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舞衫回归之路

文 _ 栗月静

1890年12月29日，美国第1骑兵师第7骑兵团在现在的南达科塔州的伤膝（Wounded Knee）地区伏击了拉科塔谷苏族人，杀死了150到300个苏族的男人、妇女和儿童，这其中也有灵魂舞者。

灵魂舞者身穿由雄鹰的羽毛装饰的沙褐色舞衫，这种灵魂舞衫是19世纪的拉科塔苏族人的圣物。苏族人相信，穿着灵魂舞衫跳灵魂舞蹈可以召唤灵界的力量以抵抗白种人的子弹。但不幸的是，事实并非如此。

哥伦布当年来到美洲大陆时，北美洲约有几百万印第安人，而到1900年时只剩下约25万人。伤膝谷惨案在美国历史上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给持续300年的印第安战争画上了句号，这也是美国境内针对印第安人的最后一个屠杀事件。2005年，斯皮尔伯格执导的6集电视系列剧《西部风云》中的最后两集和2007年HBO出品的美国影片《魂归伤膝谷》，就是对于这段历史的反映。

但伤膝的故事并未就此结束，这只是灵魂舞衫故事的开头。

苏族人的尸体被劫掠之后，扔进了大坑，灵魂舞衫被剥下。后来，有6件舞衫被美国国家历史博物馆收藏，一件在展览时还附有说明：“这是从伤膝谷战场上带回来的。”舞衫上有弹孔、血迹，有的还拴着急救包。

美国的史密森学会拥有29件伤膝谷牺牲者的物品，除了6件灵魂舞衫之外，还包括一条死者身上的毯子、一双男孩穿的软帮鞋以及婴儿的短上衣、帽子等。1998年，史密森学会将它们归还给苏族人的后裔。夏延河苏族负责文物遣返的官员说，这是我们治愈过程的一部分。

如果说美国国内灵魂舞衫的回家之路还算顺利的话，那远渡重洋、流落到英国的灵魂舞衫的回归之路则要坎坷得多。

伤膝谷屠杀大约一个月后，一件灵魂舞衫落到了乔治·凯格手里。凯格是一个会说苏族语的冒险家和记者。在1892年的苏格兰之旅中，凯格把这件有弹孔和血迹的灵魂舞衫捐赠给了格拉斯哥市。

一个世纪之后，1992年，一个有着印第安血统的美国旅游者碰巧看到了格拉斯哥凯文格罗夫博物馆的展览。在认出“从伤膝屠杀中的死尸身上偷来的”灵魂舞衫之后，这位律师立刻联系拉科塔苏族后裔。

1994年，伤膝谷生还者协会正式向博物馆提交请求，要求归还灵魂舞衫。该要求遭到了拒绝，于是苏族人开始了持续的写信运动，要求归还灵魂舞衫。格拉斯哥市议会认为该圣物不能移动，而且这件舞衫在英国是唯一的，而美国已经有好几件，有的已经归还给苏族人了。博物馆还认为，这件舞衫作为强有力的传播媒介，能为观众讲述伤膝谷屠杀的历史。

虽然苏族人不被英国法律所支持，但是他们派部落成员到格拉斯哥，给该舞衫举行他们独特的祝福仪式，并把事情告诉了当地媒体。随后，支持灵魂舞衫归还苏族人的信件潮水般涌进博物馆和当地报社。苏族人的悲惨遭遇因为1990年的电影《与狼共舞》而为苏格兰人所知。印第安人的故事触动了苏格兰人，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也是被工业化程度更高的邻居英格兰吞并的。当地的媒体写道：“我们自己作为一个国家的文化也是被破坏、不被尊重、受到蔑视的，所以灵魂舞衫应该立刻归还给苏族人。”

1998年11月，当地举行了有关灵魂舞衫是否应归还的听证会。在提交的150份意见书中，只有6份支持将灵魂舞衫留在格拉斯哥。博物馆的策展人马克·奥尼尔在演讲中说：“如果博物馆代表了更完美的我们，代表了我们的人文价值观，那我们必须承认，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比占有更重要的价值观。”

最终，格拉斯哥市议会艺术文化委员会决定将灵魂舞衫归还给苏族人，条件是要在某处展示，并且讲述苏族的故事以及灵魂舞衫在格拉斯哥的历史。在听证会上，拉科塔苏族的长者送给格拉斯哥市一件她自己制作的舞衫。今天，这件舞衫就在凯文格罗夫博物馆内展示，附带的说明完整讲述了它由拉科塔苏族捐赠的故事，灵魂舞衫原件的历史、获得和遣返的故事，以及伤膝谷屠杀的悲剧。

灵魂舞衫回到南达科塔皮埃尔文化遗产中心，同时在伤膝谷遇难者公墓举行了名为“擦干眼泪”的纪念仪式。

在历史的兴衰变迁中，许多民族都被剥夺了象征其文化身份的宝贵遗产，伤心之地又何止伤膝谷一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