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冲锋衣的宅男宅女

文 _ 江小财

最早知道冲锋衣，是从电视和报纸上。那些专事探险或登顶高峰的人们穿着或红或蓝的鲜亮衣物，背景总是茫茫白雪，解说词里也总有洋洋喜气。

慢慢地，即使没机会参与定向越野或徒步暴走，生活里以户外运动装束出没于寻常街头的人却大有增多之势，就连我们这样传统保守的家庭也忍不住跃跃欲试。我丈夫忽然就成了冲锋衣爱好分子。

去年冬天，收到某商场周末促销短信—某品牌冲锋衣六折起。要知道，这个品牌牛哄哄的，基本上从不打折—即使整个商场都挂着满400减200的折扣海报时，这家的导购员也是托着下巴，神情傲然。于是，周六，一家人急吼吼地奔赴现场。

那天的情形实在搞笑：坐自动扶梯曲折抵达户外用品所在的楼层，就看见一大群色调极其统一的人—全部穿着各式冲锋衣、冲锋裤以及户外防水登山鞋，像一小群特种部队战士，围在一堆打折品旁，热切翻找着自己需要的尺码。

我丈夫在试穿一件外套时，另一位男士显然也正在斟酌，并且在同一款式的灰蓝和艳红之间犹豫不决。看上去，他对那件艳红的更为满意，因为穿衣镜前，他穿着那片鲜红，已经前前后后端详自己好一阵子了。多少次，我感觉他吩咐营业员下单的话就快要脱口而出—就在那关键时刻，他老婆弓着背、猫着腰，牵着一个小孩，从隔壁阿迪达斯柜台貌似匍匐过来，抬起头扫一眼，立刻大声呵斥道：“你也不出门，天天就坐在办公室里，搞这么鲜艳的颜色，不怕晃着同事眼睛啊！”

我当时真想不厚道地大笑—其实他老婆的训示倒揭示出大部分冲锋衣的寂寞归属—来买冲锋衣的人，不排除他们中的一些即将或已征服一些探险胜地，驴行穿越荒弃的古栈道之类，但更多的人，穿着具备防水防风导汗保暖功能的冲锋衣日复一日出没于—写字楼狭小的格子间，水渍斑驳的菜市场，怨声载道的银行，以及，一个又一个油腻腻的饭局之间。

同事是位瘦小文静内向的女孩，有一天，她收到一个巨大的包裹，一群热心人即刻上前围观，我听到她在包围圈中心低声解释道—是网购的帐篷和冲锋衣。

同学叶子，喜欢深宅在家里做自己喜欢的手工，但，和其他安静的手工爱好者的区别在于—她总是穿着冲锋衣踩缝纫机。

是不是每一个身穿户外冲锋衣，袖口魔术贴紧扣，内置式帽子总缺少一个足够的理由打开，待在恒温环境之下的城市宅男宅女，都在以冲锋衣这种形式向忙碌的生活表明，自己拥有一颗向往远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