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局长

陈文平

教育局新上任的王局长,酒量小,加上肝脏和胃有点毛病,最怕喝酒。但身为局长,又少不了酒桌上的应酬,王局长只得以茶代酒。如果遇上拼酒的人又如何是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局长自有妙招。他通常叫人摆上一只大碗,“咚咚咚”把一瓶高度白酒干干净净地倒在碗里,豪爽地说:“我这人一般不喝酒,要喝,就要一碗一碗地喝。你干一碗,我就干一碗。不然,我只能以茶作陪。”有些人虽然有一斤的酒量,但如果一口喝下去还是困难的;再说,敬酒的人不能只敬王局长一个吧,要敬就得敬一桌人呢,敬一个就灌一斤酒,敬一桌人可是好多斤呐,你来我往,能吃得消吗?因此,王局长摆起这样大的喝酒阵势,常常一下子就把敬酒的人挡了回去。

有一次,王局长带着几个随从到县里各个学校视察。这天,他们来到了灰垭小学。灰垭小学为王局长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午宴,连校级、科室和教研组负责人在内,一共坐了满满三大桌。学校从校长到教研组长都格外热情,争着向王局长敬酒,局长照样摆上大碗酒予以化解。酒宴快结束的时候,已经喝得晕头转向的团委书记张峰手端一大碗酒,摇摇晃晃地走到局长这一桌,要向局长敬酒。听说真的要用碗喝酒,“哗啦啦”,不仅学校其他两桌人,连整个酒馆吃饭的人都一下子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局长这桌围了个水泄不通。

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张峰拧开张局长桌上的酒瓶,边倒酒边说:“局长海量,听说其他学校的人都没能让局长喝上一口酒,实在是罪过。我今天舍命陪局长,让局长痛快地喝一回。”王局长苦笑着说:“今天公务在身,酒就免了,酒后误了事可不得了。有机会你到局里来,我好好地跟你喝一通,好不好?”灰垭小学的校长年龄偏大,将要退居二线了,按常规,接班人应该是副校长。副校长趁此机会大献殷勤:“不行!局长,我们早就知道局长您的酒量了,一定要在我们这儿喝个痛快。几天来我一直在给您物色能陪酒的人,但平时那几个自称能喝的,到实战时都打了退堂鼓,想不到张峰还有这本事,真是太好了!张峰,今天你一定要陪局长喝好!”局长一听,心中暗暗叫苦:“你这蠢货,一点儿也不识相,这不是让我下不了台面吗?还要当校长?休想!”此时此刻,王局长求助地看看自己的随从,希望冒出一个救驾的,但局里那几个人却笑眯眯地望着局长,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对局长喝酒的真本事一饱眼福。因为局长到底能不能喝酒,酒量到底有多大,局里面的人分歧很大,有人认为能喝,哪有当官的不会喝酒?也有人认为是装腔作势,哪有能喝酒的人上酒桌喝茶的道理?王局长一看无人救驾,就主动提出说:“人家若是校长敬,我当然不能回避。现在学校出的是代表,你们也出来一个,代表教育局喝酒,好不好?”那几个随从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们酒量实在不行,今天局长一定要大显身手。”这下子,王局长无奈了。

张峰将自己端过来的酒碗挨着刚刚给王局长倒好酒的酒碗,喷着酒气对王局长说:“我这碗酒要少些,敬者不能吃亏,我端多的,先干为敬!”张峰二话不说,端起王局长的那碗酒,“咕咚,咕咚……”喝了个碗底朝天,然后向局长和周围的人照着碗底,退后一步,奋力将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人群中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现在,大家一齐盯着局长。局长甚是懊恼,今天怕要栽到这个20多岁的愣头青身上了。周围有人不住地喊:“局长喝,局长喝,不喝就往身上泼!”这是当地的风俗,如果敬酒不喝的话,就得把杯里的酒泼在自己身上,这是相当窝囊和丢脸的事,除非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当众往自己身上泼酒。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王局长狠狠心,咬咬牙,心想,我豁出去了,大不了下了酒桌就叫司机直接拉到县城医院洗胃。他端起酒碗,咂巴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痛苦地将酒一饮而尽,同样,喝完后将碗摔个粉碎。顿时,酒馆里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下午,王局长到河边视察被水冲垮的堤坝,还爬上五楼看漏雨的房顶,一点醉意都没有,直到傍晚时,一行人才回县城。而张峰一离开酒馆就在大街上吐了个不亦乐乎,狼狈不堪,好不容易被几个人扶回住处,睡到第二天才清醒。

一时间,王局长在灰垭小学喝酒的传奇故事不胫而走,人们尊称其为“酒神局长”。

一学期后,张峰被任命为校长助理。两年后,原校长退居二线时,张峰又顺利地当上了校长。

原来,那天张峰喝的是真正的白酒,他端给王局长的,却是兑了一点酒的矿泉水。这是一个只有天知地知,王知张知的秘密。

后来人们如果再要跟王局长喝酒的话,得先喝三大碗。王局长得意地说:“喝一碗实在不过瘾,有辱酒神称号。”这样,便把一些冒失鬼全给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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