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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能电台破获记

2012-06-04赵赓

龙门阵 2012年10期
关键词:侦查员情报局电报

赵赓

1949年12月6日晚,中共中央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泽东,从北京西直门火车站登上专列开始他出访苏联之旅。毛泽东的专列到达天津杨庄大桥前两小时,我公安人员在这座大桥的桥墩台上排除了一包足以炸垮大桥而导致列车颠覆的爆炸物,毛泽东的专列平安顺利驶过。

毛泽东专列的必经路段,警戒如此森严,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呢?

原来,不甘心失败的国民党反动派,在撤离北平时潜伏了一大批特务,新中国成立前后,这批无孔不入的特务,猖狂地进行各种破坏活动,新中国的领袖们更是成了他们锁定的主要目标。

随后,公安部截获并破译了潜伏在北京的国民党电台发往台湾“国防部情报局”的一封电报,电报中准确报告了毛泽东的访苏时间。公安部非常震惊,爆炸物和电报绝不是巧合,国民党特务这次锁定的目标显然是毛泽东。

得知这一情况后,毛泽东做出批示,要求公安部在他访苏回国之前破获此案。

接到毛泽东的批示后,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副部长杨奇清立即责成公安部政保局调研处立案侦查。这项任务由杨奇清亲自领导,下令北京市公安局二处负责侦破此案。

时任北京市公安局二处处长的冯基平,在新中国成立前曾任晋绥公安局平津工作站站长、中央社会部直属工作站站长。在险恶的环境下,他多次派情报人员打入敌人内部,为中央在解放北平、天津、太原等大城市的决策上提供了重要情报。冯基平受命后,成立了一个精干的侦查小组,北京市公安局二处侦查科副科长张烈和公安部下派干部曹纯之都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对于这个诡异的电台,北京市公安局当时掌握的线索只有截获的几封电报,侦查员们仔细分析了这些电报,发现电报中多次提到一个神秘女人。

12月12日台湾“国防部情报局”的来电里是这样说的:“查本局赴港汇款人有被匪谋密捕可能,兄台前报收款地址,即日作废。希转知计小姐即移地址。”而北京敌特潜伏台是这样回复的:“新汇款地点天津西马路西门北117号忠祥棉布庄内交吴光宇……即通知计小姐移址。”几天后,台湾来电中又指定了另一个汇款地址:天津富贵大街58号天源义记行。

侦查员一致认为,来往电报中反复提到的“计小姐”,大有文章可做。侦查组立即决定兵分两路,一路负责查找这个神秘的计小姐;另一路由公安部派测向车对电台信号进行测向侦查,寻找电台位置。

为了慎重起见,测向车开始的工作范围定得很大,西从丰台,东至朝阳门,南从大红门,北至德胜门关厢一带,拉网式向内城逐渐收缩、集中。

而查找计小姐的侦查分队也兵分两路,一路采取大海捞针的办法,把全市凡是姓计的女性人名全部找出来,但初步排查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另一路前往天津查汇款的侦查员们,很快有了重大收获。

经过对天津相关银行的调查,侦查员们锁定了一张港台存款单。这是取款人在取走港币后转存入中国银行的一张存单,上面显示的存款人叫计爱琳,也就是电报中的取款人“计小姐”。当时香港的银行还不能和北京直接通汇,只能通过天津中转。

而电报中提到的忠祥棉布庄和天源义记行,经查也确有这两个商行,并且和香港有电汇关系。侦查组当时没有惊动这两个地方,决定由天津市公安局对这两个地点实行严密监视。此行最大的收获是这位计小姐在转存款时,留下了她在北京的详细地址:北京市和平门外梁家园东大院甲七号沈宅。

1950年1月8日,顺着“计爱琳”在天津留下的线索,张烈派侦查员前往和平门附近梁家园所属的第十派出所调查户口底票,根据底票显示:梁家园东大院甲七号共有3家住户,其中确有一户姓沈,户主名为沈德乾,36岁,浙江绍兴县人,1938年来京居住,1946年迁入此地,现任周口店中华煤矿公司总经理。家有7口人,妻子计致玫,35岁,有3个孩子;妻妹计采南,29岁,过去教书,现在家闲住;妻侄女计雪玲15岁。这家姓计的女性只有3人,但并没有叫计爱琳的。侦查组认为,计爱琳这个名字可能是化名。而3名姓计的女人中,沈德乾的妻子计致玫已是3个孩子的妈妈,不大可能经常奔波于京津两处取款;其侄女计雪玲只有15岁,年龄太小,也不像敌台称的“计小姐”;在对计采南的调查中发现,此人在新中国成立前结过婚,但其夫情况不详,本人的身份、经历也不明。这个人最有可能是那个取款人“计小姐”。

在确定计采南有重大嫌疑后,侦查员立即展开全面的监视和跟踪。时值隆冬,计采南穿着翻毛大衣,戴着皮帽子。她一出门,3名侦查员便冒着严寒跟上,一个蹬三轮车,一个骑自行车,一个徒步,天天如此,从早晨天一亮,一直跟踪到晚上12点,回去后还要汇报工作。当时有个侦查小组的组长,在监视过程中因为太疲惫,打了一个盹儿,晚上回去汇报时,主动如实地汇报了自己在几点几分至几点几分打瞌睡,还因此受到领导的严厉批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除了外线的全面跟踪,侦查员们开始逐渐深入大院,寻找机会和计采南直接见面。

1950年1月12日,侦查员以成立治安小组为名来到大院,见到沈德乾,就让他谈谈本院的治安情况。沈德乾的老婆计致玫显得很高兴,神秘兮兮地对侦查员说:“隔壁那家很可疑!”说着,还用手指向另一家住户。

侦查员马上顺水推舟说:“嗯,我们对那家也有点怀疑,你们可得对那家多注意一下啊。”计致玫立即说:“我今后一定常到他家去看看。”侦查员灵机一动:“今天就带我们去看看,怎么样?”计致玫想了一下说:“我不去了,就让采南带你们去得了,采南经常去他家。”这话正中侦查员的下怀。随即计致玫带侦查员来到计采南住的那间屋,对计采南说明来意。侦查员跟她谈了一会儿治安问题,又随便聊了一些其他什么事,便推托今天不去了,以后再去。经过这次近距离接触,侦查员对计采南有了清晰的印象:中等身材、圆脸、烫发,爱穿毛皮大衣,看上去挺有钱的样子;房内地上放着冰鞋,看样子爱好滑冰。以后,侦查组均以派出所民警身份做掩护,以宣传和组织冬防——防火、防盗、防特的名义深入大院,与她进行多次接触。

侦查中,侦查员从邻居那里得知了一个重要情况:沈德乾虽然是个总经理,却经常找计采南借钱,有一次沈家吵架,原因是沈德乾借了计采南的钱,计致玫要沈德乾赶快把钱还给计采南,沈德乾想赖账不还,两人吵了起来。沈德乾当时逼急了说出这么一句话:“你们家的钱怎么来的我还不知道?我如果告了,咱们都活不了。”

这个计采南,显然有重大嫌疑,那么,她到底是不是“计爱琳”计小姐呢?在侦查人员去大院调查的同时,公安部又截获了一封北京发往台湾“国防部情报局”的电报,这封电报基本上证实了侦查组的判断。电报是这样说的:昨日有匪警人员在计小姐后窗偷听,第二日白天即查户口问是否来过客人,计小姐未予承认,最后匪警人员说,来客人要报告。据侦查组证实,去该院“查户口”的时候,临走时确实对计采南说过“来客人要报告”这句话,但并无偷听之事,可能是派出所组织的群众治安联防队队员夜间巡逻路过计家屋后被说成偷听的缘故。看来,潜伏电台跟这个姓计的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也充分说明这个姓计的女人心中有鬼,已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对大院的进一步调查摸底,侦查员得知这个女人曾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她自称哥哥计兆堂去了台湾,弟弟计兆祥已死。

听到“计兆祥”这个名字时,张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曾参加逮捕、审讯过一批国民党潜伏特务,特务交待问题时曾提到,“国防部情报局”在撤逃台湾之前在北平留下了一个万能潜伏电台,台长名为计兆祥,曾任国民党国防部绥靖一大队中尉报务员。这个电台的发报员、译电员、情报员、台长等职均由计兆祥一人担任,而计兆祥的潜伏电台至今还没有找到,所以张烈对“计兆祥”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但计兆祥现在居住何处,以何种姓名、职业作掩护,目前尚不清楚。根据对梁家园甲七号的侦查结果,侦查组决定将侦破重点转向计采南,进而顺藤摸瓜,挖出这个所谓的“万能潜伏电台”。

在对计采南的跟踪中发现,她喜欢去北海滑冰。有一回她在滑冰时,过来一个男子与其交谈,看上去关系挺密切,但二人很快就分开了。

侦查员跟踪这名男子到北池子附近时,他突然消失不见了,看来此人颇有点反跟踪能力。不过,万能电台却一直没有停止和台湾“国防部情报局”的联系。

台湾“国防部情报局”局长毛人凤在发给计兆祥的一份电报中是这么说的:“因兄本局现在需搜集近来苏中两国之间谍活动,及军事人员之布置(尤以沿海地区)等材料,希就可能范围内尽量设法侦察,详实具报为盼。”

与此同时,另一路监听测向组正在逐渐缩小范围。4辆侦测车进行交叉测向,当测向车进行到南池子普度寺东巷时,发报声极为强烈。侦测车开到南池子磁器库南岔7号院门时,强烈的电波声几乎使人分辨不出来长短音信号。

在侦查组紧张工作的时候,毛泽东在苏联的访问逐渐接近尾声,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而这个万能电台也越来越频繁地向台湾“国防部情报局”发电报。发报人不断提供情报,指挥台湾当局空投武装人员,准备在毛泽东的归途中实施暗杀计划,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情报已被监控,并指引公安部在东北山区守株待兔擒获了两名空投特务。

万能电台越来越频繁地发报,正好给侦查员们提供了方便,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电台位置在南池子磁器库南岔7号院。通过辖区派出所的调查,发现这里的住户确实姓计,名叫计旭。通过照片比对,基本上可以确定计旭就是计采南的弟弟计兆祥。

冯基平要求侦查组继续严密侦查,以便发现新线索,扩大战果,防止漏掉重要的敌特分子。而在此期间,计兆祥因为表现突出,被国民党“国防部情报局”晋升为少校台长。升官后的计兆祥更加春风得意,企图立更大的功,升更大的官,便越来越频繁地和台湾方面联系,准备在毛泽东回国时策划更大的阴谋。

1950年2月17日,毛泽东一行启程回国。2月26日,毛泽东和中国党政代表团回到了我国边城满洲里。也就在这一天清晨7时,已升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长的冯基平下令,对计兆祥实施抓捕。张烈立即带领侦查员们冲到计兆祥居住的房内,计兆祥还与妻子交颈而眠,做他的黄粱美梦呢。当侦查员的枪口抵住他的脑袋时,他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侦查员很快在计兆祥的枕边发现了密码本、电报底稿;从沙发里查获了左轮手枪一支,这支枪的子弹已上膛。又在墙壁夹层的一个圆形面桶里搜出了电台——15瓦交流发报机和直流三灯收报机以及和它配套的整流器、耳机、电键、电流表等。最后,在顶棚里发现了发报用的天线。计兆祥就是用这些家当向台湾“国防部情报局”发报的,从1949年2月开始到1950年2月26日被捕的短短一年时间里,计兆祥竟先后发报215次,收发报文稿字数达3万余,内容包括政治、军事、文化等各方面情报。

与此同时,曹纯之等人在梁家园甲7号将计采南等人逮捕归案。天津市公安局也同时配合行动,对忠祥棉布庄和天源义记行的同案犯实施抓捕。

此次行动,共抓捕主犯计兆祥、从犯计采南等12人。计兆祥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据他自己交代,他曾在国民党某无线电训练班受训,后任国民党整编第二十四师一旅旅部电台中尉报务员。1948年冬,受“国防部绥靖总队”第一大队大队长陈恭澍潜伏北平的密令,充任“绥靖总队”北平分潜台分台长。北平解放后,以华北国立医学院学生身份为掩护,继续从事特务活动。计兆祥搜集情报的方法并不高明,一个是从报纸上搜集,一个是利用社交活动刺探情报。除此之外,就是靠“猜”。

计兆祥的姐姐计采南虽然为他取款,但对其特务行为并不十分了解。计兆祥比较多疑,基本上只限于在亲戚和可靠的朋友之间进行间谍活动。他曾说,国民党的名声太坏,共产党又不民主,所以对家人自称是什么“民主自由党”人士,直到被逮捕了,他的姐姐计采南才知道他是国民党的潜伏特务。

1950年3月5日,毛泽东从莫斯科顺利返回北京的第二天,由公安部政保局调研处拟稿,经上级批准,令计兆祥重新架设好电台,按照原来的发报方式,给毛人凤发了一封电报:

毛匪人凤,尔等逃往台湾,逍遥法外,国内潜伏特务被尔欺骗利用,从事间谍破坏,危害国家、民族,吾等于昨日为人民公安局捕获。对间谍行为一一坦白,愿接受人民法律的制裁。希尔等立即停止危害国家、人民之特务罪行,否则定蹈计旭覆辙,前车之鉴,望尔等三思。人民罪犯计旭。

这封电报,毛人凤是肯定收到了,只是不知道他看到后会作何感想。毛人凤寄予厚望的万能潜伏电台就这么完蛋了。

1950年6月2日,经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市军法处审理,判处主犯计兆祥死刑,立即执行。计采南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其余从犯根据情节和认罪态度,分别处以有期徒刑和罚金,有的免予刑事处罚,教育释放。

(责编:王 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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