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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人学与人类解放

2012-06-01王金玉

唯实 2012年5期
关键词:人学方法论马克思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马克思主义阶级概念:理解与阐释”(09BZX011)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王金玉(1963- ),女,江苏句容人,南京林业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摘要:马克思人学的最大特征在于摈弃了一切关于人的本质的抽象学说,以“现实的个人”作为理论分析的起点,以人类解放作为根本的理论指向,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辩证运动中把握人类历史的演进轨迹。马克思人学及其方法论在全球化背景下的现实指导意义在于,正确处理了人与历史的关系,指明人类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是现实历史运动的必然趋势。

关键词:马克思;人学;方法论;人类解放

中图分类号:F12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1605(2012)05-0034-03

马克思人学的理论起点是“现实的个人”,其根本特征是社会历史性。马克思从现实个人的物质生产活动出发考察其在历史中的变化和发展,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相互作用和辩证运动中把握人和历史的走向,解决了思想史上关于人性问题的诸多对立和悖论,如人与自然、人与历史、理想与现实等的对立,从而实现了人学观的革命性变革。马克思人学观及其方法论在全球化的今天仍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

一、马克思人学的历史与逻辑起点:现实的个人

“现实的个人”既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起点,也是马克思人学的起点。“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1]67个人是什么样的,这要通过他们自己的生活表现出来,而个人如何生活主要取决于他们一定的物质活动的方式,即生产方式。“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1]67-68这是因为,生产方式决定个人之间的交往方式以及由此形成的一切社会的和政治的联系。“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1]73可见,马克思人学视域中的人不是玄想中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的人,而是“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1]73。人和人类历史的发展是由生产力发展水平及其相应的生产关系形式决定的。“分工发展的各个不同阶段,同时也就是所有制的各种不同形式。这就是说,分工的每一个阶段还决定个人的与劳动材料、劳动工具和劳动产品有关的相互关系。”[1]68

我们看到,“现实的个人”是通过物质活动(劳动)及其劳动条件来界定的,个人的活动首先受到客观物质条件的制约。这一条件不仅指劳动工具等物质条件,而且还指在劳动过程中结成的社会关系。正如历史唯物主义所揭示的,劳动作为人类感性的物质生产活动,从一开始就涉及双重的关系:一方面,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另一方面,是人与人(社会)的关系。“一切生产都是个人在一定社会形式中并借这种形式而进行的对自然的占有。”[2]28正是劳动使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不可分割,使人总是处在一定的现实的、社会的和历史的联系之中。所谓社会,不外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体系,“不是由个人构成,而是表示这些个人彼此发生的那些联系和关系的总和”[2]221。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联系和关系“并不是由个人派生出来的,而是人们在物质实践活动中必然发生的相互作用中自发形成的。这种联系和关系一旦形成并固定下来,就反过来规定和制约个人的现实行为(实践)”[3]240。

我们看到,马克思人学的方法论前提是历史唯物主义,它内在地决定了马克思人学的考察视角,即从现实的社会关系中把握具体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从思维中将某种固定不变的所谓人的本质强加于人。在历史唯物主义看来,“现实的个人”的根本特征是社会历史性。正是从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60

强调人的社会历史性,实质是强调客观的物质和社会关系对于人的活动的制约性。人不在社会之外,而在社会之内。“成为奴隶或成为公民,这是社会的规定,是人与人或A或B的关系。A作为人并不是奴隶。他在社会里并通过社会才成为奴隶。”[2]221-222抽象人性论恰恰抽掉了复杂多样的社会关系,抽掉了历史,因而将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抽象的人。正如马克思对费尔巴哈抽象人学的批判所指出的那样,费尔巴哈虽然从人的“感性活动”出发,但“没有从人们现有的社会联系,从那些使人们成为现在这种样子的周围生活条件来观察人们……而是停留于抽象的‘人……也就是说,除了爱与友情,而且是观念化了的爱与友情以外,他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人的关系”[1]78。正如广松涉指出的,对于马克思而言,人的存在“在本源上是由社会的、生产的历史关系所决定”[4]。可见,强调人的社会历史性就是强调人的活动的条件性,这是马克思人学方法论的首要特征。

二、马克思人学方法论的核心:在以劳动

为核心的主客体辩证运动中把握人性

强调人的社会关系特征并不意味着人在社会历史中只能扮演被动的角色,马克思历史辩证法的实质就是调强以劳动为核心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相互作用。

就人与自然的关系而言,“现实的个人”以物质活动(劳动)为中介,使物质世界进入人的历史,同时,物质世界也“必然受到人的实践的历史改造,自然对象作为人类生活的基础已然是经过一定的实践中介了的‘人化自然,而社会物质生活则形成新的人类生存层系”[3]234。以劳动为核心的人的实践在不断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也改造着人本身,从而实现了人的改变与环境改变的一致性。正如马克思指出的:“环境的改变与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变革的实践。”[1]59从这个意义上讲,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实质就是劳动辩证法。借助于这一辩证法,马克思“解决了思想史上始终冲突与对立态势的‘应该与‘是的关系”[3]135,实现了马克思人性观中现实逻辑与价值指向、现实存在与理想存在的有机统一。

劳动范畴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范畴。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就以人本学异化逻辑将对象化的人类劳动(以区别于异化劳动)称作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人的本质力量在现代大工业面前得以充分展示。工业时代作为“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5]。从《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开始,马克思就抛弃了人本学异化逻辑,确立了以劳动为核心的客观现实逻辑。劳动在历史中的运动,特别是现代大工业和科学的发展在创造着日益丰富的物质资料的同时,也日益丰富并扩大着人自身的需要;在不断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也不断地改变着劳动者自身。“他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着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观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语言。”[2]487在马克思看来,以劳动为核心的主客观辩证的历史运动的辩证性在大工业发展阶段得以充分彰显,他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描述资本的一段话生动地再现了这一历史的辩证法。在马克思看来,毫无疑问,资本以创造大量的剩余劳动为目的,但是,“另一方面也创造出一个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创造出一个普遍有用性的体系,甚至科学也同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属性一样,表现为这个普遍有用性体系的体现者,……资本摧毁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扩大需要、使生产多样化、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限制”。正如马克思分析的,资本冲破一切限制并不意味着资本已经克服了一切限制。事实上,“资本不可遏止地追求普遍性,在资本本身的性质上遇到了限制,这些限制在资本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会使人们认识到资本本身就是这种趋势的最大限制,因而驱使人们利用资本本身来消灭资本”[2]389-391。这就是现实与超越的辩证法,也是马克思人性观的现实逻辑与价值指向相统一的辩证法。“现实的个人”不是被动的、现存的个人,“它包含着自我超越、自我完善的要求,体现了感性实在性和普遍超越性的具体历史的统一”[6]264。这一概念“走出了个人观探讨的两大困境:异质多元性和同质单一性的两难选择问题,感性实在性和普遍超越性的对立统一问题。实际上,就是解决了理想和现实、个性和社会性的统一问题”[6]264-265。

三、马克思人学的根本指向:人类解放

马克思人学观革命的根本意义在于为人类解放的学说奠定了科学的人学基础。“任何致力于人的解放的学说,如果没有人学观上的重大突破,其成果即便有学术价值,也难以掌握群众,不会具有实践意义。”[6]260马克思人学的核心在于从“现实的个人”出发,把握现实的历史运动及人类历史变化和发展的走向,寻找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

在迄今为止的阶级社会中,由于分工和私有制,个人的活动总是受限于特定的范围。“他是一个猎人、渔夫或牧人,或者是一个批判的批判者,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资料,他就始终应该是这样的人。”[1]85由于社会活动的固定化,个人始终是地域性的个人,个人活动的社会关系则成为异己的力量,“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1]85。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这种力量现在却经历着一系列独特的、不仅不依赖于人们的意志和行为反而支配着人们的意志和行为的发展阶段”[1]85-86。

社会关系即对劳动本身的强制性,随生产方式的不同而不同。在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劳动的强制形式表现为奴隶劳动、徭役劳动等,在资本关系下表现为雇佣劳动。雇佣劳动表现为“同劳动条件相对立的他人的劳动,财产同劳动之间,活劳动能力同它的实现条件之间,对象化劳动同活劳动之间,价值同创造价值的活动之间的这种绝对的分离——从而劳动内容对工人本身的异己性;上述这种分裂,现在同样也表现劳动本身的产品,表现为劳动本身的要素的对象化,客体化”[2]443-444。雇佣劳动对劳动的强制突出表现在人的物化和物的人化上。所谓人的物化是指劳动不是作为积极的能动的力量,而是以商品的形式(劳动力)同生产资料、原料一样成为生产过程中的要素,成为一种物。而劳动的客观条件(本身是劳动的产物)作为他人的财产变成了统治劳动的资本,从而成为与劳动相对的异己的、外在的权力。所谓物的人化是指生产条件的人格化。在资本关系下,生产条件作为资本与劳动相分离,在生产过程中,资本人格化为资本家。“资本家所执行的职能,不过是用意识和意志来执行的资本本身的职能(通过吸收活劳动来自行增殖的价值的职能)。资本家只是作为人格化的资本,作为表现为人的资本执行职能,正像工人只是作为人格化的劳动者执行职能一样……因此,资本家对工人的统治,就是物对人的统治,死劳动对活劳动的统治,产品对生产者的统治。”[7]在资本关系下,物的人化和人的物化统一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工人本身不断地把客观财富当作资本,当作同他相异己的、统治他和剥削他的权力来生产,而资本家同样不断地把劳动力当作……只存在于工人身体中的财富源泉来生产,一句话,就是把工人当作雇佣工人来生产。工人的这种不断再生产或永久化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必不可少的条件。”[8]

可见,资本的社会关系完全作为异化的社会力量统治着劳动,但是,资本与劳动的对立运动所带来的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以及资本的全球性扩张又为人类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创造了物质条件和主观条件。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生产“在产生出个人同自己和同别人相异化的普遍性的同时,也产生出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2]112。

人类解放首先意味着劳动的解放,只有“当社会成为全部生产资料的主人,可以在社会范围内有计划地利用这些生产资料的时候,社会就消灭了迄今为止的人自己的生产资料对人的奴役。不言而喻,要不是每一个人都得到解放,社会也不会解放”。劳动的解放首先意味着劳动者阶级的解放,而“劳动者阶级解放的条件就是要消灭一切阶级”,只有当劳动成为“不再是奴役人的手段,而成了解放人的手段,因此,生产劳动就从一种负担变成一种快乐”[9]的时候,劳动者才真正能到解放。可见,劳动解放、社会解放和人类解放以及每个人的解放是同一个过程。

从以上分析我们看到,马克思把“现实的个人”作为其人学观的起点,从而实现了人学观的革命性变革,其根本意义就在于正确处理了人与历史的关系,说明了人类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是现实历史运动的必然趋势。抽象人性观则“以人性说明历史,以理想代替现实,靠道德变革现状”,其错误就在于将现实的历史运动变为“理想化的主观价值诉求”[10]。而问题是:“意识的一切形式和产物不是可以用精神的批判来消灭的……而只有实际地推翻这一切唯心主义谬论所由产生的现实的社会关系,才能把它们消灭……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每个个人和每一代当作现成的东西承受下来的生产力、资金和社会交往形式的总和,是哲学家们想象为‘实体和‘人的本质的东西的现实基础。”[1]92-93马克思人性观革命性变革的当代意义也正在于此。□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张一兵.马克思哲学的历史原像[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广松涉.唯物史观的原像[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135.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06.

[6]侯惠勤.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与当代中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48.

[8]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659.

[9]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44.

[10]侯惠勤: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与哲学变革[J].马克思主义研究,2011(12).

责任编辑:戴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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