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答非所问

苏文洋

每当药品食品安全问题被媒体曝光后，总有专家出来向公众做一番解释，其目的在于促进公众科普，减少百姓恐慌，以化解困境。

很多时候，专家解释却犹如火上浇油，使公众情绪得不到纾缓。2006年11月29日，我写过一篇时评《“没事”专家少给政府帮倒忙》，谈的是河北的“红心”鸭蛋进入北京市场后，食品专家说“没事，只要不是一天吃一千二百多个鸭蛋，离死远着呢”。这次“毒胶囊”事件曝光，卫生部全国合理用药监测系统专家孙忠实老调重弹，又跑出来“隔空喊话”大谈“没事”。

孙专家在上周四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时说，工业明胶是用皮革做的，鞣制过程要用铬酸盐，所以在皮革制成的明胶里，必然带有没能完全去掉的铬离子。按照国家标准，一公斤明胶中铬的含量不得超过两毫克。孙说，如果长期大剂量吃含有铬的食品和药品，会导致慢性中毒，“但是，如果吃一种药或者两种药，一天吃六个胶囊，一天三次，一次吃两个，也没有吃掉多少铬；面对这样的事情，我们要冷静，不要恐慌，不要把它说成很大的危害，这样会造成老百姓都不敢吃胶囊了”。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是中国老百姓多年的卫生陋习。现在，老百姓讲究卫生，注意健康，倒是卫生专家、食品专家告诉人们：不管吃什么有毒物质，只要不超量，顶多也就是个慢性中毒，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

老百姓的问题是：工业明胶充当食用明胶可以不可以？通俗形象的说法是：破皮鞋制成工业明胶可以给人吃吗？假如专家还看不明白问题，用一句人世间最浅白的话：屎能给人吃吗？这不是一个定量问题，而是一个性质问题。专家却在那里说一天吃几克屎没事，这不是脑子里进了不该进的东西吗？即使要所答非所问，也不应当这么回答。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告诉专家如何回答正常人的问题呢？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了。

就在孙专家回答“毒胶囊”问题的同一天，中国食品科技学会理事长孟素荷也以交通事故为例谈食品安全问题。孟说，2011年我国死于交通事故者达六万两千人，死于食品安全问题的不到二百人，且80%为家庭食物中毒所致，不足交通事故的1/300，但食品安全问题引起的恐慌及震动却远大于交通事故。

且不说交通事故死亡与食物中毒二者有无可比性，孟理事长这种偷换概念也是答非所问，丝毫不能化解食品安全的困境。人们对食品药品安全问题的担忧，在于各类化学物品的超标导致身体的慢性中毒和累积后果的不确定性。凡是不确定性因素都容易给人造成心理恐慌或不适应。专家只谈一天不吃一千二百多个“红心”鸭蛋、一天只吃六个铬超标胶囊的后果，没有研究苏丹红、孔雀绿、瘦肉精、三聚氰胺、黄曲霉毒素这些东西累积在一个人体内的综合反应。最不确定的是，这些超标化学物质进入人体后除了累积各自的毒素，还会合成什么新的毒素，带来什么样的系统性风险？这应当是一个世界性医学课题，谁能够把这些年我们一起吃过的超标化学物质的积累与合成及其对策搞清楚，谁将获得人类最高医学奖——诺贝尔医学奖太低了，我们就不要了。

【原载2012年4月23日《北京晚报·北京论语》标题有改动】

题图／“砖家”的嘴／沉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