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集

龙小龙

趁着月色返回

一

他们一定知道如何去描绘秋天这个词语

如何用心情装饰秋天

云是飞翔的高度

我看见他们被风托起的梦想

自由自在，潇洒飘逸

而我更清楚，在这个季节

我自己是一只被谁拽在手里的纸鸢

飞翔在谁的仰望中

然后又将沿着怎样的路线返航

抵达稔熟的故园，一片月色的海

二

秋风像邻家顽皮的孩子

常常跟细雨捉迷藏

它绕过土墙，从窗户挤进我的书房

掀开书籍稿纸，然后藏身

中秋，月光蛰伏

成为这个季节最隐秘的故事

任雨水连日在窗外

独自彷徨，黯然神伤

三

在大红灯笼的簇拥中

春的足音已远

蛙鼓与清蝉的唢呐戛然而止

我的后花园杯盘狼藉

一路泪光濡湿

一路菊影游离

孤寂中，我幻想拖住夜的长尾巴

把阳光从黑暗里拽出来

四

这是我深爱着的季节

我常常站在枝头

与鸟儿一起仰望又高又远的蓝天

而影子一遍一遍地被月光漂洗

开始脱水、褪色

然后，我像烟卷一样把自己卷起

随时准备点燃情绪

从树干上跌落

在地上，画出一条南回归线

烙下记忆的光斑

鲁 川

即景（外二首）

母亲的手在围腰上擦了一下

抓起一把米往天上一抛

嘴里发出“喔喔”的逗叫声

一大群五颜六色的鸡

争相啄食

阳光也异常温暖均匀搅拌

母亲笑了此刻

只有我才明白

母亲是面对一群归来的孩子

连日的阴影心情

一下舒展了许多

农妇

一颗汗珠

掰两瓣

一半喂鸡

一半喂鸭

—件脱了线头的花背心

半撩起

鼓凸的田野

上敬天

下拜地

中间孝顺父母

膝下哺育儿女

一双鞋底

纳入的

是星辰和日月

早春 在地里弯了一下腰

鹧鸪三月天乍暖还寒

薄冰于河面上炸响

垂柳一丝一丝飘拂下来

似毛茸茸的柔唇新鲜欲滴的阳光

在菜苔上跳跃一如背书包上学堂的少年

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亮得耀眼

有一个人在地里弯了一下腰

一闪又弯了一下腰

这么早是谁呢?

揉揉眼一只蜻蜓扇起了

更多的花粉大堤上的鸭子

排队而过背后母亲的呼唤

像清晨的炊烟缕缕升上了天

乌吉斯古冷（蒙古族）

和林格尔印象（外一首）

峰峦叠翠溪鸣幽林

二十間房子※呢

遮掩在哪片云彩下面

左寻右觅找不到标题

我的诗走进了

历史的死胡同里

长了一大把岁数的太阳

脸上无一弯皱纹

一瞥之间

那楼那厦排列作

某个卡通片的画面

游人如织车似甲虫

再回头

秦汉边墙碰撞腾格尔的歌

融入风里渐去渐远

钱币山庄

我在钱币山庄绕了一圈

几个台阶迈过几千年朝代

不同的钱币打着不同朝代的胎记

这世上人和钱自古相息一脉

有人挥霍有人沿街乞讨

有人劫掠拿性命赌作买卖

我把头钻进方孔里留影

差一点拔不出自己的脑袋

注※：二十间房子：即蒙古语和林格尔

王秀竹

一个人的牧场

风吹草低。

草低处

听今晚细细咀嚼的月光

深入浅出

声声慢

满庭芳

风不吹草也低。

很多时候

不断长高的愿望

更需要俯下身来喂养

走出多远

最后的家

也一定建在最初的草根上

苍天在上

我的牧场在一生地中央

或许，千丝万缕

只在草纸上长出青嫩的三两行

属于自己的三两行

却超出一部长篇的重量

有了青嫩的三两行

整个春天

便比放着的羊群还忙。

那·斯木吉德(布里亚特族)著

那木拉(蒙古族)译

终要离家的女儿命

天空阴霾，不见秋日，已三天

潇潇的冷雨打湿了大地

乌云笼罩的苍穹变得低矮

总会映入眼帘的相邻溶在雨雾中消失了

天地在系马绳旁连成一体，世界变得很小……

娘家在何方，那方天空定是云厚雨骤

想念我那温暖的小屋，若在家此时我肯定还在梦乡

我这个被父母宠坏的女儿，怎就爱上个毛头小子远嫁他乡

终要离家的女儿命是否只能在别人家找到归宿

我在冷风中哆嗦着挤奶

睫毛和头发，雨衣雨靴，忧伤的心儿，所有的一切全部湿透了

不知是雨珠还是泪珠，沿着脸庞滚滚而下

不知是忧愁还是愤怒，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真想用手中的马绊抽打这世界或命运啊

最后我流着泪抽打了下奶牛又抽打了下自己。

〔责任编辑 敕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