站、星级酒店、大型购物超市为邻。原来，墓地是与图书馆、学校和商场同类的服务设施，和民宅一样，坐落在城市的角角落落。

加拿大人不仅重视自己的生存空间，讲究人格独立，死后的墓地也是如此。落葬方式各异，墓碑形式千变万化，很少雷同。有墙葬、树葬，还有随墓园甬道一路铺下去的墓石。中间是铺道路的石块，两侧镶嵌着一块块墓石，故者的姓名、生辰、卒期全刻在上面。我看到过鲜花环绕的十字架旁造型优美的墓柱，还有低矮的欧式古典路灯默默陪伴着的墓碑……那些大小不等的墓碑像谱架，乐手们正在安详平和地演奏着穿越生死时空的安魂交响曲……

朋友告诉我：有的人死后，把全部财产捐给教堂，教堂负责处理他们的后事。

与国人讲究风水、注重墓地建筑、殡葬地远在郊外不同，加国人的墓地往往与住宅区相邻近，而且所选的是城中最好的地块。朋友说，他们觉得与去世的亲人住得近些，朝夕相处，心安。

那次正赶上多伦多市中心著名的KNOX教堂组织圣经唱诗活动，演出对象是某老年公寓的老人们。秋色缤纷，落叶铺满草坪。看着错落有致被另一个世界占用的墓碑群，看着推着助步车的银发一族，感叹缓慢而来的生命何等脆弱，大自然又是何等无情！然而徘徊游赏在曲径通幽鸟雀穿梭的墓园，听着唱诗班轻盈飘渺的圣洁之声，久被都市浮躁包围着的心瞬间安静下来。静静聆听这天籁，心灵得到了净化。

死是自然规律，死并不可怕，死亡可以转换成另一种美。从死的角度感悟生命便会对生命充满敬畏，从死的角度思索生命就会对生命倍加珍惜。同时让人们时刻不忘：善待自己，善待他人，活好每一天。我们既然能用喜悦的方式迎接新的生命，同样可以用平静的心态去面对死亡。

加拿大童话诗般的墓园，带给人们的是对生死的思考。

【选自网易新闻中心】

题图／城中墓园／于昌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