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的天壤之别

曾德凤

纸的命运也像人的命运一样，常常是同纸不同命，命运有时甚至有天壤之别。

一张纸，可以是坚挺的钞票，人见人爱，有些人还对他爱得死去活来。民谚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丈量着财富多寡的钞票，当然是如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了。这个世界上，不爱钞票的人，恐怕打起灯笼也难找，白痴也不例外。白痴可以不认得爹娘，不认得兄弟姐妹，但若将钞票在他们眼前晃一晃，他们一双痴呆的眼睛，立即便会难得地光芒四射了。

而同一质地的纸，也可以不是大受欢迎的钞票，而是普通的报纸、书本，人们瞧上一眼，便弃之如敝屣了。如果那是平庸的报纸或者书本，很可能人们连瞧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一出来，便立即被丢弃了。

更有不幸的纸，承载了电线杆上的牛皮癣广告，遭人唾弃。人们之所以没有把口水吐到牛皮癣广告上，那是不愿以暴制暴，坏了自己的绅士风度。

可能有人说，做钞票与做牛皮癣广告的纸，质量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不能怨天尤人。你只有那么大的能耐，就别指望能有天大的担当了。此话貌似有道理，实际上是谬论。因为事实上，做钞票的纸未必比做牛皮癣广告的纸更高贵。据报道，做美元的纸，就是纸中的贫雇农。他老人家是用再生纸也就是回收的废品加工纸做的。美国人不仅不嫌此事荒唐，还大张旗鼓地标榜，以示环保。

同样的纸，有的价值连城，如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历朝历代都是镇国之宝，人人都欲夺而宝之。每一笔书法的后面，都是刀光剑影。

而有些纸，则平庸得就如同路边的野草。他们承载的，可能只是一些无名小商人的豆腐酒数，离镇家之宝都相差十万八千里，用来揩屁股，人家还嫌脏了屁股。

有些纸命特别好，成了爱因斯坦相对论的载体，相对论可是世界科学史上的巅峰之作，拥有无与伦比的魅力。这样的纸，也母凭子贵，光耀千秋。

而更多的纸，没有这样的幸运。他们默默无闻地老死江湖。同质不同命，让纸们也感叹唏嘘！像一个人，生在帝皇家，就贵为皇子公主，享尽荣华富贵，而生在杨白劳家，就只有被黄世仁污辱的命运了。

有的纸刊登的是划时代的伟大文献，如美国杰佛逊的《独立宣言》。这样的纸，因他承载的内容特别不同凡响而一同伟大起来。

而有的纸则截然相反，刊登的是划时代的大毒草，如希特勒的《我的奋斗》。这本书毒汁四射，后来，演变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导致了数千万人死于非命。这是我们还能闻到没有散尽的硝烟味的世纪大灾难！这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血腥味。这样的纸不被人诅咒，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要纸们自己选择的话，谁也不会选择大毒草，而会一拥而上，选择伟大的文献。可惜，没有他们选择的余地。等待他们的，只有被选择。老天不公，当是最大的不公，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听凭命运的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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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昂贵的纸船／郝延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