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华国锋(三)
2012-05-17叶永烈
叶永烈
接班之争
从湖南到北京协助周恩来工作
1971年2月,华国锋到北京参加全国计划工作会议。周恩来同华国锋谈话,说:毛主席提名,调你到国务院业务组工作,任副组长,接替纪登奎负责财贸、农业、值班室等工作。纪登奎调去管专案。李先念年纪大了,你要协助他多做些工作。
随后,周恩来在全国计划工作会议宣布了对华国锋的任命,担任国务院业务组副组长(后来升任组长),主管全国农业、财政、商业方面的工作。
这样,经毛泽东亲自提名,华国锋到北京参加中央工作。华国锋由县委而地委,由地委而省委,由省委而国务院,终于进入中央。
华国锋作为中央首长,他在北京的住处原本是高度保密的。随着时光的流逝,华国锋在北京的真实生活渐为人知。
1971年2月,华国锋从湖南来北京,出席全国计划工作会议,住在京西宾馆。会议期间,周恩来找华国锋谈话,把他留在北京工作,担任国务院业务组副组长。在会议结束之后,华国锋就在北京长住下来。华国锋在北京的住处往往被说是“灯市口附近”。其实准确地说,华国锋住在灯市口东口的史家胡同53号,而胡耀邦则住在灯市口西口的富强胡同。李海文在《初到中央工作的华国锋》一文中写道:
华国锋从京西宾馆搬到中南海的一处平房。这处房子1966年接待红卫兵后多年没有人住,到处是灰尘、蜘蛛网,屋里堆着一些接待红卫兵时用过的木板床。打扫一下就搬进去了,既没有粉刷,也没有装修。华国锋住在北房三间平房,秘书曹万贵住在东房,既是办公室又是宿舍。一直住到1972年4月2日夫人韩芝俊调到外贸部工作后,才搬到史家胡同53号。华国锋身边的工作人员只有3个,秘书曹万贵,司机孙绪和公务员李进才。曹万贵是湖南郴州人,1963年被选调到湖南省委组织部。1970年担任湖南省革委会代主任华国锋的秘书。华国锋调动工作从不带人,这次到北京来只带了曹万贵一人。搬到史家胡同后增加了厨师宋芳。1973年公安部革委会主任李震突然死亡后,周恩来决定给每位政治局委员派一名警卫员,华国锋不同意。周恩来坚持,由汪东兴派来了叶桂新。1975年华国锋工作繁忙,一个秘书忙不过来,中办派来了于重英。这样,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增加到6个人。
华国锋在史家胡同53号一直住到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之后。
由于笔者的友人、《红旗》杂志编委兼文艺组组长郑公盾先生住在史家胡同,所以多次来到那里。史家胡同看似一条普通的北京胡同,却是藏龙卧虎之地。
史家胡同因明朝兵部尚书史可法府邸在那里而得名。史家胡同东起朝阳门南小街,西至东四南大街,南通东西罗圈胡同,北临内务府街。这条胡同有80多个四合院。
史家胡同的这些四合院,曾经住过许多名人:
史家胡同8号院,是原中共天津市委书记黄敬的故居。黄敬是现任中共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的父亲;
史家胡同23号,是国民党将领、东北“剿总”司令卫立煌将军故居;
史家胡同55号院,是中共元老、中共中央统战部部长李维汉故居;
史家胡同47号,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荣毅仁故居;
史家胡同51号,是外交部部长乔冠华与章含之十年风雨相依的故居;
史家胡同8号,住过《红旗》杂志副总编辑胡绳、经济学家于光远;还住过艺术家黄宗江,黄宗洛,于是之,焦菊隐,英达父亲英若诚等。
史家胡同还住过徐向前元帅以及章士钊、仲曦东、臧克家、刘文辉等。
华国锋所住的是史家胡同53号。那里最早的主人就是明朝兵部尚书史可法,后来成为清朝大太监李莲英的外宅。解放后,全国妇联接管了这座大院。邓颖超、康克清、帅孟奇曾经在这里办公。
华国锋进北京之后,便住在这里。史家胡同53号院总共有四个院子,当时华国锋以及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住了三个院子。在1980年,纪登奎曾经住在这里的一个院子。纪登奎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常务副总理,1980年卸任之后,从原住北京西单附近的一座两层西式洋房迁此。如今,那里的两个院子已经改建成了宾馆。
据曾经在那里住过8年的纪登奎长子纪坡民回忆:
“我爸刚来,中央后勤干部告诉我爸说一月房子租金150元。我妈脾气大,说我们一共才一百六七十块钱的工资,缴了房租还怎么吃饭。吵了一架,后来改成30元。就是这房子。”
“华国锋刚到北京时,老老实实地缴了150块钱房租”。
“华国锋的工资级别和我爸差不多,属于9级干部。”
“父亲当时定级工资是200多块,母亲是13级,工资一百六七十块。”
纪坡民回忆纪登奎当年的工作状况,从中也可以看出华国锋差不多也是与纪登奎一样工作着:
在纪坡民的印象里,父亲没有礼拜日,也没有逢年过节,经常是“两眼一睁干到熄灯”。
“那一年过春节,政治局还在开会。叶帅(叶剑英)说话了:总理(周总理),你给大家放半天假行不。最后放了半天假,我爸晚上十点多回来的。”纪坡民说。
除了超强的工作时长外,当时中央领导人的作息时间差不多都是“黑白颠倒”。纪坡民透露,这大约是顺着毛主席的工作习惯,基本上中央领导人都是这个习惯,到华国锋的时候才变。“最苦的是中央办公厅,夜里陪主席熬夜,白天还得上班啊。当时的中央办公厅副主任李鑫跟我说过,他那十几年一天都是上四个班。”
“我爸起床时间是中午12点到1点,第一件事解手,盥洗室内秘书准备好了各种报纸,《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文汇报》、《光明日报》、《参考消息》,就在那儿看报。”纪坡民说,之后在家里的办公室处理各种文件,写批示,“这些文件都是后半夜和早上爸爸睡觉时,车一趟趟地送家里来的。”
纪坡民记得,爸爸戴个眼镜,趴在桌子上,要用一个多小时处理这些文件,然后才吃“早饭”,此时大致下午两三点。饭后,有10分钟空闲,就打两局乒乓球。这中间司机和秘书早就准备好出发,他坐上车就出去上班了,直到夜里12点到1点回来。这中间家里又送来一大摞文件,又得办公,估计要看2到3小时。夜里3点多,才吃“晚饭”。
“之后躺上床,床头柜上放着安眠药和水。接着看文件,这些事不需要处理但需要看的,如驻外国大使馆发回来的电报,国内的内部参考,包括一些刑事案件的情况等。看到一多半,吃安眠药。药劲上来时,估计文件也看完了。关灯睡觉。这时候就差不多是早上五点多。”纪坡民说。
在纪坡民的记忆里,家里没有吃过一次年夜饭,爸妈也没有办过一次生日,甚至全家人很少聚在一起。
纪坡民还回忆说:
在安全保卫方面,党和国家领导人的级别也比较特殊。“政治局委员家里住一个警卫班,我们家是这种情况;常委和副主席以上的家里面是一个警卫排,像小平那时候的家里。”纪坡民说,家里的秘书、警卫员、司机、锅炉工、炊事员等也都不需要自家出钱雇,是公家派遣。
纪登奎刚来北京时,国家给配了电冰箱;1971年纪坡民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有黑白电视,1974年换了彩色电视,也是国家配的;1975年,中央统一给领导人的办公室配备了空调。“那之前,所有办公地方没有空调。连个电风扇都没有,都是拿着芭蕉扇。”纪坡民说。
从纪坡民的回忆中,隐约可以觑见华国锋从湖南来到北京之后的生活。
华国锋初到中央工作,直接受周恩来总理的领导。李海文在《初到中央工作的华国锋》一文中,这样记述华国锋当时与周恩来的关系:
1971年3月28日,周恩来接见了出席全国棉、油、糖会议代表。周恩来首先介绍了华国锋的经历,并对他有一个简短的评语、表扬,他说:“这次会议是由华国锋同志主持的,开得很好。我们特别请华国锋同志从湖南来北京主持全国棉花、油料、糖料生产会议。”
华国锋后来回忆说:“周总理工作真是细致、认真,我从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凡是我准备的会议,主持的工作,在和周总理接触之前都要把情况、数字搞得一清二楚,记在脑子里,烂熟于心。总理事无巨细都管,对同志更是关心。1982年我因突发心脏病在北京医院住院,院长告诉我,周总理在世时,经常夜里打电话询问一些同志的病情,所以那时他要经常下病房,了解情况,不敢松懈,否则无法接总理的电话。”
周恩来为华国锋开了22个省市的单子,华国锋到6省市调查,向中央建议落实按劳分配等政策。
1971年3月28日大会结束后,周恩来将华国锋留下,开了22个省市的单子,他说:“你是从地方来的,对全国情况不熟,要到下面调查情况,到各地熟悉情况。”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华国锋看了17个县,18个公社,19个大队。7月底,华国锋正准备离开上海北上,突发阑尾炎住院。经周恩来批准在华东医院动手术。术前检查时发现他患有糖尿病。手术后,伤口还没有愈合,正做引流,他就开始写报告,8月10日写完。报告是写给李先念、纪登奎并报周恩来的。
报告指出:“农业生产的潜力很大,完全可以快一点搞上去。”
从北京回湖南陪同毛泽东视察
华国锋进入中央工作之后,仍兼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中共湖南省委由卜占亚主持常务工作。
这时的华国锋,人在北京,但也不时去湖南。
1971年,毛泽东总共到湖南两次——据中共湖南省党史研究室统计,这是毛泽东在解放后第47次、第48次回湖南。
1971年4月,毛泽东来到长沙。毛泽东见到几个湖南的接待人员胸前戴着毛泽东像章,便说“讨嫌”,要他们摘掉。
毛泽东在湖南省委招待所住下之后,又把自己读过的十六开本的《共产党宣言》送给了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嘱他们认真学习马列主义原著……
毛泽东这些“细节”,透露出他对林彪所搞的“四个伟大”以及学习毛泽东著作“走捷径”之类的厌恶。
才过了四个来月,1971年8月14日,毛泽东乘坐专列离开北京,开始了他为期将近一个月充满神秘色彩的南巡。
8月16日,毛泽东到达武汉,在武汉住了十多天。
接着,毛泽东要从武汉前往长沙,而华国锋虽然已经调往中央工作,仍兼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和湖南省“革命委员会”主任,毛泽东到湖南理所当然要华国锋陪同。毛泽东要汪东兴打电话给正在北京工作的华国锋。华国锋当即赶往武汉。
8月25日晚,毛泽东在他的专列上,接待了华国锋。当时汪东兴在座。
在此之前,华国锋刚奉周恩来之命到全国各地考察农业生产。他首先向毛泽东汇报所了解到的情况,讲的全是农业生产中存在的问题。
据汪东兴回忆,在华国锋汇报之后,毛泽东说了几句非常重要的话:
毛主席有点严肃,说:我看你是满脑子的农业,我是满脑子的路线斗争。当然你讲的农业也有路线斗争,但是还有更大的路线,光有农业不行,还要考虑东西南北中、党政军民学。工农业要抓,但当前主要应该抓路线斗争。农业也有路线问题。
“你是满脑子的农业,我是满脑子的路线斗争”,毛泽东此言,道出了华国锋与毛泽东的差别。一下子使华国锋警觉起来,意识到路线斗争是当今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
毛泽东接着又对华国锋谈林彪的问题,对林彪的错误进行严厉的批评。毛泽东对华国锋说:“你不能不管军队。你兼任广州军区政委、党委书记,可以不到会。但是你要过问军事,不能只当文官,要当武官。”
在这次谈话中,毛泽东提醒华国锋两点,即不能“满脑子的农业”,“不能只当文官,要当武官”,是非常重要的。这也说明,毛泽东在细心培养华国锋。
由于毛泽东要从武汉到长沙,27日上午9时,汪东兴和华国锋飞往长沙,为毛泽东打前站,安排毛泽东在长沙的住宿等问题。毛泽东的专列在当天晚上到达长沙。
毛泽东下榻于长沙中共湖南省委大院旁的“九所”。
“九所”,即中共湖南省委招待所。笔者没有去过“九所”之前,曾经望文生义,以为“九所”大约是“第九招待所”的简称。1997年10月,笔者来到“九所”,方知那里因为有九幢楼,所以被人们称之为“九所”。
“九所”的4号楼和6号楼,毛泽东都曾住过。
“九所”的客房,大都是平房,房子高大,房间外有长长的回廊。据告,在每幢房子底下,都有很坚固的防空洞。这里花木繁茂,郁郁葱葱。
1971年8月27日,毛泽东入住“九所”的6号楼。
毛泽东一到“九所”,当晚便和华国锋以及中共湖南省委书记、湖南省军区的政委卜占亚作了一次谈话。汪东兴在侧。
据汪东兴回忆:
卜占亚当时是湖南省军区的政委,毛主席对他不太熟悉。谈话开始时,毛主席先问了卜占亚的简历。然后毛主席又问我是否向刘兴元、丁盛、华国锋、韦国清传达了他前几次的谈话内容,我说传达了。毛主席说他明天要找他们谈话。毛主席接着对华国锋、卜占亚又谈起党的历史上的路线斗争。他说:中国党有十次要分裂,没有分裂成。毛主席扳着手指算着,讲了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罗章龙等人的几次路线错误。他说:当时 ,传说开除了我的党籍(指井冈山斗争时期当师长)。我们一个师有两个团,一个是农民起义的团,一个是袁文才、王佐的团。南昌起义是正确的,但不上井冈山,想依靠外援,后来又打回湘南,我带了一个团到湘南去接他们。到了桂东沙田,我讲了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后来逐步发展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一回我们没有接到朱德、陈毅他们,但接到了萧克。
回到井冈山时,说朱德他们已到了宁冈,我们在宁冈会师。他们又说我可以当党代表,又让我当上了党代表。王明他们有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夺中央的权四年之久,写了《为中共更加布尔塞维克化而斗争》,提出一省或数省首先取得革命胜利。他们讲不断革命,托洛茨基也讲不断革命,马克思也讲过要不断革命。我们讲不断革命是有阶段的,我们首先进行了民主革命,而后又进行了社会主义革命,这就叫做不断革命论。
毛泽东在向华国锋谈了历次路线斗争之后,据汪东兴回忆:
毛主席讲完这段话之后,又强调一切行动听指挥,并带着我们一起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首歌。唱完歌后,毛主席说:你们不光要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们还要讲解,还要按照它的要求去做。你们找几本《国际歌》看看,《国际歌》里边什么都有了。你们明天就把《国际歌》念一念,议一议,谈一谈。不要每一句都搞对照,找目前最需要的要求去做。我们唱了五十年《国际歌》,结果我们党里有人搞了十次分裂活动。这次不做结论,也是分裂行动了。我看还可能搞十次、二十次、三十次,你们信不信?你们不信,反正我信。到了共产主义就没有斗争了?我就不信。到了共产主义,也还是有斗争的,只是新与旧、正确与错误的斗争就是了。到了共产主义,斗争的性质可能有变化,一万年或几万年以后,错误的东西也还是会有的。但是那个时候文化水平高了,犯错误的人觉悟比较快,能及时认识改正。对犯错误的人,不管他怎么样,不要杀人。搞斗、批、改,也要搞得温和一些。
28日、29日毛泽东分别在长沙召开广州军区的负责干部会议,有广州军区司令员丁盛,广州军区第二政治委员兼广东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刘兴元,广州军区第一政委兼广西自治区第一书记、革委会主任韦国清。三人都是中央委员、中央军委委员。
30日,毛泽东又召集华国锋、刘兴元、丁盛、韦国清、汪东兴、卜占亚谈话。
在谈话中,毛泽东先叫华国锋、汪东兴向他们传达他在武汉讲话,吹吹风。刘兴元、丁盛、韦国清大吃一惊。
据汪东兴回忆,毛泽东说:
军队要谨慎,不能骄傲,一骄傲就要犯错误。我很久没有抓军队工作了,现在要抓军队工作。抓军队无非就是路线学习,纠正不正之风,不要搞山头主义,要讲团结这些事情。进城以后,管军队工作开始时是聂荣臻;以后是彭德怀,他是打了胜仗的人嘛;以后就是林彪。他管不了那么多,实际上是贺龙、罗瑞卿管得多;以后是杨成武;再以后是黄永胜当总长,又是军委办事组的组长。办事组里面有一些人,在庐山会议上搞出那么些事来。我看黄永胜这个人政治上不怎么样强。第一军队要谨慎;第二地方上也要谨慎。军队要谨慎,首先不要搞山头主义。庐山会议上他们搞的那些语录,李德生同志就有意见。我说李德生这个人好蠢,你不是那个山头的人,别人的山头可以给你呀?好的宝贝怎么会给你呢?说到这里,毛主席沉思一会,把谈话内容转向“天才论”。他说:《国际歌》里面包括了马克思主义全部的立场、观点。你们看,那里面讲的是,奴隶们起来为真理而斗争,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全靠自己救自己。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是我们劳动群众。在庐山会议时,我写了一个七百字的文件(即《我的一点意见》——汪东兴注),就提出是英雄创造历史,还是奴隶们创造历史这个问题。你们都讨论了吗?《国际歌》就是要团结起来到明天,共产主义一定要实现。学马克思主义就讲团结,没有讲分裂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个歌,你们要注意三大纪律的第一条,八项注意的第一条和第五条,这是重点。没有重点就没有政策。
在林彪事件爆发的时候
1971年8月30日那天,毛泽东和华国锋、卜占亚、刘兴元、丁盛、韦国清集体谈话一次。毛泽东当着华国锋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质问广州部队司令员丁盛、政委刘兴元说:你们同黄永胜关系那么密切,来往这么多,黄永胜倒了,你们得了?这样一个重要的机会,聆听毛泽东的讲话,华国锋意识到毛泽东正在与林彪反革命集团做坚决的斗争。
毛泽东对华国锋等人说:“要搞马克思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
后来,毛泽东还带头指挥唱起了《国际歌》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两首歌。
毛泽东离长沙去南昌后,华国锋立即做出了在湖南全省学唱《国际歌》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两首歌的决定。
后来,人们才明白,毛泽东的这几次谈话,叫做“吹风”,又叫“打招呼”。毛泽东这几次谈话以及他在武汉、南昌的谈话,后来整理成《毛主席在外地巡视期间同沿途各地负责同志的谈话纪要》。
毛泽东在谈话中直截了当地点了林彪的名:
庐山这一次的斗争,同前九次不同。前九次都作了结论,这次保护林副主席,没有作个人结论,他当然要负一些责任。对这些人怎么办?还是教育的方针,就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林还是要保。不管谁犯了错误,不讲团结,不讲路线,总是不太好吧。回北京以后,还要再找他们谈谈。他们不找我,我去找他们。有的可能救过来,有的可能救不过来,要看实践。前途有两个,一个是可能改;一个是可能不改。犯了大的原则的错误,犯了路线、方向错误,为首的,改也难。历史上,陈独秀改了没有?瞿秋白、李立三、罗章龙、王明、张国焘、高岗、饶漱石、彭德怀、刘少奇改了没有?没有改。
我同林彪谈过,他有些话说得不妥嘛。比如他说,全世界几百年、中国几千年才出现一个天才,不符合事实嘛!马克思、恩格斯是同时代的人,到列宁、斯大林一百年都不到,怎么能说几百年才出一个呢?中国有陈胜、吴广,有洪秀全、孙中山,怎么能说几千年才出一个呢?什么“顶峰”啦,“一句顶一万句”啦,你说过头了嘛。一句就是一句,怎么能顶一万句。不设国家主席,我不当国家主席,我讲了六次,一次就算讲了一句吧,就是六万句,他们都不听嘛,半句也不顶,等于零。陈伯达的话对他们才是一句顶一万句。什么“大树特树”,名曰树我,不知树谁人,说穿了是树他自己。还有什么人民解放军是我缔造和领导的,林亲自指挥的,缔造的就不能指挥呀!缔造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嘛!
毛泽东领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为的是要大家“服从命令听指挥”;领唱《国际歌》,为的是说明“世上从来没有神仙皇帝,全靠自己救自己”,批判林彪的“天才论”。
毛泽东在跟华国锋谈话的时候,还说了这么一句:“叶剑英在这个关键时刻是有功劳的。”
华国锋虽然跟叶剑英不熟,但是毛泽东的这句话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华国锋在粉碎“四人帮”时倚重叶剑英,最初就是始于毛泽东的这句话。
每次毛泽东谈话之后,华国锋和汪东兴都做追记。毛泽东看了他们的记录,觉得还不错。毛泽东在长沙住了五天,于8月31日中午离开长沙前往南昌。临行时,毛泽东不要华国锋去江西,而是要华国锋去北京向周恩来汇报毛泽东在武汉、长沙“吹风”的情况。毛泽东叮嘱华国锋说:“你回到北京,只告诉总理一人。”
毛泽东走后,华国锋留在长沙处理湖南的工作,并在长沙接待以吴振宇大将为团长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军事代表团。
在送走朝鲜代表团之后,9月6日,华国锋回到北京。当晚10时半,华国锋在人民大会堂东大厅,出席周恩来召开的讨论四届人大的政府工作报告的会议。会议结束之后,华国锋走向周恩来,把毛泽东的谈话记录交给周恩来,并说:“毛泽东吩咐,只告诉总理一人。”
周恩来总理仔细看了华国锋、汪东兴整理的毛泽东谈话记录,在9月11日凌晨约华国锋在国务院会议厅谈话。华国锋向周恩来详细汇报了毛泽东在武汉、长沙“吹风”的情况。周恩来跟华国锋谈了一个半小时。
就在这次谈话之后,过了40个小时——1971年9月13日,毛泽东的“亲密战友”林彪在蒙古温都尔汗机毁人亡。
由于华国锋事先听过毛泽东的“吹风”讲话,所以对“9·13事件”有思想准备,积极投入“批修整风”(后来叫“批林整风”)运动。
在“9·13事件”过去20多天——1971年9月30日周恩来提议,10月3日经毛泽东同意,中共中央发通知:“中央决定增补华国锋同志为国务院业务组成员并任副组长。”
1971年11月10日,《人民日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席联合国第二十六届大会的代表团离京前往纽约》的报道中,华国锋的名字出现在送行的中共中央和政府各部门负责人的名单里,这是华国锋第一次以中央、国务院机关负责干部的身份见诸《人民日报》。
1971年冬,在全国开展批判林彪的“批修整风”时,华国锋又一次表示自己对于毛泽东的忠诚:带领中共湖南省委常委和一部分地、市委书记冒着严寒,前往毛泽东故乡韶山,在那里举办学习班。
1972年3月26日公安部部长谢富治病逝。毛泽东提名华国锋担任公安部部长。
谢富治,1909年生于湖北省黄安(今红安)县城区一个贫农家庭。少年时做过木匠。1930年参加工人纠察队,同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参加过长征,解放战争,屡立战功。1952年起任中共云南省委第一书记。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后来担任国务院政法办公室主任、内务办公室主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公安部部长、中共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北京军区第一政治委员等职。在“文化大革命”中,谢富治追随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迫害老干部,镇压革命群众,参与一系列篡夺党和国家最高领导权的反革命阴谋活动。
1970年,谢富治因患胃癌,做了手术。虽经医护人员全力调治,但终因癌细胞转移,久治不愈,于1972年3月26日病死于北京,公安部部长空缺。
尽管华国锋从未从事过公安工作,但是被毛泽东提议担任公安部部长这一职务。公安部长的地位的重要性,是人所共知的。从此,华国锋在北京站稳了脚跟。
然而,华国锋在北京没有“根基”。除了毛泽东之外,华国锋没有别的“靠山”。另外,北京是老革命云集之地,人才济济。华国锋作为一个资历并不太深的外省领导人进入北京,怎么会被毛泽东选为接班人呢?
其实,屈指数来,华国锋是毛泽东第五次选定的接班人。毛泽东如何一次次选择接班人?说来话长,要从头说起……
毛泽东很早就考虑接班人
在伦敦唐宁街10号英国首相府不远处,便是英国国防部。我在国防部大楼前,看到高大的英国陆军元帅伯纳德·劳·蒙哥马利的雕像。蒙哥马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指挥盟军进攻诺曼底,大败德国纳粹,取得了诺曼底登陆作战的重大胜利。蒙哥马利元帅的大名,对于中国人来说是熟悉的,因为蒙哥马利曾经在1960年和1961年两次访问中国,并多次与毛泽东主席长谈。
在1961年9月24日的长谈中,蒙哥马利问起毛泽东的继承人问题。
蒙哥马利说:“我认识世界各国的领导人。我注意到他们很不愿意说明他们的继承人是谁,比如像麦米伦、戴高乐等,主席现在是否已经明确,你的继承人是谁?”
毛泽东答道:“很清楚,是刘少奇。他是我们党的第一副主席。我死后就是他。”
“刘少奇之后是周恩来吗?”蒙哥马利又问。
“刘少奇之后的事我不管。”毛泽东答道。
毛泽东又说起斯大林的教训:“斯大林是最有权威的领袖,但缺乏远见,没有解决接班人问题。”
毛泽东不同意蒙哥马利元帅所称的“继承人”,而是采用“接班人”一词。
毛泽东后来对外交部办公厅副主任熊向晖说起跟蒙哥马利的谈话:
“继承人这个名词不好,我一无土地,二无房产,银行里也没有存款,继承我什么呀?红领巾唱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叫‘接班人好,这就是无产阶级的说法。”
毛泽东还说:
“这位元帅不了解,我们和苏联不同,比斯大林有远见。在延安,我们就注意这个问题,1945年七大就明朗了。当时延安是穷山沟,洋人鼻子嗅不到。1956年开八大,那是大张旗鼓开的,请了民主党派,还请了那么多洋人参加。从头到尾,完全公开,毫无秘密。八大通过新党章,里头有一条:必要时中央委员会设名誉主席一人,为什么要有这一条呀?必要时谁当名誉主席呀?就是鄙人当名誉主席,谁当主席呀?美国总统出缺,副总统当总统。我们的副主席有六个,排头的是谁呀?刘少奇。我们不叫第一副主席,他实际上就是第一副主席,主持一线工作。刘少奇不是马林科夫。前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改名换姓了,不再姓毛名泽东,换成姓刘名少奇,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选举出来的。以前,两个主席姓毛,现在,一个姓毛,一个姓刘。过一段时间,两个主席都姓刘。要是马克思不请我,我就当那个名誉主席。谁是我的接班人?何需‘战略观察!这里头没有铁幕,没有竹幕,只隔一层纸,不是马粪纸,不是玻璃纸,是乡下糊窗子的那种薄薄的纸,一捅就破。 ”
毛泽东所说是“1945年七大就明朗了”,指的就是当时已经选定刘少奇为接班人。
蒙哥马利说:“中国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很需要主席。你现在不能离开这艘船放下不管。”
毛泽东说:“暂时不离,将来学丘吉尔的办法。”并说,“我随时准备灭亡。”
接着,毛泽东讲了五种死法:被敌人开枪打死;坐飞机摔死;坐火车翻车翻死;游泳时淹死;生病被细菌杀死。
毛泽东说:“这五条,我都已准备了。”
毛泽东还说,人死后最好火葬,把骨灰“丢到海里去喂鱼”。
刘少奇是毛泽东第一个选定的接班人。
在1945年中共“七大”上,刘少奇以毛泽东的接班人的身份出现。在中共“七大”之后不久,在1945年8月,毛泽东赴重庆和蒋介石谈判,便请刘少奇代理中共中央主席。
从1945年直至“文革”爆发,近20年的时间,刘少奇一直是毛泽东的接班人。
其实在1961年9月24日跟蒙哥马利谈接班人问题之前,毛泽东在1957年访问苏联时,也曾跟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赫鲁晓夫说及。
那是在一次宴会上,毛泽东对赫鲁晓夫说:“我准备辞去国家主席的职务了。”
对此赫鲁晓夫并不感觉十分意外,因为在半年前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伏罗希洛夫访华时已经得知中国的这一重要人事动向。
赫鲁晓夫问:“有人接替吗?”
毛泽东回答说:“有。我们党里有几位同志,他们都不比我差,完全有条件。第一是刘少奇。这个人在北京和保定参加了五四运动,后来到你们那里学习,1921年转入共产党,无论能力、经验还是声望,都完全具备条件了。他的长处是原则性很强,弱点是灵活性不够。第二是邓小平。这个人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是难得的人才。”
赫鲁晓夫说:“是啊,我也感觉到这个人很厉害。”在1956年爆发匈牙利事件时,赫鲁晓夫曾经跟邓小平有过直接的交往。
也就是说,除了刘少奇之外,毛泽东还把邓小平列为接班人。1956年9月在中共八届一中全会上,邓小平出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就是毛泽东把邓小平列为接班人的一种安排。
毛泽东还曾经对赫鲁晓夫说:“第三是周恩来,这个同志在大的国际活动方面比我强,善于处理各种复杂的矛盾,他是非常精明强干的人,有弱点能自我批评,是个好人。”
然而由于赫鲁晓夫在苏联大反斯大林,大反个人崇拜,使毛泽东对于接班人的问题越发重视起来。
随着中苏关系的日益紧张,随着毛泽东认为赫鲁晓夫是“现代修正主义”,毛泽东细细研究起斯大林在接班人问题上的教训。毛泽东认为,赫鲁晓夫能够篡夺苏共的领导权,就在于斯大林在生前没有安排好接班人。斯大林指定的接班人是马林科夫。1953年3月5日斯大林去世,翌日苏共中央、部长会议、最高苏维埃主席团联席会议通过决议,任命马林科夫为部长会议主席。苏联由马林科夫为首的苏联由“三驾马车”执掌最高权力,即马林科夫、贝利亚、赫鲁晓夫。当时中国各地特别是在东北地区的火车站,都悬挂着马林科夫的巨幅标准像,同毛泽东的巨幅像并排在一起。但是马林科夫能力差,资历也不够深,很快就斗不过赫鲁晓夫。1953年9月3日,赫鲁晓夫当选苏共中央第一书记,夺得苏共中央领导权,迫使马林科夫逐步退出权力中心。
毛泽东注意到,斯大林没有解决好接班人问题。他说:“斯大林是最有权威的领袖,但缺乏远见,没有解决继承人的问题,搞了三驾马车,只会用皮鞋敲桌子。”毛泽东所说的“只会用皮鞋敲桌子”,是指赫鲁晓夫,即1960年10月赫鲁晓夫在联合国大会上反击菲律宾代表发言时,不顾礼仪脱下皮鞋敲桌子。
毛泽东又说:“不是三驾马车,而是三马驾车,又没有人拉缰绳,不乱才怪呢!赫鲁晓夫脱下皮鞋敲桌子,是两面派。斯大林在世时和死后,完全是两副面孔。”
毛泽东一次又一次强凋,严防出现“中国的赫鲁晓夫”。他绝对不允许在他百年之后,在中国出那么个“赫鲁晓夫式的人物”,也来一个“秘密报告”,痛斥他的个人迷信。
1964年7月14日,《人民日报》编辑部、《红旗》杂志编辑部联名发表重要文章《关于赫鲁晓夫的假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九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在这篇文章中,根据毛泽东的意见深入阐述了接班人问题。文章指出:
为了保证我们的党和国家不改变颜色,我们不仅需要正确的路线和政策,而且需要培养和造就千百万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问题,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所开创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革命事业是不是后继有人的问题,就是将来我们党和国家的领导能不能继续掌握在无产阶级革命家手中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子孙后代能不能沿着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正确道路继续前进的问题,也就是我们能不能胜利地防止赫鲁晓夫修正主义在中国重演的问题。总之,这是关系我们党和国家命运的生死存亡的极其重大的问题。这是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百年大计,千年大计,万年大计。帝国主义的预言家们根据苏联发生的变化,也把“和平演变”的希望,寄托在中国党的第三代或者第四代身上。我们一定要使帝国主义的这种预言彻底破产。我们一定要从上到下地、普遍地、经常不断地注意培养和造就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这篇文章提出接班人的5项条件。后来这5项条件被收入《毛主席语录》,人们方知是毛泽东的话——毛泽东审阅《人民日报》、《红旗》杂志文章时亲笔加上去的:
他们必须是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而不是像赫鲁晓夫那样的挂着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招牌的修正主义者。
他们必须是全心全意为中国和世界的绝大多数人服务的革命者,而不是像赫鲁晓夫那样,在国内为一小撮资产阶级特权阶层的利益服务,在国际为帝国主义和反动派的利益服务。
他们必须是能够团结绝大多数人一道工作的无产阶级政治家。不但要团结和自己意见相同的人,而且要善于团结那些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还要善于团结那些反对过自己并且已被实践证明是犯了错误的人。但是,要特别警惕像赫鲁晓夫那样的个人野心家和阴谋家,防止这样的坏人篡夺党和国家的各级领导。
他们必须是党的民主集中制的模范执行者,必须学会“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领导方法,必须养成善于听取群众意见的民主作风。而不能像赫鲁晓夫那样,破坏党的民主集中制,专横跋扈,对同志搞突然袭击,不讲道理,实行个人独裁。
他们必须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富于自我批评精神,勇于改正自己工作中的缺点和错误。而绝不能像赫鲁晓夫那样,文过饰非,把一切功劳归于自己,把一切错误归于别人
毛泽东的关于接班人的5项条件,条条以赫鲁晓夫为反面教员,提醒人们“绝不能像赫鲁晓夫那样”。
毛泽东两易接班人
就在1964年7月14日《人民日报》编辑部、《红旗》杂志发表《关于赫鲁晓夫的假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九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的时候,毛泽东已经对他早就选定的接班人刘少奇投了否定票。
其实,刘少奇只比毛泽东小五岁。严格地讲,刘少奇是毛泽东的同辈战友,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接班人。在“文革”前,刘少奇是仅次于毛泽东的中国第二号人物。一旦毛泽东“被马克思请去”,则由刘少奇接替。
毛泽东对刘少奇的态度,来了180度的大转变。毛泽东以为,刘少奇是中国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毛泽东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目的,就在于打倒“中国的赫鲁晓夫”——刘少奇。
在1966年那著名的《五·一六通知》,亦即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纲领性文件中,毛泽东强调,“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现在正睡在我们的身旁”,“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
毛泽东把刘少奇当成“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的“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当成了“中国的赫鲁晓夫”。
在打倒刘少奇的同时,邓小平也被打倒。毛泽东以为,邓小平是另一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毛泽东面临第二次选择接班人,他选择了林彪。林彪比毛泽东小14岁。
就某种意义上讲,毛泽东不论是第一次选择了刘少奇,第二次选择了林彪,透露出毛泽东选择接班人的核心条件,那就是对毛泽东、对毛泽东思想绝对忠诚。
在中共“七大”上,刘少奇作《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刘少奇以极为热忱的语言,赞扬了毛泽东,赞扬了毛泽东思想。他的报告中,提到毛泽东的名字达105次:
我们的党,已经是一个有了自己伟大领袖的党。这个领袖,就是我们党和现代中国革命的组织者与领导者——毛泽东同志,我们的毛泽东同志,是我国英勇的无产阶级的杰出代表,是我们伟大民族的优秀传统的杰出代表。他是天才的创造性的马克思主义者,他将人类这一最高思想——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
我们的毛泽东同志,不仅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革命家和政治家,而且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理论家和科学家,不但敢于率领全党和全体人民进行翻天覆地的战斗,而且具有最高的理论上的修养和理论上的勇气。他在理论上敢于进行大胆的创造,抛弃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某些已经过时的、不适合于中国具体环境的个别原理和个别结论,而代之以适合于中国历史环境的新原理和新结论,所以他能成功地进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件艰巨的事业。
刘少奇还指出:
毛泽东思想的生长、发展与成熟,已经有了24年的历史,在无数次的千百万人民的剧烈斗争中反复考验过来了,证明它是客观的真理,是唯一正确的救中国的理论与政策。
中共“七大”修改了党章,把“毛泽东思想”载入党章:
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与中国革命实践之统一的思想——毛泽东思想,作为自己一切工作的指针,反对任何教条主义的或经验主义的偏向。
从此,毛泽东思想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
至于林彪,对于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评价,超过了刘少奇。林彪在《毛主席语录》再版前言中指出:
毛泽东同志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毛泽东同志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毛泽东思想是在帝国主义走向全面崩溃,社会主义走向全世界胜利的时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是反对帝国主义的强大的思想武器,是反对修正主义和教条主义的强大的思想武器。毛泽东思想是全党、全军和全国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
因此,永远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全国人民的头脑,坚持在一切工作中用毛泽东思想挂帅,是我党政治思想工作最根本的任务。广大工农兵群众、广大革命干部和广大知识分子,都必须把毛泽东思想真正学到手,做到人人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学习毛主席著作,要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在“用”字上狠下功夫。为了把毛泽东思想真正学到手,要反复学习毛主席的许多基本观点,有些警句最好要背熟,反复学习,反复运用。
林彪在讲话中,对于毛泽东的“崇拜”之情,更加“炽热”。1966年5月18日,即通过《五·一六通知》的两天后,林彪在讲话中说出这样的“名言”:
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超过我们一万句。
毛主席的话是我们的行动准则。谁反对他,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
林彪还说:
毛主席比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高得多。毛主席是世界最大的天才。
毛主席这样的天才,全世界几百年、中国几千年才出现一个。
对(毛)主席的指示要坚持执行,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可以说,林彪对于毛泽东的评价,已经到达“顶峰”,谁也无法超越了。
至于林彪在自己的笔记本中写下的一段话,泄露了他的天机:
“大拥大顺,仿恩(格斯)之于马(克思),斯(大林)之于列(宁),蒋(介石)之于孙(中山),跟着转,乃大窍门所在。”
在1969年的中共“九大”上,林彪作为毛泽东的接班人,“空前绝后”地载入中国共产党党章。
1971年9月13日林彪乘飞机出逃,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使毛泽东第二次选择接班人化为泡影。
在震惊全国的“9·13”事件爆发前夕,1971年8月14日,毛泽东离开北京,开始了将近一个月的南巡。毛泽东向各地党、政、军负责人打招呼、吹风,揭露林彪、陈伯达、黄永胜、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等人的问题。
8月25日和8月27日,华国锋作为陪同人员在武昌、长沙两地听取毛泽东讲党的历史和庐山会议情况。毛泽东当着华国锋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质问广州部队司令员丁盛、政委刘兴元说:“你们同黄永胜关系那么密切,来往这么多,黄永胜倒了,你们得了?”
毛泽东来到长沙时,住在中共湖南省委大院旁的省委招待所(人称“九所”)。毛泽东对华国锋等说:“要搞马克思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后来,毛泽东还带头指挥唱起了《国际歌》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两首歌。
9月2日,毛泽东离长沙去南昌之后,华国锋立即做出了在湖南全省学唱《国际歌》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两首歌的决定。
林彪的出逃,使毛泽东极度失望,给予毛泽东沉重的打击,毛泽东的身体从此走下坡路。尽管毛泽东是胜利者。然而一度大肆宣传过的他的“亲密战友”陡然成了叛逆,不能不使他感到难堪。他的这位“亲密战友”是以“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而著称于世的,他的这位“接班人”的名字是载入神圣的党章的。林彪曾被宣传成“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第三位伟大助手”,诚如恩格斯是马克思的伟大助手,斯大林是列宁的伟大助手,当今林彪是毛泽东的“伟大助手”。
“9·13”事件的爆发,照理会使毛泽东清醒:由他个人选择、指定接班人的做法,是不是合适?
可惜毛泽东,没有接受林彪事件的教训,他又一次个人决断,在痛苦与难堪之中,考虑第三次选择接班人。
王洪文突然奉命来京学习
就在毛泽东打算第三次选择接班人的时候,1972年1月,毛泽东突然休克,意味着毛泽东的余生已经屈指可数。他说:“我已经收到上帝的请柬。”
就在毛泽东休克不久,1972年4月,在例行的体检中,发现周恩来患有早期癌症!这表明,周恩来也余日不多了!
这清楚地表明,毛泽东必须尽快选择新的接班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与毛泽东第一次、第二次选择接班人不同,在当时不论是刘少奇还是林彪,早已经是第二把手。然而这一回摆在毛泽东面前,却并没有呼之欲出、众望所归、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接班人。
众所周知,毛泽东曾经倚重于江青发动“文革”,毛泽东也曾经十分赏识张春桥。正因为这样,江青、张春桥的“自我感觉”良好,以毛泽东的接班人自居。
就在这个时候,江青做起“主席梦”。毛泽东深知,不论是理论水平、领导能力、革命经验、个人品格,江青都够不上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但是就忠诚毛泽东、忠诚于毛泽东的“文革”路线而言,江青的“忠诚度”是毋庸怀疑的。
张春桥则做起“总理梦”。张春桥比毛泽东小24岁,整整相差一代。尤其是1970年夏在庐山召开的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上,张春桥是林彪集团重炮猛轰的目标,林彪的倒台成了张春桥的“光荣”,更加增添了张春桥接班的“资本”。
很出乎意料,1972年9月7日,毛泽东从上海调来一个年轻人,说是来京“学习”,连此人自己也一时闹不清来京干什么。
此人只有37岁,比毛泽东整整小了42岁,标准的“少壮派”。在“文革”中,他靠造反起家,成了“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的“司令”。后来,成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在上海,他排名于主任张春桥和副主任姚文元之后,是那里的第三把手。
他便是王洪文。
毛泽东十分看重这位年轻人。王洪文的资历当然无法跟刘少奇、林彪相比,但是这位“造反司令”在“文革”中曾轰动全国。早在中共九大时,王洪文便跃升为大会主席团成员,还作为上海工人阶级的“杰出代表”在大会上发言。
最初,就连王洪文自己也闹不清楚调他进京干什么。当时,张春桥给他挂长途电话,说是来北京学习。学习什么?不得而知。据王洪文的秘书廖祖康告诉笔者,当时王洪文只带一个旅行袋去北京,他以为学习几天就会回上海。
王洪文住进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中央文革”办公室给他送来四卷《毛泽东选集》,还有烫着金字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文集。这些都是他来京学习的课本。
王洪文感到困惑,感到寂寞,他不知道调来北京究竟干什么。实在闷得慌,他只好给马天水挂长途电话,听听上海消息。
王洪文并没有意识到,他的邻居——张春桥,正用嫉妒的目光注视着他。张春桥只是对王洪文说,中央调他来京是让他来学习。至于学习的时间多长,为什么来京学习,张春桥都没有明说。张春桥的心中一清二楚。
林彪的自我爆炸,陈伯达的下台,使排在张春桥之前的两个名字勾销了,张春桥从第七号人物递升为第五号人物,即毛泽东、周恩来、康生、江青、张春桥。
张春桥借助于种种去中南海的机会,尽力去接近毛泽东,企求着伟大领袖的垂青,以便谋得“接班人”的地位。一天,在中南海,谈完工作之后,毛泽东忽然问了张春桥一句话:“王洪文会不会写文章?”
毛泽东的话,使张春桥感到意外。他答道:“王洪文也能写写。当然,比起姚文元来,要差得远。”
“灵敏度”极高的张春桥,立即从这一句问话中,窥见毛泽东心中的奥秘——他,正在注意着王洪文!
几天之后,毛泽东更详细地向张春桥询问王洪文的情况。但是,毛泽东没有说明意图。毛泽东终于明确地提出,让张春桥通知王洪文到北京来。
毛泽东在书房召见王洪文,使王洪文深感意外。79岁的毛泽东紧紧地握着这个37岁的年轻人的手。
召见之际,张春桥在侧,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毛泽东对王洪文问长问短,显得很热情,问他念过几年书,当过几年兵,称赞王洪文集“工农兵于一身”——当过兵,务过农,做过工。
毛泽东犹如考官一般,提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要王洪文谈观点,说见解。
“你在北京多看点马列的书,多听听各种会议的意见……”临别时,毛泽东对王洪文说了这番话。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王洪文在北京一是读书,二是开会。七机部的会议,关于河南的会议,关于湖南的会议……一个一个的会,要他去参加。他只是一个列席者而已。只带耳朵,不带嘴巴。坐在那里旁听,如此而已。这种“旁听生”生活,也是他来京学习的项目。各种各样的会场,成了王洪文的“课堂”。
经过一个阶段的观察,王洪文成了毛泽东第三次选定的接班人。
毛泽东安排党政军接班人
不过,跟上两次选择接班人不同,毛泽东当时对于接班人的考虑是多方的。
1971年2月,毛泽东从长沙调来了华国锋;
另外,毛泽东也看重早在1969年7月就已经从沈阳调来北京的李德生。
李德生生于1916年,比华国锋大5岁,河南新县人,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将。他在1930年参加红军,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李德生是“打”出来的,从排长、连长、营长、团长逐级提升。解放战争时,他已是第二野战军师长。1951年参加抗美援朝,任副军长。回国后,升为军长,进入高等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仍任军长。因主持总结“郭兴福教学法”引起广泛注意。1968年后,升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北京军区司令员,沈阳军区司令员。在中共九届一中全会上,他当选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
毛泽东最初对王洪文、华国锋、李德生的考虑是分别作为党、政、军的接班人。
早在1970年8月的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已经显露出安排李德生作为军队方面接班人的意向。
正在出席会议的李德生,突然受到周恩来的召见。周恩来向他传达了毛泽东的指示,要李德生速去北京,换当时担任总参谋长的黄永胜上山开会。黄永胜是林彪集团的主将之一。
毛泽东把黄永胜调上庐山,和林彪、陈伯达、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等一起接受批判。
在“9·13”事件的前夜——1971年9月12日中午十二时,毛泽东的专列从上海驶抵北京丰台车站。毛泽东在专列上接见了奉命赶来的李德生、纪登奎、吴德、吴忠。
毛泽东命令李德生马上调一个师到南口,以防林彪进行武装政变。当天深夜,当林彪乘三叉戟飞机从山海关机场强行起飞时,周恩来立即命李德生前往军委空军司令部坐镇指挥……
所以,毛泽东安排李德生作为军事方面的接班人的意图,可以说是十分清楚的。
毛泽东调华国锋来京,担任国务院业务组副组长、公安部部长,打算安排他作为国务院方面的接班人。
1973年5月20日至31日,中共中央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决定,王洪文、华国锋、吴德“列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并参加工作”。这一决定,实际上就是“预告”了王洪文、华国锋、吴德将成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至于李德生,原本就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
也就在这次中共中央工作会议上,根据毛泽东的意见,成立了中共“十大”选举准备委员会。毛泽东提议王洪文为这个准备委员会的主任,周恩来、康生、叶剑英、张春桥、李德生为副主任。
毛泽东的这一提议,清楚地透露了他要安排王洪文为党的接班人的意图。
果真,1973年8月31日,在中共十届一中全会上,选出五位中共中央副主席,王洪文名列第二,而李德生名列第五。
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
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来、王洪文、康生、叶剑英、李德生
也就在这一次会议上,华国锋当选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按姓氏笔画为序)。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毛泽东、王洪文、叶剑英、朱德、李德生、张春桥、周恩来、康生、董必武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毛泽东、王洪文、韦国清、叶剑英、刘伯承、江青、朱德、许世友、华国锋、纪登奎、吴德、汪东兴、陈永贵、陈锡联、李先念、李德生、张春桥、周恩来、姚文元、康生、董必武
对于华国锋来说,他成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进入了中共的领导核心,是他政治生涯中的重要一步。他从省委书记到政治局委员,只花了3年时间,应该说“进步”很快了。但是,他没有像坐了“火箭”、一下子成了“第三号人物”的王洪文那样引人瞩目。
华国锋言语不多,不露锋芒。在北京,他惟一的“靠山”是毛泽东。他没有别的“靠山”,其实是他的优点。毛泽东看中华国锋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无帮派。
华国锋既与“四人帮”没有什么瓜葛,也与周恩来、叶剑英没有什么交情。在中央政治局尖锐的斗争中,华国锋往往保持中立。他惟毛泽东之命是从。
张根生曾这样回忆当时与华国锋的交往:
1973年6月全国召开知青工作会议时,会议期间,我找他个别谈过一次话,向他谈了中央派赵紫阳回广东工作时,周总理亲自向丁盛明确说了中央决定叫赵紫阳负责省委全面工作,赵也在现场,而丁盛回来在会上却宣布赵紫阳只分管省革委会的全面工作。赵对农村工作是很熟悉的,但他提出的一些意见不被重视。谈话后华就立即向周总理作了汇报,事情很快得到解决。中央立即决定任命赵紫阳为省委第一书记,免去了丁盛的职务。
在那次会议中间,当时任浙江副省长的冯白驹同志在北京突然病逝了,华国锋、纪登奎找我去参加给白驹同志作生平的评价,纠正了原来1958年广东省委对冯白驹同志的错误决定,作出了比较公正的结论。虽然没有宣布完全平反,但在那时也算比较好了。
重新起用邓小平
毛泽东在安排王洪文、华国锋、李德生在党、政、军三方面接班之外,又考虑起用了邓小平。
1972年4月24日,根据毛泽东的指示,《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强调“经过长期革命斗争锻炼的老干部,是党的宝贵财富”,“不但要看干部的一时一事,而且要看干部的全部历史和全部工作。”
《人民日报》这篇社论发出重要的讯号,即准备起用一批在“文革”中遭到“批判”甚至“打倒”的老干部。
就在《人民日报》这篇社论发表后的3个月——1972年7月21日,在“文革”中被“下放”到江西的陈云,给毛泽东并中央写信,谈了他在江西南昌郊区的情况,请求中央根据他的身体情况,给他分配力所能及的工作。陈云在信中写道:
如果没有适当的工作分配,可否参加北京老同志学习班?参加学习班之后,可否在我身体还能走动的几年在春秋季节仍到外地下面去看看?如果可以这样办的话,因为我不能坐飞机,可否破例在往返的路上给一个能烧暖气的公务车,避免受冷感冒,也可延长一点在外地走访的时间。
翌日,毛泽东便在陈云来信上批示。
印发。请中央商定。我看都可以同意。
毛泽东又在陈云来信的信封上批示。
请总理办。
由于有了毛泽东的批示,陈云离开江西,回到了北京。
1972年8月1日,在国防部举行的庆祝建军四十五周年的招待会上,陈云、王震显眼地露面了——他们“下放”到江西之后,已经三年多未曾在媒体露面。
王震是1969年10月18日从北京“下放”到江西,住在抚州军分区干休所,在东乡红星垦殖场“蹲点调查”。1971年9月29日王震先于陈云回到北京。
陈云是在南昌的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蹲点调查”。
既然陈云、王震能够从江西回到北京,意味着邓小平同样也能从江西回到北京。
1972年8月3日,邓小平在江西省南昌市附近的新建县望城岗原步兵学校一座小院里,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
小院里有一幢两层红砖小楼,本是步兵学校校长住的。自1969年10月下旬起,65岁的邓小平成了那里的新居民。邓小平是从北京用专机押去的。从此,他默默地“贬居”于这座小院里。
作为中国当年“第二号走资派”,邓小平和妻子卓琳、继母夏培根生活在一起,他成了家中的“壮劳力”,扫地、劈柴、砸煤之类活儿都由他“承包”。他还“奉命”每日上午去新建县拖拉机修配厂劳动。
每当黄昏来临,邓小平总是在小院子里散步,走了一圈又一圈,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邓小平在小院里走出了一条“邓小平小道”。他一边散步,一边沉思。他在思索着中国的未来,思索着中国共产党的未来。
终于,发生了“9·13”事件。当邓小平坐在工人之中,在新建县拖拉机修配厂听完中共中央有关“9·13”事件”的文件的传达,邓小平回家后说了一句:“林彪不死,天理难容!”
林彪的倒台,给了“左”派们沉重一击。
1972年“五一”节前夕,邓小平的身患残疾的儿子邓朴方获准去京就医。邓小平的女儿毛毛陪同哥哥邓朴方前往北京。
在北京,王震托人找到毛毛,要毛毛上他家。王震详细询问了邓小平的近况,他对毛毛说:“我要向主席及中央上书,让你父亲出来工作。”
毛毛回到南昌,把“胡子叔叔”王震的话转告了父亲。
周恩来更是关心着邓小平,最初,在1972年1月10日,毛泽东突然出现在陈毅追悼会上。毛泽东那天在与张茜的谈话中,提及邓小平,说邓“属人民内部矛盾”。在侧的周恩来注意了这一重要信息,他知道毛泽东已原谅了邓小平。
1972年8月14日,毛泽东就邓小平8月3日给他的信作了批示,成了重新起用邓小平的讯号:
请总理阅后,交汪主任印发中央各同志。邓小平同志所犯错误是严重的。但应与刘少奇加以区别。(一)他在中央苏区是挨整的,即邓、毛、谢、古四个罪人之一,是所谓毛派的头子。整他的材料见两条路线,六大以来见两书。出面整他的人是张闻天。(二)他没历史问题,即没有投降过敌人。(三)他协助刘伯承同志打仗是得力的,有战功。除此之外,进京以后,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有做的,例如率领代表团到莫斯科谈判,他没有屈服于苏修。这些事我过去讲过多次,现在再说一遍。
毛泽东提及的“邓、毛、谢、古”,即邓小平、毛泽覃、谢维俊、古柏,由于支持毛泽东,在1933年4月在中央苏区遭到王明路线执行者们的批判。
毛泽东的这一批示是一个重要的信号,意味着将重新起用邓小平!
周恩来一边把毛泽东的批语和邓小平的信派人送往印刷厂排印,一边通知中共江西省委,解除对邓小平的监督劳动,恢复党的组织生活。
1973年2月20日,邓小平终于离开了那个小院,从江西返回北京。
邓小平在北京出现,使周恩来有了一位得力助手,对中国的政局产生了重大影响。
1973年3月10日,周恩来根据毛泽东对邓小平信件的批语,主持政治局会议。会议作出了《关于恢复邓小平同志的党的组织生活和国务院副总理的职务的决定》。这一决定,意味着邓小平正式复出了。
4月12日。北京人民大会堂里,中国领导人宴请柬埔寨国家元首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邓小平出现了!这是他被打倒之后,第一次以国务院副总理的身份公开露面。
当时在场的匈牙利记者巴拉奇·代内什这样描述:
他孤独一人站在大厅里。他个子明显矮小,但体肩宽阔,显得刚毅有力。身着深色的毛式干部服,但袜子是白颜色的。此刻,他当然知道,从远处,从人民大会堂大厅里的许多圆桌旁边,数百双眼睛正好奇地注视着他,因为他是在消失之后又从被遗忘的角落里突然出现在人们眼前的……
4月的这天晚上,筵席未散就抢先急匆匆地走下楼梯的不是外交官,而是各国的新闻记者。他们直奔近处的邮电总局,向全世界传播一件重大新闻:邓小平复出!
1973年12月22日,根据毛泽东的提议,中共中央决定邓小平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参加中央领导工作,待中共十届二中全会追认。
中国政治舞台的新布局
毛泽东分别从上海、江西、辽宁、湖南调来的王洪文、邓小平、李德生、华国锋,构成中国政治舞台的新布局。
很快的,毛泽东这新布局中产生了新的斗争:王洪文和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结成“四人帮”,在政治局里与周恩来、邓小平“对着干”。
1974年7月17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批评了“四人帮”。毛泽东当着政治局委员们的面,批评王洪文、江青、张春桥、姚文元说:“你们要注意呢,不要搞成四人小宗派呢!”
毛泽东的话中,已经流露出对于王洪文的不满。
1974年10月4日,王洪文接到毛泽东秘书张玉凤的电话,传达毛泽东的指示。
王洪文亲笔记录的毛泽东指示如下:
“谁当第一副总理?邓。”
毛泽东的指示清楚表明,已经病重的周恩来总理一旦离世,接替周恩来出任国务院总理的将是邓小平。
其实毛泽东的指示,不仅指定邓小平为国务院第一副总理,而且还可能意味着取代王洪文成为接班人。
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充满尖锐的“对着干”的时刻,毛泽东却于1974年10月13日离开了北京,前往湖南长沙。
毛泽东这次去长沙非同往常,他在长沙住了114天,直至1975年2月3日才离开那里回到北京。
虽然华国锋已经在中央工作,但是他一直兼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华国锋兼任这一职务直至1977年6月)。他精心地安排、照料毛泽东在长沙的衣食住行。毛泽东在长沙住那么久,一方面这里固然是他的故土,一方面也是由于对华国锋的信赖。
就在毛泽东离开北京才十几天,江青不满于毛泽东的指示“谁当第一副总理?邓”,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借口所谓“风庆轮”事件,跟邓小平大吵起来。
江青以咄咄逼人的口气质问邓小平:“你对批判‘洋奴哲学,究竟抱什么态度,是赞成还是反对?”
邓小平没有搭理她。
江青发火了,又追问邓小平:“你到底是什么态度?”
邓小平实在忍无可忍,回敬道:“你这种态度,政治局还能合作吗?你这是强加于人,难道一定要赞成你的意见吗?”
邓小平气极,拂袖而去。
政治局会议不欢而散。
张春桥称这次政治局会议为“二月逆流”;姚文元则在日记中称“已有庐山会议气息”。
当天夜里,江青和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密商,派王洪文前往长沙向毛泽东告邓小平的状。
“我们四个人之中,洪文去长沙一趟最合适。”江青说道。其实,这主意,张春桥早已与江青通过气,是张春桥出的。
翌日,王洪文急匆匆在北京——长沙之间飞了个来回。他上午九时起飞,下午二时见毛泽东,傍晚回到北京。他所以如此仓促,如他在法庭上所言:“因为去的时候没有报告政治局,也没有报告总理。”
毛泽东当面警告王洪文:“你们不要搞上海帮!”
王洪文在长沙受到毛泽东的尖锐批评,灰溜溜回到北京。从此,王洪文接班人地位动摇了……
1974年12月23日,应毛泽东之召,病中的周恩来以及王洪文,各乘一架专机,从北京飞往长沙。
当时,毛泽东住在湖南省委接待处已经两个多月了。在北京担任公安部部长的华国锋每隔几天,便给湖南省委挂一次电话,精心安排毛泽东在湖南的生活。华国锋长期担任湖南省委领导,关照湖南省委把接待毛泽东作为头等大事。听说毛泽东喜欢看电视,华国锋从北京为毛泽东专门调来了电视车……喜欢游泳的毛泽东,五次到湖南省游泳馆游泳,还冒着寒风跃入湘江,到中流击水。
周恩来向毛泽东汇报四届人大的准备工作。
毛泽东见了王洪文,头一句话便说:“不要搞四人帮!团结起来,四个人搞在一起不好!”
王洪文不好意思地赶紧说道:“以后不搞了。”
大抵考虑到“上海帮”这一概念过分强调了地域性,容易产生副作用,这一回毛泽东明确地用“四人帮”这一准确的概念,含义即他早先说过的“四人小宗派”。
毛泽东谈起了邓小平。毛泽东指着王洪文,对周恩来说:“邓小平Politics比他强。”
“Politics”,即政治。
毛泽东视力不好,仍用笔在纸上写着,写了“人材难”三个字。
“人材难得!”周恩来立即明白。
毛泽东点了点头。
毛泽东还对王洪文说:“我几次劝你,不要几个人搞在一起,你总是听不进去!这一次,你既然来了,就多住三天,好好想一想,写个书面检查给我!”
毛泽东此言,使王洪文颤抖!据王洪文秘书廖祖康告诉笔者,王洪文回到住所,廖祖康跟他打招呼,他不理不睬。他闷闷不乐,往床上一躺,一句话也没说。
灯下,王洪文提起了笔,又放了下来。直到第三天,王洪文才写出一份检查。
现把王洪文的检查原文照录于下:
主席:
这次来长沙向主席汇报工作,又一次聆听了主席的教导,受到了深刻的教育。特别是主席对我的批评“你不要搞四人帮”。主席的批评是完(全)正确的,我诚肯(恳)地接受主席的批评教育。这次主席批准在这里住三天,我应借这个机会来回忆,总结自己犯错误的经验和教训。
两天来我认真的回忆了自己所犯的主要错误。
主席发现以后曾多次指示,“你们不要几个人搞在一起”,“你们不要搞上海帮”。我没有坚决地按主席的指示办事。当工作中遇有问题时不是和政治局多数同志商量,研究解决问题,而是只找少数几个同志。虽经主席多次指示,我仍然不觉悟,脱离不开小圈子。主席在离京前的政治局会议上又指示“你们不要(搞)上海帮”。以后有同志来找议事我仍然顶不住。因此就继续犯错误。10月17日来长沙向主席汇报关于江青同志和小平同志为“风雷(庆)号”批示发生争吵一事我是犯了严重错误的。因为当时在提名总参谋长人选问题上小平同志有不同意见,这本是党内生活中允许的。但我不是依靠政治局多数同志正确的解决定问题,而是只听了少数同志意见。错误地把提总参谋长人选问题和江青同志批示“风庆轮”问题同小平同志争吵联系在一起,并且乱加猜测,因而就得出结论说可能有别的什么问题。因此我就提意(议)向主席报告。
在这个问题上的是(事)实是:小平同志并不错,而是我犯了严重错误,因为总理身体不好要我主持工作,而我不是全面的听取各方不同意见,而是只听少数同志意见,又不加分析就错误地向主席报告。干扰了主席。我的错误是严重的。
12月27日,两架专机离开长沙,飞回北京。
王洪文的心境是复杂、沉重的。他已经成了当年那个从庐山败退的林彪,他的“接班人”的地位已经完全动摇了。
毛泽东面临着第四次选择接班人。
邓小平取代了王洪文
毛泽东第四次选择的接班人是谁?
周恩来和王洪文从长沙回京不久,中共中央于1975年1月5日发出一号文件,任命邓小平为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追认邓小平为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
不言而喻,毛泽东在刘少奇、林彪、王洪文之后,选择了邓小平。
邓小平本来就是毛泽东曾经中意的接班人。早在1956年邓小平出任中共中央总书记,那就是毛泽东安排接班人的一种考虑。
在1975年1月,除了邓小平的地位明显提升之外,还发生了这样重大的变化:
在1月8日至10日召开的中共十届二中全会上,批准李德生辞去中共中央副主席和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职务的请求;
在1月13日至17日召开的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华国锋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兼公安部长。
四届人大通过以下名单:
国务院总理——周恩来。
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张春桥,李先念、陈锡联、纪登奎、华国锋、陈永贵、吴桂贤、王震、余秋里、谷牧、孙健。
在国务院副总理的候选人名单上,原本还有李富春。不巧,他在1月9日去世——正值四届人大召开前夕。
这一结果一公布,江青气歪了鼻子。
她曾提议“王洪文任副委员长,排在朱德、董必武之后,宋庆龄之前”,被毛泽东一口否决。
她曾提议“张春桥为国务院第一副总理,排在邓小平之前”,也被毛泽东拒绝。
王洪文忍气吞声,人大副委员长达二十一人的名单上也没有他的份儿,他自知是毛泽东对他的非常冷淡。
在四届人大之后,毛泽东和周恩来委托邓小平主持党政日常工作。虽然王洪文仍是中共中央副主席,党内排名次序为毛、周、王、叶(剑英)、邓、张,不过,第三号人物实际上已是邓小平,而不是王洪文了。
1975年2月3日,春节前夕,毛泽东结束了在湖南的一百一十四天羁旅生活,回到北京。
1975年5月3日,是“四人帮”最难熬的一天。
这天,毛泽东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这也是毛泽东生前最后一次亲自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病情日重,已经做了多次手术的周恩来,知道这是一次不寻常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抱病出席。
在这次会议上,毛泽东对于“四人帮”的批评,比一年前要严厉得多!
毛泽东对“四人帮”发出了严重警告:
“要搞马列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不要搞四人帮,你们不要搞了,为什么照样搞呀?为什么不和二百多的中央委员搞团结,搞少数人不好,历来不好。”
毛泽东提出了要解决“四人帮”问题。毛泽东说:
“上半年解决不了,下半年解决;今年解决不了,明年解决;明年解决不了,后年解决。”
不过,毛泽东一方面提出了解决“四人帮”问题,一方面又并不很着急,以至“后年解决”也可以。他说道:“我看问题不大,不要小题大作,但有问题要讲明白。”
这表明毛泽东既揭露、批判了“四人帮”,但又以为“问题不大”。他只是要求“四人帮”不要搞党内小宗派,并没有把“四人帮”当成一个反革命集团。
不管怎么样,毛泽东终究是当时中共的无与伦比的最高领袖。他的每一句话,都对中央政治局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的这一席话,给了“四人帮”以很大的政治压力。王洪文、江青、张春桥、姚文元不得不都写下书面检查。
在1975年5月3日政治局会议之后,毛泽东和周恩来明确指示,中央日常工作改由邓小平主持。邓小平取代了王洪文。王洪文的“接班人”地位,从此告吹。
王洪文成了闲人。他的工作,按毛泽东的安排,只是抓抓党校的工农兵读书班,如此而已。
1975年8月,经毛泽东同意,王洪文回到了他的“基地”——上海,做“调查研究”工作去了。
毛泽东称华国锋“厚重少文”
毛泽东对王洪文失去信心之后,让邓小平主持中央常务工作,同时毛泽东还寄希望于华国锋。
这时候,毛泽东用“厚重少文”来形容华国锋。
厚重少文,也就是敦厚持重的意思。
史记《高祖本纪》记载:
汉十二年刘邦平英布,被流矢所中,病危,吕后问计曰:“‘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令谁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智有余,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而所知也。”
汉高祖刘邦临死前评价周勃“重厚少文”,但是“安刘氏者必勃也”。
周勃(约前240-前169),西汉开国功臣,名将。汉高祖封周勃为绛侯。
《史记·绛侯周勃世家》中写及周勃“重厚少文”之状:
勃为人木彊敦厚,高帝以为可属大事。勃不好文学,每召诸生说士,东乡坐而责之:“趣为我语。”其椎少文如此。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周勃为人质朴刚强、老实敦厚,高帝认为可以委任他大事。周勃不喜好文学,每次召见诸位儒生和游说之士,他面向东坐着而责令他们说:“赶快对我说吧。”他朴实无文就是这个样子。
在汉高祖刘邦死后,周勃最大的功劳就是“诛吕安刘”。
吕,即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吕雉。
汉高祖刘邦有8个儿子,即刘肥、刘盈、刘如意、刘恒、刘恢、刘友、刘长、刘建,其中只有刘盈是吕后亲生。
汉高祖死后,吕雉封锁消息,四天不发丧,与宠臣密谋立刘盈为帝,称汉惠帝(又称孝惠帝)。
17岁的刘盈即帝位之后,吕雉被尊为皇太后。刘盈年幼仁弱,大权操在吕太后手中。
吕雉为了防范刘邦其余7个儿子夺权,毒杀刘如意,饿杀刘友,迫使刘恢自杀,刘建患病而死,只留下一个儿子,也被吕后派人杀掉。当吕雉的毒手伸向刘肥时,幸亏刘肥有所防备,躲过一劫。
汉惠帝刘盈不满吕后所为,于公元前188年忧郁而死。吕雉立(前)少帝刘恭(刘盈之子),以少帝年幼为理由,吕雉以太后身份临朝,行使皇帝职权,成为中国皇后专政第一人。少帝因其生母为吕雉所杀,有怨言。公元前184年,吕雉杀少帝刘恭,立刘弘(刘盈另一子)为(后)少帝,吕雉仍以皇太后身份君临朝天下。
吕雉掌握汉朝政权长达16年。吕雉为了制衡对她反感的老臣,封侄吕台、吕产、吕禄等为王,扩大朝中吕氏势力。
少帝刘弘继位的第四年,吕雉病重。她任命侄子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统领北军;任命侄子梁王吕产为相国,统领南军。她还把吕禄的女儿配给少帝刘弘做皇后。
公元前180年8月1日,太后吕雉病死,终年62岁。
太尉周勃联合丞相陈平清除吕雉的那几个侄子,立刘邦之子刘恒为孝文帝,巩固了刘氏江山。据《史记》所载:
吕禄以赵王为汉上将军,吕产以吕王为汉相国,秉汉权,欲危刘氏。勃为太尉,不得入军门。陈平为丞相,不得任事。于是勃与平谋,卒诛诸吕而立孝文皇帝。
这就是“厚重少文”的周勃“诛吕安刘”的故事。
由于周勃“诛吕安刘”,功勋卓著,孝文帝封周勃为右丞相。
不过,周勃后来主动辞去了右丞相。周勃的辞职,竟然出典于成语“汗流浃背”。
“汗流浃背”是形容出汗很多,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汗流浃背”作为成语,有着这样的故事:
汉朝时候,吕后专政,左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携手诛灭了吕氏势力,迎立文帝刘恒即位,其中周勃功劳最大。后来,汉文帝将周勃封为右丞相,位置在左丞相陈平之上。有一天,汉文帝想了解一下国家的事情,他就问右丞相周勃:“全国一年之中要审理的案件有多少件?”周勃一听,低着头回答说不知道。文帝又问:“那么全国每年收入和支出的金钱是多少?”周勃急出一身冷汗,汗水多得把脊背的衣服都弄湿了(勃又谢不知,汗出沾背,愧不能对),因为他还是回答不出来。汉文帝又问左丞相陈平,陈平说:“这些事情都分别有掌管的人,问审理案子的事,有廷尉;问财务的事,有内史,只要问他们就知道了。”汉文帝听了点点头,十分满意。事后周勃感到非常羞愧,觉得自己反应、机智都不如陈平,于是辞去了右丞相之职。
熟读《史记》、深谙历史的毛泽东,称华国锋“厚重少文”,显然是看重华国锋的忠诚老实。“厚重少文”的周勃“诛吕安刘”,正是表明了周勃对汉高祖刘邦的忠诚。
至于毛泽东称华国锋“厚重少文”的时候,有人说那是把华国锋比做周勃,把江青比做吕后,在毛泽东故世之后要华国锋“诛吕安刘”。这样的类比,究竟是毛泽东称华国锋“厚重少文”隐含的意思,还是后人的演绎,尚待“考证”。
值得提到的是,江青倒是曾经多次自比武则天、吕后、赵太后,称赞吕后是“法家”。她要像吕后那样做“没有戴帽子的皇帝”。
1976年3月2日,江青召集十二省、区会议,作了长篇讲话。江青说及了吕后,也说及周勃:
别人造谣我是武则天。我说,在阶级问题上,我比她先进,但在才干上,我不及她。有人又说我是吕后。我也不胜荣幸之至。吕后是没有戴帽子的皇帝,实际上政权掌握在她手里,她是执行法家路线的。刘邦临去世以前,吕后请示他说:“萧何以后是谁?”刘邦答:“曹参。”吕后又问:“曹参以后呢?”刘邦说:“周勃。”你们看了这一段历史没有?吕后又问:“周勃以后呢?”刘邦说:“那我不知道了。”
“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刘氏者必此人也。”大概是这么个句子,你们也可查来看看。武则天,一个女的,在封建社会当皇帝啊,同志们,不简单啊!不简单。她那个丈夫也是很厉害的,就是有病,她协助丈夫办理国事,这样锻炼了才干的……从李世民到李治的名臣,她都用,而且为她所用。她简单吗?但是那些个孔老二徒子徒孙们专门攻击这样的人。
其实,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个很厉害的女人,赵太后。同志们知道我讲过这个历史。齐威后,那都是很厉害的。
他们就是用下流的东西诽谤武则天,诽谤吕后,诽谤我。目的是诽谤主席嘛。还有比这个还厉害的,我就不能说了。这个事情涉及到主席,你们也不要去扩散。我建议你们也看看这段历史。
还应提到的是,叶剑英之侄叶选基回忆,在1976年10月7日下午,把华国锋等粉碎“四人帮”的消息打电话告诉邓小平女婿贺平,贺平急忙骑自行车去邓小平家,把这一喜讯告诉邓小平。叶选基说:
邓向他们解释了“厚重少文”、周勃、陈平的典故,说华(即华国锋)这个人好,选对了。
在笔者采访叶选基时,他也回忆了这一情况。
邓小平在这个时候提及“厚重少文”以及周勃、陈平的典故,显然毛泽东对华国锋的评价——“厚重少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毛远新成了“最高指示”发布官
1975年9月7日,周恩来在医院里会见罗马尼亚党中央书记伊利那·维尔德茨。这是他平生最后一次会见外宾。
周恩来说:“马克思的请帖,我已经收到了。这没有什么,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法则。”
周恩来颇为感慨地回首当年:“时间过得真快,就在十年前,我到布加勒斯特参加乔治乌·德治的葬礼,大衣也没穿,步行走了四个多钟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连四分钟也走不了了!”
在周恩来病情恶化的日子里,毛泽东的病情也加重了。毛泽东的肺气肿转为肺心病,日益严重。他的讲话变得困难,发音含混不清。有时,不得不由张玉凤根据他的口形、表情进行揣摸,说出他的意思。如果他点点头,表明揣摸对了,那揣摸的意思便成了“最高指示”。
1975年9月,毛泽东另装了一架“专线电话”。“电话”的这一头是毛泽东,另一头是政治局。政治局开会,靠此人去传达毛泽东的“最高指示”;外面的情况,则靠此人来到毛泽东的病榻前汇禀。
这架“专线电话”,便是毛泽东身边的“联络员”。
此人乃毛泽东之侄毛远新。
“文革”之初,红卫兵们广为印发一份传单,标题为《毛主席和侄子毛远新的谈话》,毛远新的名字才为人们所知。借助于毛泽东的威望,这个从大学毕业不算太久的年轻人,当上了辽宁省“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
其实,这“联络员”比辽宁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重要得多。他,成了“最高指示”的“发布官”,而“最高指示”深刻地影响着中国的命运。
毛远新充任“联络员”,使江青与毛泽东的联系变得密切:那时的她,与毛泽东分居。她住钓鱼台,毛泽东住在中南海游泳池旁。她屡受毛泽东的批评,毛泽东已经看出她有野心。她这“第一夫人”,与毛泽东之间已隔着一堵墙。
毛远新来到了毛泽东身边,毛远新成了她的“传声筒”。
毛远新向来对江青言听计从,何况又是毛泽东的亲属,他来到毛泽东身边,充当“联络员”,在江青看来是最佳人选。
1991年7月20日笔者在上海访问了毛远新,他抽着烟,表情深沉,和妻子全秀凤生活在一起。
毛泽东一共有两个侄子。
贺麓成(本名毛岸成)是毛泽覃之子。毛泽覃是毛泽东的小弟弟。笔者在1997年8月4日采访了贺麓成。
贺麓成的生母是贺怡,贺怡即贺子珍胞妹。所以,贺麓成既是毛泽东的侄子,又是毛泽东的外甥。
然而,也正因为贺麓成的母亲是贺子珍的胞妹,所以受到江青的排斥。贺麓成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中国的导弹专家。尽管他在北京工作,也无缘见毛泽东一面。直至毛泽东去世之后,经毛泽东和贺子珍所生的女儿李敏再三坚持,才把贺麓成列入毛泽东亲属名单,参加守灵。
毛远新是毛泽民之子。毛泽民是毛泽东的大弟弟。毛泽民和朱丹华(又名朱旦华)结婚,于1941年2月生下毛远新。1943年9月,毛泽民被新疆军阀杀害于迪化(今乌鲁木齐)。1945年7月,朱丹华带着年幼的毛远新来到延安。
朱丹华后来改嫁给方志敏之弟方志纯,毛远新也就随方志纯住在江西南昌。
1951年,朱丹华到北京开会,把毛远新也带往北京。会议结束后,朱丹华带毛远新进中南海看望毛泽东。
朱丹华对毛泽东说,毛远新想在北京上学。这样,毛远新就来到毛泽东身边。
毛远新比李讷小半岁,他们一起在北京上育英小学。毛泽东、江青待毛远新如同己出。
1954年毛远新小学毕业,考入北京101中学。
1960年,毛远新上完中学,由于学业优秀,学校打算保送他上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
毛泽东听说此事,摇头道:“保送,不算本事。”
毛远新当即说:“那我就去考。你说什么大学难考,我就考什么大学!”
毛泽东笑道:“要么北大,要么清华。”
毛远新说:“我就考清华!”
果真,毛远新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上了清华大学无线电电子系。
毛远新在清华大学学了一个学期,对毛泽东说:“我的许多同学都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我也喜欢那里,我想转学到那里,好吗?”
毛泽东同意了。
从此,毛远新转往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学习。每逢寒暑假,毛远新回到毛泽东身边。
1964年暑假,毛远新在中南海住,毛泽东和他如同父子。7月5日,毛泽东和毛远新谈话。事后,毛远新追记了这一次谈话。1964年11月9日,高等教育部转发了《毛主席与毛远新谈话纪要》,从此毛远新闻名全国。
《谈话纪要》中有毛泽东关于教育问题的意见:
“阶级斗争是你们的一门主课。你们学院应该去农村搞‘四清,去工厂搞‘五反。阶级斗争不知道,怎么能算大学毕业?反对注入式教学法,连资产阶级教育家在‘五四时期早已提出来了,我们为什么不反?教改的问题,主要是教员问题。”
1965年,毛远新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毕业。接照毛泽东谈话的精神,他到防空导弹三营一连当兵。
不久“文革”开始。当时规定1965年毕业的大学生可以回校参加运动,毛远新也就回校。
在“文革”中,《毛主席与毛远新谈话纪要》被红卫兵作为传单广为印行,毛远新的身份也就广为人知。
1968年,辽宁省革命委员会成立,毛远新出任副主任。不久,他又担任沈阳军区副政委、政治部副主任。
毛远新跟江青关系不错。在家中,江青喊毛远新的小名“小豆子”,而毛远新则喊江青为“妈妈”。
毛远新在政治上紧跟江青。
1975年9月,毛泽东病情加重,言语不清,毛远新当“联络员”,一下子就掌握了发布“最高指示”的大权。
其实,毛泽东也有意让毛远新进入接班人的行列。毛远新是毛泽东的侄子,他忠诚于毛泽东是毋庸置疑的。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毛泽东常常这样问毛远新。82岁的毛泽东,已经老态龙钟。再也无法巡视大江南北,再也不能登上天安门城楼“挥动巨手”,就连会客也很少了。毛远新的汇报,成了他了解政治动向的重要途径。
毛远新来到毛泽东身旁,开始向毛泽东“吹风”。
毛远新说:“感觉到一股风,比1972年借批极左而否定文化大革命时还要凶些。”“担心中央,怕出反复。”
毛远新向毛泽东报告,邓小平上台之后,实行全面整顿,把文化大革命的一个又一个“胜利成果”整掉了。
毛泽东无法容忍邓小平否定文化大革命。
毛泽东对毛远新说,有两种态度,要特别注意: “一是对文化大革命不满意,二是要算账,算文化大革命的账。”
毛远新还向毛泽东报告,“我很注意小平同志的讲话,我感到一个问题,他很少讲文化大革命的成绩,很少批评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您的三项指示,他只执行其中的一项——把生产搞上去……”
“三项指示为纲”,这是当时中国妇孺皆知的“最高指示”:要学习理论,弄通马列主义,反修防修;要安定团结;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邓小平只执行“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这怎么行呢?
“邓小平否定文化大革命,邓小平在翻案!”毛远新不断地在毛泽东报告。
毛泽东对自己第四次挑选的接班人邓小平,打上了问号。
周恩来之逝震撼中国
周恩来如同风中残烛。毛泽东也已病情日重。“接班人”之争日趋激烈。
张春桥早就死死盯住国务院总理这个位子,他把第一副总理邓小平看成了势不两立的对手。他只有打倒邓小平,才能在周恩来去世之后,成为国务院新总理。
王洪文也把邓小平看作眼中钉。因为原本是他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正是邓小平取代了他。
王洪文从上海回到北京,猛烈地攻击邓小平道:“邓小平是还乡团的总团长,华国锋、叶剑英、李先念等是还乡团的分团长……”
“四人帮”已在酝酿发动“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了。
1976年1月8日上午9:57,周恩来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这位78岁的当代伟人的辞世,像地震震撼着中国,震撼着世界。
周恩来之死,使江青陷于狂喜之中,她的最大的政敌终于画上了生命的句号。她笑道:“死了,我还要和你们争到底!”
江青嘱令姚文元,控制全国报纸,压缩关于悼念周恩来的报道。
1976年1月15日下午三时,周恩来追悼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
大会由中共中央副主席王洪文主持。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成排的话筒,含泪致悼词,对周恩来的一生作了正确、全面、深刻的评价。
“老实人”成为代总理
周恩来逝世,使国务院总理之职空缺。本来,理所当然应由邓小平继任总理——因为他是“第一副总理”。
然而, 邓小平已处于受批判的地位,不可能继任总理。
张春桥、王洪文以为打倒了邓小平,他们就有出头之日,成为理所当然的接班人。
“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编印的《情况汇报》,据说是道出了上海人民的“心声”:“周总理死了,邓小平要打下去了。张春桥当总理我们一百个放心,王洪文当总理我们更放心。”
1976年1月21日, 华国锋、纪登奎、陈锡联三位副总理提出请毛泽东主席确定一个主要负责同志牵头处理国务院的工作,他们三人做具体工作。
毛泽东说:就请华国锋带个头,邓小平专管外事。
毛泽东一言九鼎。就这样,按照毛泽东的意见,任命华国锋为国务院代总理。
1月2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了毛泽东的提议,即任命华国锋为国务院代总理。另外还通过了毛泽东的提议,决定由华国锋主持中共中央日常工作。
1月31日,毛泽东在《毛远新关于传达华国锋、陈锡联工作安排问题请示报告》上作了批示:
已阅,同意。还应同小平同志谈一下。
2月3日,中共中央正式发出《通知》,即1976年中共中央一号文件,正式通知全党,华国锋任国务院代总理并主持中央日常工作。
这样,华国锋便超越了毛泽东第三次选定的接班人王洪文、第四次选定的接班人邓小平,成为毛泽东第五次选定的接班人。
张玉凤曾这样回忆毛泽东第五次挑选接班人的情形:
关于接班人的问题,毛主席曾多次跟我说:为此事伤透脑筋,林彪是他选的,王洪文是他选的,都不行啊!
有一次,我问主席,总理这么好,你怎么不选总理当接班人?
主席伸出手掌做了一个砍刀的动作,说:总理虽好,缺少这个(引者注:指周恩来年龄大了)。
1976年1月8日,主席得知总理逝世的消息,悲痛不已,时而哭,时而要赶人。他病卧在床,一字一句地看总理追悼会和悼词的请示报告。看完后,又泣不成声。我问主席去参加总理追悼会吗?主席难过地说:“我也起不来了。”那些天,主席醒来也不先听文件了,总是在扳手指头,考虑问题,还不时问我政治局同志的名字,我就一个一个地报出当时政治局委员的名字……
1月中旬,毛远新来见主席。他问主席,对总理的人选有什么考虑?主席想了一下说:“要告诉王洪文、张春桥让一下。”
然后,主席又扳着手指数政治局委员的名字,最后说:“还是华国锋比较好些。”
毛远新点头说是。
就这样,主席提议华国锋任代总理,主持政治局工作。
毛远新说:“好!选得好!”
主席也显得很高兴。
毛远新出来时对我说:“幸亏他先去了(引者注:指周恩来去世),主席自己把接班人选好了,这是大事。”
后来,毛远新又来向主席汇报说:他把指示向王洪文、张春桥传达了。王洪文表示同意主席的安排,张春桥则没有什么表示。在政治局传达时,大家都认为主席看人看得准,选得好。
主席听了毛远新的汇报,很高兴。
后来,江青也打电话来,让我们报告主席说:华国锋这个人,主席选得好,他两边意见都能听,她对主席这项决定很满意。
汪东兴也特意来见主席说:“主席选华国锋同志选的(得)实在好,我举双手赞成!此项决定,大家都很满意。你要吃好、睡好,其它事,我们来办。”
主席听后,非常兴奋,说:“华国锋不但有地方工作的经验,省委工作的经验,还有中央工作的经验。”
1976年2月2日下达中共中央1976年一号文件,即《中共中央通知》,全文如下:
经伟大领袖毛主席提议,中央政治局一致通过,由华国锋同志任国务院代总理。
经伟大领袖毛主席提议,中央政治局一致通过,在叶剑英同志生病期间,由陈锡联同志负责主持中央军委工作。
这表明,毛泽东又选定了新的接班人华国锋!
不过,华国锋还只是国务院的“代”总理。这个“代”字,意味着毛泽东还要对华国锋能否全面领导这么一个大国,进行观察。
也就是说,华国锋尚处于“实习期”之中。
由华国锋任国务院代总理,这意味着毛泽东否定了张春桥当总理的可能性。
由华国锋主持中央日常工作,这意味着毛泽东依然冷落了王洪文。
个子比张春桥高出一头,年纪比张春桥小四岁的华国锋,讲一口山西话,不是一个显山露水的人物。论政治手腕,论笔头口才,都不如张春桥。这个山西大汉突然冒了出来,使张春桥的总理梦又一枕黄粱,化为泡影!
华国锋这人如同他写的颜体字那样,毕恭毕敬。虽说他的字写得并不算好,却从不潦草。在中国政治舞台上,他很晚才引起人们的注意。
1973年5月,当毛泽东正式表明选定王洪文为接班人、让王洪文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的时候,毛泽东也把华国锋视为“后备”的接班人,与王洪文同时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
在1973年8月的中共十大上,王洪文成为中共中央副主席,引人瞩目。华国锋成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只是不那么惹人显眼而已。
华国锋言语不多,不露锋芒。他既与“四人帮”没有什么瓜葛,也与周恩来、邓小平、叶剑英没有什么太多交情。在中央政治局尖锐的斗争中,华国锋往往保持中立。他唯毛泽东之命是从。
张春桥和他的伙伴们费尽全力,终于扳倒了邓小平,毛泽东却把大权交给了华国锋。
挫败“四人帮”的夺权阴谋,毛泽东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他已经看出,江青和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结成“四人帮”,正觊觎着中国的最高权力。虽然这一次毛泽东选定接班人,又一次采用了由他个人指定的这样并不恰当的方式。
四年前,就在毛泽东选定王洪文为接班人的时候,已考虑到华国锋。不过,当时他更倾向于王洪文。
张春桥的沮丧
周恩来的去世,使毛泽东黯然神伤。他已经病重,却仍在中南海书房里一次次接见外国首脑。在毛泽东之侧,本来是王洪文坐的那张沙发上,如今坐着华国锋。剃着短平头、穿着中山装的华国锋,看上去没有王洪文那般风流,却显得朴实,甚至还可以看出农村干部的一种气质。王洪文瞧不起这浑身“土”气的华国锋。可是,华国锋毕竟取代了他。
接见外国首脑人物时,坐在毛泽东身边的人物,由林彪变为王洪文,变为邓小平,变为华国锋,构成中国的“文革进行曲”。
真是历史的巧合,1975年的中共中央一号文件,是任命邓小平为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主持中央日常工作。
张春桥望着散发着油墨气味的任命华国锋为代总理的中共中央1976年一号“红头文件”,嫉愤、懊恼、沮丧、报复之情交织在一起,咬牙切齿写下这样的《有感》:
又是一个一号文件。
去年发了一个一号文件。
真是得志更猖狂。
来得快,来得凶,垮得也快。
错误路线总是行不通的。可以得意于一时,似乎天下就是他的了,要开始一个什么新“时代”了。他们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
人民是决定的因素。
代表人民的利益,为大多数人谋利益,在任何情况下:都站在人民群众一边,站在先进分子一边,就是胜利。反之,必然失败。正是:
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1976年2月3日有感
就在张春桥写下《有感》之际,上海发生了一桩真实的笑话:
张春桥的爪牙,如同张春桥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张春桥的心思。“一号文件”下达之际,有人在上海街头贴出大字标语:“坚决要求张春桥当总理!”
在那种铅云低垂、寒风刺骨的年月,上海人居然也充满幽默感。趁着大字标语糨糊未干,一位小伙子悄悄把“张春桥”三个字撕下来,贴到标语前面去。于是,大字标语成了:“张春桥坚决要求当总理!”
多少行人驻足街头,看着这条妙趣横生的大字标语。虽然个个强忍着笑,可是,一回到家里,作为“特快消息”传播,个个笑出了眼泪!
其实,张春桥这么“强烈”地“要求当总理”,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曾经有人传说,华国锋当总理是毛远新推荐的。
据担任过江青秘书的阎长贵说,他在2009年曾经打电话给毛远新询问此事,毛远新说这是瞎编的。毛远新说:“我有什么资格和权力向主席推荐接班人?再说,我对华国锋一点也不了解。”
但是,毛远新提到了张春桥。他说:
“对于接班人,主席最看重的还是张春桥,认为他有思想,有能力。主席曾问过我对张春桥的看法,我也这样认为,但我说不足的是他不能团结干部,城府太深,有点儿阴。当时主席在几个副总理中翻来覆去地琢磨,最后选定了华国锋。”
毛远新还说,“主席选定华国锋做接班人,还是想叫张春桥做‘军师。”
毛远新说:“主席叫我跟张春桥传达这样一句话:‘从1935年遵义会议起我不是就做了十年的副手吗?意思很明显,主席要张春桥安心做副手。我把主席这句话向张春桥传达了,也向华国锋说了。”
如果毛远新的话属实,那就等于解释了华国锋担任代总理这“代”字的含义。这表明毛泽东虽然选择了华国锋,但是还要观察一下,同时毛泽东也对张春桥相当看重。
“转弯子”会议
“文革”期间,是种种新奇的政治名词的多产期。比如,在批判林彪时有所谓“吹风”、“打招呼”,而在批判邓小平时有所谓“转弯子”。
1976年2月25日,中共中央召开了各省、市、自治区和各大军区负责人会议。这次会议称“转弯子”会议,第一次把“批邓”公开化了。
在这次会议上,传达了由毛远新整理的《毛主席重要指示》。这些指示,据云是毛泽东在1975年10月至1976年1月的多次谈话。
毛泽东说:
“文化大革命是干什么的?是阶级斗争嘛!”
“安定团结不是不要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纲,其余都是目。”
“搞社会主义革命,不知道资产阶级在哪里,就在共产党内,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走资派还在走。”
邓小平“这个人是不抓阶级斗争的,历来不提这个纲。还是‘白猫、黑猫啊,不管是帝国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
对邓小平“批是要批的,但不应一棍子打死”。“还是人民内部问题,引导得好,可以不走到对抗方面去。”
华国锋代表中共中央,在会上要求人们认真学习《毛主席重要指示》,好好“转弯子”。
1976年3月3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转发华国锋在中央召集的各省、市、自治区和各大军区同志会议上讲话的通知》(中发[1976]5号文件):
各省,市、自治区党委,各大军区、省军区、野战军党委,中央和国家机关各部委党委、领导小组或党的核心小组,军委各总部、各军兵种党委:
为了更好地学习贯彻执行《毛主席重要指示》,现将华国锋同志于一九七六年二月二十五日在中央召集的各省、市、自治区和各大军区同志会议上的讲话发给你们,请你们组织县团以上干部认真传达学习。
中共中央
一九七六年三月三日
(此件发至县、团级)
中共中央转发的《华国锋同志的讲话(一九七六年二月二十五日)》指出:
根据毛主席的指示,中央先找问题多点的五个省的同志来谈,后来又找了十二个省、市、自治区和一部分大军区的同志来开会。同志们学习了毛主席的重要指示,大家体会到毛主席的重要指示,进一步捍卫、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深刻地阐述了我们党的基本路线,意义非常巨大深远。会议期间还初步揭发、批判了邓小平同志的修正主义路线错误,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受了邓小平同志修正主义路线影响而犯了错误的同志,表示回去要转好弯子。从会议的进程来看,开得是好的。我们这个会是打招呼的会,不是解决具体问题的会。所以,可以早点结束,早点回去,把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斗争开展起来。
华国锋强调,“在揭发批判过程中转好弯子”:
在学习毛主席重要指示和中央文件的基础上,深入揭发批判邓小平同志的修正主义路线错误。各级领导,要站在运动的前列,特别是在右倾翻案风中,受邓小平同志修正主义路线影响犯有错误的一些同志,要带头揭发、批判,在揭发批判过程中转好弯子,统一思想,统一认识,把广大干部群众团结起来,把这场斗争进行到底。
华国锋说明了有关“批邓”的政策问题:
要牢牢掌握斗争大方向。毛主席说,错了的,中央负责。政治局认为,主要是邓小平同志负责。中央认为,应该划一个界限,以这次会议打招呼为界,这次会议前的问题,中央负责,有这样那样问题的地方,应转好弯子。这次会议后,还不转过来就不好了。这个精神同样运用于省以下各级领导。注意不要层层揪邓小平在各地的代理人。当前,就是要搞好批邓,批邓小平同志的修正主义错误路线,在这个总目标下把广大干部、群众团结起来。在有问题的单位,注意不要算历史旧账。不要纠缠枝节问题。对邓小平同志的问题,可以点名批判,但点名的大字报不要上街,不要广播、登报。
在“转弯子”会议之后,“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旗帜亮了出来。华国锋取代了邓小平,主持中共中央日常工作。
周恩来逝世了,邓小平挨批了,江青由“闲人”变成大忙人。
江青“麾下”的大大小小的写作组,此时集中火力在大报小报上攻击邓小平:什么《再论孔丘其人》,什么《司马光登台一年》,什么《从资产阶级民主派到走资派》,什么《批判党内那个不肯改悔的走资派》……
江青“麾下”的电影界,先是推出了故事片《决裂》,“向修正主义教育制度决裂”。紧接着,一批“跟走资派斗”的故事片,在紧锣密鼓声中开拍,诸如《反击》、《盛大的节日》、《欢腾的小凉河》、《千秋业》等等。
在这“转弯子”的时刻,江青于1976年3月2日,召集十二省、区会议,作了长篇讲话。
江青的讲话,不遮不掩,直攻邓小平。
江青借《园丁之歌》批华国锋
1976年3月2日,江青在召集十二省、区会议上讲话,在直攻邓小平的时候,也拐弯抹角给华国锋一点“颜色”看看。
在会上,江青居然当众点了中共湖南省委第二书记张平化的名,“批判”《园丁之歌》,甚至追溯到“文革”之初湖南没有转载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旧事,对他进行了“批评”。
明眼人谁都知道,华国锋当时身兼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江青“批评”张平化,实际上就是在“批评”华国锋。
在会上,张平化当场据理反驳,一时间会场上好“热闹”:
江青:湖南的那个张平化来了没有?
张平化站起身:来了。
江青:你对《园丁之歌》那样积极,造了许多谣,那个信说是你支持写的,是不是你搞的?
张平化答:是。
江青:你能够造主席那么多谣,而且你安排了给主席看,是不妥当的。你还说“初烂”(引者注:即“初澜”,当时中央文化组写作班子的笔名,江青手下的笔杆子之一)就让他“烂”了吧。你让一个服务员造那样多的谣。我已经核实了,我对这个戏两点意见,有意见我没说,就是对内容有意见。那个戏是我和春桥、会泳三个人审查的。它叫《园丁之歌》。我觉得“园丁”首先应该是主席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工人、贫下中农,怎么会成了知识分子呢?
意见最多、最深刻的是春桥同志。
你是搞反攻倒算,但是我们当时说也不要批什么,就压起来了。后来是你们湖南自己批的。那只好上演,批嘛。
初澜的文章我没有看。初澜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文章没看,是因为那个字太小,不看……毒草锄掉还可以作肥料。《园丁之歌》可以上映,不是不可以,但要允许马克思主义的评论,来评它。
张平化:现在没有见谁有这个想法。
江青:你是完全搞翻案!
张平化:不是。
江青:你是好得不得了啊!我看你那封信了。那只是有缺点吗?那应当说是有错误。你就是独独没有登评《海瑞罢官》文章的。
我今天提出来,就是你太积极了。告状告到主席那里。叫主席看,主席从来在这一类事上是超脱的。你叫服务员来探听,找了那么一大堆,然后说,这个戏好得不得了。你在那里搞翻案,你就是执行邓小平的那一套……
你看你气鼓鼓的,我平心地讲,你有问题,我在这儿跟你讲理哩。你不值得委屈,不要气鼓鼓的。你自己要作深刻检查……
江青对于张平化,早就看不顺眼。前文已经述及,早在1968年3月30日,江青在接见“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代表时,就对张平化说了一段“狠话”。江青说:
张平化在东北就是一贯大反林彪同志的,以后又紧跟刘(少奇)、邓(小平)、陶(铸)、王(任重)。张平化这个人可谓至死不悔改。我一想起张平化就恨,想不到张平化这个人这样恶劣,恶劣极了。他的一贯表现说明了他的本质。根据我们的经验,像这样的人,历史上不会没问题。
但是毛泽东对张平化仍留有余地,所以在1968年4月6日毛泽东批示说,在湖南省“革命委员会”成立时不要点名批判张平化。
正是有毛泽东的保护,张平化在1971年被重新起用,任中共山西省委书记、省革委会副主任。1973年张平化被调回湖南,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二书记。
江青十二省、区会议上,忽然要张平化要站起来,要“批判”的是《园丁之歌》,矛头则指向华国锋。
《园丁之歌》这一“公案”,说来话长……
《园丁之歌》是湖南地方戏——湘剧高腔。1972年下半年,已经晋升国务院副总理的华国锋,在湖南省文艺汇演期间看了一批文艺节目中,其中的《园丁之歌》、《两张图纸》、《送货路上》反映热烈,给华国锋留下了很深印象。
《园丁之歌》最初是长沙市碧湘街小学创作的,原本是花鼓戏,剧名为《好教师》,经长沙市湘剧团柳仲甫执笔改编,改名《园丁之歌》,参加了省文艺汇演。
《园丁之歌》的剧情是这样的:
女教师俞英一心要搞好教育革命。她来到工厂征求如何搞好教育,工人们告诉她,“人从心上育,水往根上浇”,要教育好孩子,就要和孩子们交朋友,和他们交心。男教师方觉对陶利这样出身于工人家庭、调皮贪玩的孩子,不去进行耐心的思想教育,而是没收他的小玩具火车,甚至粗暴地不让他进课堂。方觉认为对陶利这样的孩子,不管怎样做都是“挑沙填海空费力”。为此,俞英与方觉之间产生了认识上的矛盾。俞英对陶利进行了耐心的说服教育。不但没有没收陶利的玩具小火车,还与他一起修理小玩具火车。她启发陶利,要学会开火车,就必须学习好功课,只有掌握了文化知识,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在俞英耐心的说服教育下,陶利转变了。男教师方觉在工作中感到俞英的教育思想和方法是正确的,他决心改掉自己简单粗暴的缺点,和俞英一起把孩子们教育好,让祖国的花朵茁壮成长。
戏剧受舞台限制,影响毕竟有限。华国锋知道,在1965年,珠江电影制片厂曾把湖南的两个花鼓戏——《打铜锣》、《补锅》拍成电影,在全国产生了影响。1973年3月,华国锋对当时的国务院文化组组长吴德和负责电影工作的狄福才,说起了《园丁之歌》等节目,以为也可以拍成电影。
吴德、狄福才很快就落实了华国锋的指示,把拍摄任务交给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新影厂组成了以沙丹为导演的摄制组。沙丹在1972年执导过钢琴伴唱《红灯记》、钢琴协奏曲《黄河》、交响乐《沙家浜》,对于拍摄舞台剧很有经验。沙丹率摄制组赴湖南,只用了3个多月就完成了《园丁之歌》的拍摄。
那时候,电影在上映之前,要由国务院文化组审查。向来以“文艺革命旗手”自居的江青常常对电影、戏剧横加干涉。听说《园丁之歌》是根据华国锋的指示拍摄的,江青更是要看一看。江青当时和张春桥、姚文元都住在钓鱼台国宾馆。1973年7月28日,江青在钓鱼台国宾馆17号楼的小放映室和张春桥、姚文元一起审看《园丁之歌》影片,国务院文化组陪同审查。
江青看毕,对《园丁之歌》进行了尖锐的批评。
首先,江青抨击了《园丁之歌》这一剧名:“《园丁之歌》,剧名就不合适,园丁应是共产党,怎么是教师、知识分子呢?”
接着,江青抓住《园丁之歌》中的一句台词上纲上线:“‘没有文化怎能担起革命重担,这句话问题大了。什么没文化就不能干革命。简直是反攻倒算!”
江青说,影片中的女教师的表演,“简直是青衣花旦,化妆像少奶奶”,而男教师“活像个油头粉面的二流子”!
从江青如此严厉的抨击,可以看出她对《园丁之歌》全盘否定。
张春桥也说,《园丁之歌》宣扬学生要受教师的摆布,是典型的“师道尊严”。
姚文元则三句不离本行,声称一定要对《园丁之歌》进行“大批判”。
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狠批《园丁之歌》,那潜台词就是,你华国锋不懂文化,连这部戏的严重问题都看不出来。
4天之后,江青又《园丁之歌》说了一番尖刻的话:
《园丁之歌》牵涉到教育革命的问题,究竟教师和共产党谁是园丁的问题?戏里的那两个一男一女的教师到底是什么出身?有没有坚定的革命立场?为什么故意隐瞒个人成分?
培养青少年一代,是靠共产党还是靠教员?你们想把青少年培养成什么样子?是让他们规规矩矩地听教员的话而俯首帖耳?还是让他们坚定地跟着共产党走?谁说没有文化就不能挑起革命的重担?现在是读书无用,造反有理,革命无罪,戏中的主题完全与党中央背道而驰!
不言而喻,影片《园丁之歌》被江青“枪毙”,打入冷宫,再也没有上映的希望。
影片《园丁之歌》在冷宫中呆了将近一年,在1974年6月14日忽然获准走出冷宫,在全国上映。
《园丁之歌》怎么又可以上映了呢?那是因为江青在这天指示:“《园丁之歌》的电影应上演,在上演的同时发表批评文章。”
原来,上映影片《园丁之歌》,是为了“供批判用”!
为什么江青在将近一年之后,又记起影片《园丁之歌》呢?那是因为当时正在全国批判晋剧《三上桃峰》,要把《园丁之歌》也拿出来批判,以表明这样的“黑线回潮”现象不是单一的。
晋剧《三上桃峰》是根据1965年7月25日《人民日报》刊登的一篇通讯报道《一匹马》改编,讲“四清”时河北省抚宁县某大队,卖了—匹病马,支书知道后将病马赎回,并用好马支援友队春耕。
1974年1月23日,晋剧《三上桃峰》剧组赴京参加华北地区调演,在北京二七剧场彩排。江青手下的得力干将于会泳审看这一节目,在大幕落下之后一言不发就走出了。显然这是一个不祥的讯号。
经于会泳向江青汇报之后,把晋剧《三上桃峰》定为“大毒草”:因为《三上桃峰》初名《三下桃园》,而刘少奇夫人王光美在“四清”时正是在河北省抚宁县的桃园大队。尽管《三上桃峰》与王光美毫无关系,却被安上了为“大叛徒刘少奇歌功颂德”的罪名。
1974年2月2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由中央文化组写作班子以初澜名义写的《评晋剧〈三上桃峰〉》,这篇文章经姚文元修改了11处之多。姚文元称:“这个戏的炮制者完全站在地、富、反、坏、右的立场上。”此文发表之后,全国掀起揭批“大毒草”《三上桃峰》的高潮。
也就在这时,江青决定在全国也掀起批判《园丁之歌》的高潮。
1974年7月19日,国务院文化组向北京、天津、上海三市和湖南省革命委员会正式发出《关于批判〈园丁之歌〉通知》,通知内容说:“湘剧高腔《园丁之歌》,是一个内容有严重错误的坏戏。它的要害是否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为反革命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招魂,向无产阶级反攻倒算……”
1974年8月4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初澜”的文章——《为哪条教育路线唱赞歌——评湘剧〈园丁之歌〉》,为批判《园丁之歌》定调。于是全国许多报刊相继群起攻之,发表对《园丁之歌》的批判文章近百篇。
没有想到,《园丁之歌》在遭到如此密集的“大批判”之后,居然有峰回路转之日。
那是1974年10月13日,毛泽东乘坐专列到达长沙。81岁的毛泽东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往,所以他声称,这次来湖南是休养。
人在北京的华国锋,关心着毛泽东在湖南的休养。听说毛泽东喜欢看电视,华国锋特地从北京调来一部电视转播车,为“九所”6号楼转播电视节目——那时候中国各电视台还没有卫星电视,所以要靠专门的电视转播车为毛泽东转播各地电视节目。
中共湖南省委还为毛泽东提供电影。在1974年11月,毛泽东从省委提供的电影名单中,圈定要看湘剧《园丁之歌》。
毛泽东很高兴看了电影《园丁之歌》。看罢,毛泽东鼓起掌来。当时在场的服务员曾彩谋连忙告诉毛泽东,这是一部正在受批判的片子。毛泽东问着:“受批判?错在哪里?为什么要批判?你们讲讲看。” 曾彩谋回答说:“听说教育界争论很大,我们是外行,看不懂。”毛泽东肯定地说:“我看这是一出好戏。”
在那毛泽东的话“一句顶一万句”的年代,毛泽东这句“我看这是一出好戏”,一下子使中共湖南省委扬眉吐气,使华国锋笑了。
这消息飞快地传入江青的耳朵。江青没有想到,中共湖南省委居然借助于最高权威毛泽东来“制服”她,非常生气。
有了毛泽东那句“我看这是一出好戏”的“最高指示”,1975年8月29日,湖南省文化局向国务院文化组报送了《关于湘剧〈园丁之歌〉问题的请示报告》。《请示报告》中强调指出,“《园丁之歌》是符合毛泽东思想的好戏”,要求继续上演、放映、出版、发行。
国务院文化组接到这个报告以后,副组长刘庆棠(江青的干将)大为震怒,斥道:“这是明目张胆的翻案,气势汹汹,最后通牒!”
在江青的支持下,湖南省文化局的《关于湘剧〈园丁之歌〉问题的请示报告》被压了下来。
也正因为这样,1976年3月2日,江青在召集十二省、区会议上讲话时,就叫张平化站了起来,当众对《园丁之歌》再度进行“批判”,而且说“告状告到主席那里。叫主席看,主席从来在这一类事上是超脱的。你叫服务员来探听,找了那么一大堆,然后说,这个戏好得不得了。你在那里搞翻案,你就是执行邓小平的那一套。”
直到粉碎“四人帮”之后,《园丁之歌》这才终于得到平反。
1976年12月6日,华国锋的秘书曹万贵写信给中共湖南省委书记李振军——“振军同志转平化及省委书记各同志”。他在信中说:转上《解放军报》、《北京日报》批判“四人帮”扼杀《园丁之歌》的文章,“建议省委组织一篇有分量的文章,在报刊上发表”。
12月8日,中共湖南省委召开省会批判“四人帮”扼杀《园丁之歌》的大会,省委书记李振军、省文化局长王庆章等10多人先后发了言。最后,省委第二书记张平化作总结讲话,他说:“‘四人帮为什么扼杀《园丁之歌》?是为了反对毛主席。毛主席到湖南想看湖南地方戏,圈定看《园丁之歌》,看戏中鼓掌,说这是出好戏。今年3月中央‘打招呼会后,江青又召集12省市领导开会,点名批评湖南为《园丁之歌》翻案,把状告到毛主席那里了。这就说明她已知道毛主席肯定了这个戏是好戏,她还要批判。她的矛头是指向谁,不是一清二楚了吗?”
《人民日报》发表了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写的文章《扼杀〈园丁之歌〉也是为了篡党夺权》,并配发了编者按指出:“‘四人帮反党集团还利用他们的喉舌‘初澜评论班子,在1974年8月4日本报抛出的一篇题为《为哪条教育路线唱赞歌》的毒草文章,把《园丁之歌》一棍子打死。当他们明明知道毛主席肯定了这个戏以后,仍负隅顽抗,封锁消息,继续玩弄诡计。这充分暴露了‘四人帮明目张胆地对抗毛主席革命路线,疯狂反对毛主席,反对华国锋同志,阴谋篡党夺权的狰狞面目。”
《园丁之歌》公案,终于画上了句号。
怒火在天安门广场燃烧
在1976年3月2日,江青在召集十二省、区会议的翌日——3月3日,江青就迫不及待要求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代总理华国锋印发她的讲话。华国锋为此给毛泽东主席写了报告。华国锋的报告中说:
现江青同志把3月2日她在十二省区座谈会上的讲话作进一步说明,提议除印报毛主席、在京政治局同志外,下发来京开会的同志,并补发上两批来开会的同志,因内容涉及到政治局同志的批件及提到送主席看过,所以我没有把握批印,可否印发请主席批示。
当时正在病中的毛泽东,通常的批示总是简简单单的“同意”或者“请酌处”,这一回毛泽东在华国锋的报告上写了一行字:
江青干涉太多,单独召集十二省讲话。
也就是说,毛泽东不同意印发江青在十二省、区会议上的讲话。
在北京,反江青、反“四人帮”的情绪日益高涨。天安门广场烈火升腾,在丙辰年清明节总爆发了。
红色的广场,英雄的广场。1919年5月4日,三千多爱国学生在这里聚集,燃起了“五·四”运动革命烈火。如今,“四·五”运动又在这里爆发!
清明节——农历三月初五,阳历4月4日,正值星期天,拥向天安门广场的人们达200百万人次!一个又一个白色花圈,郑重地放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无限哀思,一片深情,献给离世三个月的周恩来总理。据统计,从3月19日北京朝阳区牛坊小学的红小兵在纪念碑前献上第一个花圈,至4月4日深夜,共有1400多个单位献上了2073个花圈!
银花簇拥在纪念碑四周,诗如潮,歌似海。这一回,人们用一首首诗歌发出了心底的吼声,作为一发发炮弹,射向江、张、姚(当时王洪文的面目,尚未完全暴露)。
一首题为《向总理请示》的诗,在天安门广场贴出之后,飞快地流传开来,脍炙人口:
黄浦江上有座桥,
江桥腐朽已动摇。
江桥摇,
眼看要垮掉,
请指示,
是拆还是烧?
这里的“江桥摇”,正是“江”青、张春“桥”和“姚”文元的“合称”!
一首《赠某女士》,一时间万人争相传抄:
某女士真疯狂,妄想当女皇。
给你个镜子照一照,看你是个啥模样?
纠集一小撮,兴风又作浪;
欺上瞒下跳得欢,好景终不长。
……
这“某女士”是何人?谁都一清二楚。
还有那首《大家看看什么人》,也是传笑一时:
真戏子,假党员,穿戴时髦臭美脸。
资产阶级野心家,天天梦想当太后。
《张三李四》之诗,人们悄声附耳作“注释”:
狐鼠幽会仙人洞,张三李四成了精。
乔装打扮“我独革”,恶直丑正惑君听。
“张三”何人?张春桥也。“李四”呢?那《庐山仙人洞》照片的作者李进,亦即江青也。
还有那需要“注释”的诗:
稗草妄自称乔木,腥风岂非出青萍。
诡言千番难成理,八亿心红眼自明。
那“乔木”,分明是张春桥的“桥”字,而“青萍”则指“江青”、“蓝苹”。
一时间,声讨“白骨精”、“女妖”、“新慈禧”的诗铺天盖地。人们对江青的怒火,在胸中郁积多年,终于大爆发了!
一首《读3月25日〈文汇报〉有感》,斥责张春桥为“伪君子,卖国贼”:
三月二十五,妖雾起黄浦,
《文汇》充当马前卒。
攻击总理真露骨,
当用开水煮!
伪君子,卖国贼,
谋权篡政心太黑。
几番梦中称王侯,
无奈是鼠辈。
好儿女,皆揩泪,
总理灵前列成队。
驱妖邪,莫慈悲,
要以刀枪对!
更有“万万千作词,千千万抄写”的《捉妖战歌》,从南京传至北京,痛快淋漓地斥骂江青和张春桥:
妖风起处,定有妖精,
妖为鬼域,必显灾情。
乱党乱军,祸国殃民,
尾巴高翘,始露原形。
原名狸精(注:江青笔名“李进”的谐音),
化名蒋亲(注:江青的谐音),
年方六十,实在年轻。
奇装异服,迎接外宾,
妖态百出,不得人心。
攻击总理,手段卑鄙,
蒋帮敌特,配合密切。
欺骗主席,罪大恶极,
狐假虎威,借助钟馗。
鬼喊打鬼,贼喊捉贼,
当年武斗,她是罪魁。
有个同伙,妖法更多,
名叫蠢翘(注:“春桥”谐音),最会奸笑。
两妖合作,收集喽罗,
篡权计划,有纲有目。
先夺舆论,伪装老左,
谈古论今,蛊惑人心。
侈谈什么,儒法斗争,
无非想当,封建皇帝。
自己复辟,不须放屁,
打击正直,排除异己。
滥用法权,施出诡计,
既想遮天,又想盖地。
广州半导体材料厂青年电工庄辛辛从羊城写信给《人民日报》编辑部,发出了南国人民的声音:
我们的呼声
支持邓小平!打倒张春桥!
支持邓小平!打倒姚文元!
支持邓小平!打倒江青!
敬爱的周总理,永远活在我们革命人民心中!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发出了同一个声音——打倒江青、张春桥和姚文元。然而,却没有提到王洪文。王洪文的面目,在当时还不很暴露。副主席的光圈,周恩来追悼会的主持人,十六次陪同毛泽东会见外国首脑给人们留下的深刻印象,使得王洪文还没有遭到“千夫指”。
那些日子里,王洪文显得异常活跃。在“四人帮”之中,他是唯一没有被群众点名的,他显然比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的处境要主动得多。为了保护他的三个同伙,王洪文扔下钓鱼竿、鸟枪和扑克牌,打出了副主席这一王牌。
当初造反之际,张春桥为王洪文撑腰。如今,王洪文庇护张春桥。
天安门事件爆发后,张春桥和姚文元只能躲在人民大会堂里,用望远镜观看广场上那澎湃的怒潮,捏了一把冷汗。
王洪文却坐着轿车在天安门广场东钻西窜。看了一圈之后,王洪文给从上海“选拔”、安插在公安部中共核心小组的祝家耀打电话:“你还在睡觉啊!我刚到天安门去看了一下,那些反动诗词你们拍下来没有?不拍下来怎么行呢,将来都要破案的呀!要不,到哪里去找这些人呢?你们应该组织人去把它拍下来,要考虑到将来的破案!”
这时,张春桥作了重要的补充:“要派便衣去!便衣很起作用,只有便衣才能深入到群众中去,了解最重要的情况。”
于是,大批穿着便衣的公安人员,混进了天安门广场那愤怒的人群。
姚文元指派一批记者,也混进了人群。
记者们编造假情况,印在《情况汇编》上混淆视听,把正义的怒火诬为“反革命事件”。
王、张、江、姚在人民大会堂东大厅,接见了这些记者。
姚文元介绍说:“他们就是搞天安门情况的。”
王洪文马上以副主席的身份,表彰道:“你们有功劳呀!”
江青的话最多,不断地说:“我们胜利了,祝贺你们!”
江青还“亲切慰问”他们:“你们挨打了没有?”
王洪文高高地举起酒杯,对记者们高喊:“干,我们为胜利干杯!”
干毕,张春桥才说出了几句至关重要的“指示”:“那帮家伙写反动诗,就是要推出邓小平当匈牙利反革命事件的头子纳吉。他们的后台,就是邓纳吉。我们的报道,一定要注意把天安门事件与邓小平挂起钩来!”
面临第一场严峻考验
中国,进入了大拼搏的时刻。
4月4日——星期日的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紧张的气氛中召开会议。主持者是华国锋。谁都心中明白,要对正在天安门广场发生的事态摊牌。
华国锋两道浓眉仿佛拧在一起。往日,他出席中央政治局会议不大开腔。眼下,他是代总理兼公安部长,是毛泽东指定他主持中央工作,把他推到第一线,他不能不明确表态,无法再保持“中立”。如何处理天安门事件,成为对于华国锋这位代总理的第一场严峻考验。
1976年2月25日,在党中央召集的各省、市、自治区和各大军区负责人会议上,华国锋已经作了一次表态:“当前,就是要搞好批邓,批邓小平同志的修正主义错误路线,在这个总目标下,把广大干部、群众团结起来”,“对邓小平同志的问题,可以点名批判。”
会议开始不久,由北京市市长吴德报告天安门广场的情况。姚文元的秘书匆匆进来,递给姚文元一张纸条。姚文元看了一下,马上就说话了:“天安门事件,究竟是什么性质?我来念一份大字报。这是刚刚在纪念碑前贴出来的,许多人围在那里看。《人民日报》记者也在现场,抄了下来,打电话传录,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情况。标题叫《大事记》……”
姚文元念起了《大事记》:
一、74年1月,江青扭转批林批孔运动的大方向,企图把斗争矛头对准我们敬爱的周总理。
二、74年2月,江青背着中央接见外国传记记者,污蔑中央领导同志,污蔑文化大革命,并企图在四届人大争当总理。
三、75年1月,主席识破了江青的野心,召开了四届人大,邓小平同志重新回到了中央工作,取得了斗争的初步胜利,全国人民欢欣鼓舞。
四、75年7月,主席严厉地批评了江青,停止其在中央的工作,周总理养病期间,中央的工作由邓小平同志主持,斗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全国民心大快。
1976年4月4日
江青听罢,拍案而起,像扫机关枪似的,冲着华国锋说道:“这种大字报,贴在天安门,恶毒攻击中央首长,你管不管?中央的人身安全还有没有保证?是谁把党内的机密泄露出去,要不要查?写大字报的人,要不要抓?天安门广场闹得这个样子,你这个代总理、公安部部长还管不管?如果你不管,我去找主席去!”
江青从姚文元手中,夺走那张《大事记》,站起来要走。
华国锋连忙请这位“第一夫人”坐下来。
江青气鼓鼓地坐下,朝毛远新说道:“远新,你好好记一记,回去向主席汇报。尤其是华代总理的话,你一句一句都要记清楚!”
华国锋一脸尴尬地坐着。
姚文元这么一煽,江青这么一问,“军师”在节骨眼儿上说话了。张春桥的话不多,他的一句却起码顶江青十句。张春桥慢条斯理地说:“天安门闹事,使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匈牙利,想起了那个纳吉。纳吉原先是匈牙利的部长会议主席,给赶下了台。他在1956年就煽动闹事,发动叛乱,当上总理。我看,邓小平就是今天的纳吉,中国的纳吉!”
王洪文马上附和道:“春桥同志说得对。天安门闹事的总后台,就是邓小平!刚才文元同志念的大字报上,那些家伙不是说,‘中央的工作由邓小平同志主待,斗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国锋同志,政治局该对天安门闹事采取强硬措施了……”
华国锋终于定下调子——“天安门事件是反革命事件”,决定采取紧急措施。
以下是4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记录,抄自毛远新的记录本,文中的错别字是毛远新记录中原有的:
华:(国锋)
今天研究一下天安门的情况。
很严重,很恶毒的,一批坏人跳出来了,写的东西有的直接攻击主席,很多攻击中央,煽动群众,打架。
吴德:
在纪念碑前送花圈的二千零七十三个,单位一千四百多个单位次,有的不写单位,有的冒充某单位,3号五百零七个单位送八百多个,4号四百二十个单位送四百五十个,大的有六米直径,一部分写人民烈士的,一部分写总理。
3号有二十万人,4号有七八万人,最多的是七机部、科学院,其次是四机部、铁道部、外贸部。
北京市:广播器材厂(761),曙光电机厂、青云仪器厂。
重型电机厂,送了个钢焊的花圈。送的比较多的单位,都是问题比较多的单位。
多数人是出于怀念总理,有的是学校到那里去宣誓,批邓、教育干部。
4月2日就开始有恶毒的,有的煽动、讲演,反动的实质很清楚。
诗词、悼词、小字报,有四十八起是恶毒攻击主席、中央的。
敌人利用这件事,性质和南京是一样的。
采取的措施:
1.当场取证、拍照。向群众说这是反动的。结果有的公安人员被打。
2.看准了是反动的,有人盯着,离开人群以后再抓,拘留了十个人。
拂晓前清理一次,把花圈取走。
看热闹的人是多的。有的坏人来送,带一帮打架的人。
基层工作。主要是把中央的电话通知下去了,今天明显减少了,向群众说明是坏人利用群众的心情,攻击主席、中央、破坏批邓大方向,群众还是听的,很多人明白以后说不能去上阶级敌人的当,很多单位把花圈撤了,大多数群众是拥护中央通知的,知道所谓“总理遗嘱”是敌人造的谣,广大工人说不能上敌人的当。
投入了五千民兵,三千公安人员,都着便衣,以民兵的身份出现,做了大量保卫、劝说工作。
对外部(地)进入北京的火车车辆,有各种大标语的都在丰台刷掉。
看来这次是一个有计划的行动。
邓小平从(19)74年——(1975)年他做了大量的与论准备,什么批林批孔是批周公,什么反经验主义是揪总理,并造了大量与论说某某人要夺总理的权,今年出现这件事是邓小平搞了很长时间准备形成的。
明显地是拿死人压活人,是党内有走资派把矛头直接指向主席的。
性质是清楚的,就是反革命搞的事件。
文化大革命以来没有这次这样的逆流。过去是都是说想念毛主席,这次根本不提主席,敌人比过去更猖狂。
华:
这次有个迷惑人的借口是《文汇报》的3月6日、24日来骗人,说是《文汇报》实际上是攻击中央的。
这次利用清明节跳出来搞的是阶级斗争的表现,要追查谣言,深入进行批判。
……
毛泽东指定华国锋为接班人
4月6日,姚文元在日记中写道:
晚,政治局开会,毛主席听了民兵拿起武器非常高兴,说:“士气大振,好!好!好!”
决定搞一文件,北京市委起草,通报全国。昨日紧急起草的一篇社论,今日已见报,毛主席批了,指出了对反革命政治谣言要严加追查,对反革命分子必须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姚文元在日记中所记毛泽东的话“士气大振,好!好!好”,是毛泽东在4月6日与“联络员”毛远新谈话时说的。
4月7日上午八时五分至九时十五分,毛泽东听了毛远新汇报,作了一系列重要指示。
以下是毛远新整理的谈话记录,向中共中央政治局传达:
(我汇报了4月5日、6日北京市的情况,谈到原来是打不还手,吃了亏,性质变了,应还手,并配备了木棍)
主席:谁人建议的?陈锡联?
(我:好像不是他,他是赞成的,他说战士只能挨打不行。政治局好几个同志一直在大会堂注视广场事态变化,和北京市委一起研究解决的办法,吴德去发表演说是大家的主意,动员一般群众离开,人少了才好动手。)
主席:好。
(我:目的是区分两类矛盾,一讲事件的性质,好人都离开了,当然也有坏人聪明点的跑了,剩下人少了,我们的力量占优势再下手。)
主席:(点头)嗯。
(当我谈到政治局6日晚上研究的几件事,提到华国锋同志建议将北京发生的事通报全国,起草了北京市委的报告,中央发个文件——)
主席:公开发表。
(我:登报?)
主席:是。发表人民日报记者现场报道(指了指桌上人民日报的《情况汇编》三份),吴德讲演等。
(我:市委报告不发了?)
主席:不发。并据此开除邓的一切职务,保留党籍,以观后效。以上待三中全会审议批准。
(我:太好了!将来召开三中全会时补手续。)
主席:(点头)嗯!
(我:由中央作决议,也公开发表?)
主席:中央政治局作决议,登报。
(我:好。上次会议,春桥同志当邓小平面说:你看看天安门前的情况,人家要推你出来当纳吉。)
主席:(点头)是的。这次,一,首都,二,天安门,三,烧、打这三件好。性质变了,据此,赶出去!(用力挥手)
(我:应该赶出去了!我马上找国锋同志去。)
主席:小平不参加,你先约几个人谈一下,不要约苏振华。
(我把除邓、苏以外的政治局同志的名单列出,送主席看。)
主席:叶不找。
(我把叶剑英划掉。问:除这三人外,其他同志都参加?)
主席:好。华国锋任总理。
(我:和上面决议也一起登报。)
主席:对。
(我:我马上去通知国锋同志开会传达。)
主席:(挥手)快,谈完就来。
在毛泽东晚年,中国的政治生活很不正常。毛泽东凌驾于中共中央政治局之上。毛泽东成为说一不二的最高领袖。虽然批判了林彪所谓的“毛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但是实际上毛泽东的话,仍处于“一句顶一万句”的地位。中共中央政治局的一切决定,以毛泽东的指示为依据。
然而,在天安门“四·五”事件期间,毛泽东已经重病在身。他终日卧于病榻之上,与外界隔绝,甚至与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们之间也极少交流。“联络员”毛远新便成了毛泽东与外界、与中共中央政治局之间的唯一通道。
“联络员”是毛泽东病重时出现的特殊而举足轻重的人物。
毛泽东作出“最高指示”的依据,是“联络员”的汇报。
“联络员”从毛泽东那里出来,向政治局传达的,便是“最高指示”。
由于“联络员”本身,具有很鲜明的政治倾向,他在向毛泽东汇报时,就带有自己的政治倾向;同样,他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传达时,又把自己的政治倾向带了进去。
正因为这样,“联络员”的出现,使得本来已经很不正常的中国政治生活,变得更不正常。
1980年10月,张玉凤在呈报中央的一份材料中,倒是十分真实地记述了这种极不正常的政治生活:
“四·五”前后,主席对外面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他病重动不了,由我们工作人员搀扶着才能走几步,就得赶快坐下来或躺下,呼吸困难,连讲话的气力也没有。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连我们也不知道。
江青、毛远新为了控制当时的真实情况,曾给我们在主席身边工作的同志下了条规定:没事不要到外边去。毛远新还让汪东兴通知我们:现在外边很乱,最好不要到外边去,也不回家。让汪东兴在中南海找个房子,让我爱人和孩子临时到里边来见见就行了。这个安排我没同意。这期间,我也没到外面去,对外面的事也是一无所知。
这些天,毛远新随时都来,他说:政治局的同志连夜开会,认为天安门发生的事件不是孤立的,是匈牙利事件在中国的重演。还说邓纳吉这类词。政治局还决定将天安门前所有的花圈烧掉;还通过了吴德同志的那篇讲话稿。这一时期的决定都是政治局议定后,报告主席。主席也无力细问,只能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段时期,中央作出的一系列错误决定,让一个已经长时间不能说话、不能吃饭、连呼吸都很困难,卧床不起、只有一息尚存的病人负责显然是不合适的。
1976年4月5日上午八点左右,毛主席正重病卧床,值班医生和护士看护。这时,江青手拿一根木棍来到主席住处,问我:“主席醒了没有?我有事要同主席谈。”她走到主席床前,对主席说:“我来这以前,特意到天安门广场绕了一圈,一路上硝烟弥漫,一伙人烧房子,烧汽车,这是抬了死人压活人,邓小平是他们的总后台。我要控诉!我建议中央开除邓小平的党籍。”
主席睁开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江青又说:“政治局已经开了会,作了安排,你放心,过一会毛远新还要来向你报告政治局开会的详细情况。”
不多时,毛远新带着华国锋主持的政治局关于“四·五”的决议,让主席表态。主席听了毛远新的汇报后,用红铅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了:“同意,要保留党籍,以观后效。”后来,人民日报发的《天安门反革命事件真相》和社论,主席没有看过。据说,江青、张春桥在天安门“四·五”运动平息后,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庆祝酒会,华国锋同志亲自参加了。
听了毛远新所传达的毛泽东指示,“舆论总管”姚文元变得异常忙碌。他在4月7日所写的日记,是他那天在“关键时刻”所做的一系列“舆论”工作的详尽记录:
清晨刚吃安眠药不久,又来电话把我叫去开会(引者注:指上面所引毛远新传达毛泽东在当天上午的谈话记录)。主席有重要指示。主席问了天安门的情况,当毛远新汇报到政治局准备发一内部通报时,毛主席说:“要公开发表,在报纸上发表。不是发北京市革委会的报道,而是发人民日报记者现场报道一、二、三和吴德同志讲话。并据此开除邓小平一切职务,保留党籍,以观后效,以上待三中全会批准。1,首都;2,天安门; 3, 烧、打、砸这三件好,性质变了,据此赶出去!同时决定,华国锋任国务院总理,以上四件均登报。
这是在关键时刻,以果断行动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一举粉碎了反革命事件的首脑,将动员起千百万人民起来进行斗争,表现了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伟大气魄和决心。决不犯巴黎公社放松镇压反革命的错误。我热烈拥护主席的决定。会上决定,今晚八时广播。
我提出还有份刚发出的情况,是反革命分子在民兵强大威力下被缴械的报道,应补入。
由于人民日报是内部报道,把几份合成一份,时间极紧急,我立即把人民日报的鲁瑛、新华社的解力夫、广播局的邓岗、萧木四人找来,并组织了汽车,规定这些人一律不回去,成立指挥小组,每个单位准备了通讯联络工具,有事商量应由各单位负责人立即通过汽车送回。人民日报几个记者也来了。非常高兴,几夜没有睡了,眼睛都充满了血丝,但立即投入了写稿的战斗。
不久,毛远新向毛主席汇报回来了。主席还说:决定中要加上华国锋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当晚八时广播,还要译成外文。当讲到人民日报还有一篇时,主席说:对啊!正在看。同意要跟省、市、大军区同志打招呼。
稿子改、排、送,花了不少时间。终于在政治局修改通过了。报主席。在两个决议、一个讲话批回来以后,此件也批回来了。当时是六时四十分,离广播只有一个小时多了,还要先期录音,由于预先已准备好车子,广播局同志立即带了稿子离开,我说要坚决保证及时、准确地完成任务。
七时开了一个北京各负责人会,只有十分钟,读了两个决议,要大家听广播。开完会,其他同志都走了,我决定留下来,听了广播再走。因为历次经验告诉我:这样匆忙地赶出来的东西必然在文字上会有误的,需及时校正。因而宣传单位的几个人也留了下来。一天身体已很疲乏了,但精神是十分振奋的。
一分钟、一分钟地等待着,八时来临。收音机响了!播音员宏亮的声音,十分有力地播出了四个文件,声音在大厅中如洪钟般震荡着。果然发现有个别错误,如“天安门”误写成“人民广场”等,立即进行校正。请同志们吃了饭,在这个战役取得决定性胜利后,我们这个宣传的前线指挥部解散了。各自回本单位,艰巨的、新的战斗任务在等着大家。
我怀着一种战斗的喜悦回到家时,英、三三、莉莉一起极为高兴地拥上来,都说:“好得很!”“大快人心!”我很想多说几句,但这时又感到一种特别的疲劳,坐在沙发上不想多说了,一天吃了一餐,走了许多路,精神上的紧张……这时随着一个大战役的结束而迸发出来了。英劝我躺一会,我躺了一下吃了安眼药,但始终睡不着,又爬了起来。是的,不能骄傲,不能麻痹。无产阶级专政下革命的路还很长,还有许多政治、组织问题要处理。但是今天这一切,都以鲜明的阶级斗争的事实告诉我们:必须加强无产阶级专政。一是有力地面向国内的亿万劳动人民和全世界的宣传,把反革命的阴谋煽动彻底揭穿;二是武装起群众,坚决拿起棍子(必要时机);三是果断的组织措施。千百万人民懂得了阶级斗争的真象(相)和自己的任务,敢于善于拿起武器同反革命分子战斗,用铁拳狠狠打击反革命分子,同时中央机构及时地处理内部的资产阶级代理人,叛徒,从无产阶级利益出发,打破一切资产阶级民主的框框束缚(如要开会“选举”啊,要开“人大”通过啊……)
采取果断的清除坏人的组织措施,这是粉碎反革命政变的三项基本经验。
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在阶级斗争的大风大浪中胜利前进!毛主席万岁!
四期简报,均是我修改后发的,留此以作纪念。(引者注:姚文元把《人民日报》的《情况汇编》二六五期等四期简报订在日记中,留作“纪念”。)
姚文元日记中所涉及的“八时来临。收音机响了”,是指4月7日晚上八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了中共中央的两项决议。
那是7日上午,毛泽东听了毛远新的汇报,作出决定:开除邓小平的一切职务(邓小平被说成是天安门事件“总后台”),保留党籍,以观后效。提议华国锋任国务院总理。
7日下午,毛泽东又补充提议华国锋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
当晚,中共中央政治局根据毛泽东的意见,作出两项决议,即《关于华国锋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一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的决议》、《关于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决定》。
这样,中国政局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邓小平被打倒了,华国锋被正式定为“接班人”。
当天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作出两项重要决定便向全国广播:
中共中央关于华国锋同志担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的决议: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提议,中共中央政治局一致通过,华国锋同志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一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
中共中央
1976年4月7日
中共中央关于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决议
中共中央政治局讨论了发生在天安门广场的反革命事件和邓小平最近的表现,认为邓小平问题的性质已经变为对抗性的矛盾。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提议,政治局一致通过,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保留党籍,以观后效。
中共中央
1976年4月7日
对于华国锋来说,这是历史性的一天:他被正式确定为毛泽东的接班人。
当时华国锋在国外的知名度并不高。外国记者很惊讶中国突然“冒”出个华国锋,称华国锋为中国政坛上的一匹“黑马”。
王、张、江、姚对《中共中央关于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决议》欢欣鼓舞,因为他们七斗八斗,总算斗倒了邓小平。马天水在上海闻讯,拿出江青所赠的用油莎豆酿成的酒,与同伙们弹冠相庆,一饮而尽。
然而,他们忧喜参半,忧的是华国锋不仅成了总理,而且成了“第一副主席”。
华国锋一下子从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提升为副主席,而且还加上了“第一”两字,分明是针对王洪文的。
中共十届一中全会选出的副主席,原是五位,依次排列为:周恩来、王洪文、康生、叶剑英、李德生。
周恩来去世之后,王洪文名列副主席中的第一位。此外,康生已于1975年12月16日病死,李德生于1975年1月的中共十届二中全会上辞去了副主席之职。因此,当时的中共中央副主席,只剩王洪文和叶剑英。眼下,华国锋突然跃入副主席之列,而且定为“第一副主席”,使王洪文退至第二。
在中共党史上,从未有过“第一副主席”之称。在省委、市委,倒是设过“第一书记”。中共中央副主席,一般排名有严格顺序,但从未称“第一副主席”。
毛泽东在1956年中共“八大”时,只是提议刘少奇担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并不加“第一”两字。在前面已经引述过毛泽东跟熊向晖的谈话,毛泽东如此说:
“我们的副主席有六个,排头的是谁呀?刘少奇。我们不叫第一副主席,他实际上就是第一副主席,主持一线工作。”
这是因为自从中共“七大”以来,刘少奇就已经是毛泽东的接班人。所以尽管中共八届一中全会选出的中共中央副主席有六位,但是刘少奇在六位之中的“第一”地位是不言而喻的,也就大可不必加上“第一”两字。
在中共“九大”,林彪成为惟一的副主席,也就不必加“第一”了。
在毛泽东提议华国锋为中共中央副主席时,身为中共中央副主席的还有王洪文和叶剑英。王洪文早于华国锋担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叶剑英的资历之深远非华国锋所能相比。所以毛泽东必须给华国锋加上“第一”,才使华国锋的接班人身份变得十分明确。毛泽东自知病情日重,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四人帮”会兴风作浪。任命华国锋为第一副主席,等于明文规定了在毛泽东故后由华国锋继任中共中央主席。
姚文元不能不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办,翌日全国各报都在头版头条地位发表中共中央两项决议。从此毛泽东选择华国锋为接班人,公诸于世。
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中国问题专家约翰·加德纳所著的《毛泽东与他的继承者》一书中,曾对华国锋这样加以评论:
尽管华国锋1976年的提升可能是左右两派妥协的结果,但是也说明了他受到双方的信任。他可能缺乏邓小平的敏锐与智慧,不及“四人帮”的宣传能力,但是他有很高的组织才能,这一点在他的事业的每一阶段都给上级留下深刻的印象。作为农业专家,他在具有绝对重要性的这一基本领域中拥有专长。但是他的兴趣和经历又远远超出了这一部门。在所有政治领域中,他惟一不能胜任的是外交工作。
毛泽东第五次指定接班人,十分仓促。在毛泽东1976年4月7日提议华国锋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明确华国锋的接班人地位,五个月后他就病逝了。
纵观毛泽东五次指定接班人的过程,可以看出,不论是指定刘少奇接班,还是指定林彪接班,前两次都很从容,是经过长期考虑、观察的。自从1971年“林彪事件”之后,到1976年毛泽东去世,这五年间毛泽东三易接班人,一次比一次仓促。
毛泽东从斯大林那里吸取教训。他发动“文革”的目的,便在于防止出现赫鲁晓夫式的人物。他把自己指定的接班人刘少奇作为“中国的赫鲁晓夫”打倒了。
然而,林彪的反叛,使毛泽东乱了方寸。在林彪之后,毛泽东频繁地更替接班人,实际上在步斯大林的后尘。
其实,毛泽东晚年重蹈斯大林晚年的覆辙,因为毛泽东所仿效的是斯大林的错误做法:由党的领袖自己指定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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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黄 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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