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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盖(外三篇)

2012-05-08袁省梅

文学港 2012年3期
关键词:耳环媳妇儿子

袁省梅

破五还没过,火盖就从西厢房拉出一捆苇子杆,解开,摊在阳光下,灰白翠绿的香味立马妖妖娆娆,在小院里奔腾。火盖耸耸鼻子,紧紧头上的白毛巾,哑哑一笑,揪来个墩子,坐下,一根一根地扯剥苇子上薄的枯叶。

儿子来了,一来,就急火火地像是谁踩着尾巴了,问他的娃在屋里不,儿子儿子地朝屋里唤。见没个应声,愤愤地把小板凳一踢一踢地踢到苇子杆旁,坐下,捡一根苇子杆扯枯叶,一面就叨叨,又满世界疯去了?十五六了,没个正心,书念不下个样,还要花钱,开学不让上了。

火盖手下哗啦哗啦的声音一下憋住了,抬眼看儿子,目光疑疑地,才多大啊,就让停学?

不停咋闹哩,又学不下个样。要能学下也算,一年下来好几千地花,也不见个分数,只白扔钱。儿子黑黄青紫地恨。

咋能白扔呢?坐在学校里,多少总能学点。火盖白了儿子一眼,手下又响起了一溜一溜刺啦刺啦声。娃还小哩,正是学习的年龄,等高中毕了业,学个手艺也好学,这社会,死受苦能挣几个?咋说还是有文化吃得开。

儿子哎哎地叹着气,沉沉的叹息蒺藜般一粒一粒撒在火盖的心头。火盖知道,儿子在洗煤厂上班,挣不了几个钱,女人不好找活,儿媳妇一天有活了,三天五天又歇到了屋里,孙子孙女都上学,张嘴就是要钱。供俩学生娃,还要供屋里的油盐酱醋人情门户,抠抠缩缩的闩子如苇子杆上的枯叶般,皱巴巴的,经不起揪扯。巷里文便的娃初中没毕业就停了学,跟着工程队打工了。武钢娃高中还没读半年就给送到修理厂学修汽车了。还没过破五,羊凹岭村就静寂寂的,没了人声,连狗也垂着头,见人都懒得咬一下。巷里只有阳光和风在踅摸。火盖知道孙子学习不是太差,是儿子挣不下钱,看人家娃都停学挣上了钱,眼红心急了。

火盖扁扁嘴,停下手,抽出旱烟管捏出一撮粗烟丝按在烟嘴里,点了,重重地抽。阳光浅红淡白地照在头顶,竟有些微微的热。火盖从头上抹下白手巾,搭在腿上,眼睛沉沉重重地迷瞪。因为家穷,三十好几了,火盖才娶下媳妇,却不会生育。火盖只好五斗麦子六尺蓝哔叽抱了个儿子。儿子也知道自己不是火盖亲生的,跟火盖说话,就有隔着血肉的疏离,不远不近,客客气气。火盖知道,猪肉贴不到羊身上,可有了孙子后,火盖疼爱得像是自己的亲骨肉,从集上卖席子回来,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舍得花一分钱,倒要给孙子买个夹肉饼。火盖看孙子吃得满脸都是油,就嘎嘎地笑说,我娃你好好上学,有文化,才有出息哩。

今天冷不丁地听儿子不让孙子念书了,火盖一时半刻地就着了慌,一袋烟云云雾雾几口就吃完了。

火盖踢踢脚边的苇子杆,回到屋里,爬上炕,开了炕窑锁子,掏摸出一个黑不叽叽的小包,一层层解开,里面是一卷大的小的钱。火盖数数,捏出一半,看看,从左手给右手添了几张,想想,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钱又放到一起,愣了一下,默默地摇摇头,黑黄的皱纹越发地深黑,仔细地用线绳把包捆好。跪在炕上,火盖把小包捏了又捏,捏了又捏,打了多少席子才攒下这点钱,是想着放身边有个急用的。火盖把小包在手里颠颠,咬咬牙,心说,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钱还可以再挣,耽搁了孙子的学习,就再不好赶了。

火盖把小包扔儿子脚边,说,我就攒这点,你连包包一起拿走,给我孙子交学费。

儿子倏地拾起包,捏捏,黄亮的脸上漾着欢喜,你放心,你这钱是专款专用。

说完,拔起屁股就要走,刚要闪出土门楼,听火盖喊他,千艰难万艰难也要把娃的学供下来。

火盖想孙子又能上学了,抓一根苇子杆,不敢放松一下,手下舞弄得风快。

火盖哪里知道过年这几天,儿子赌博,输了一千多。一千多块钱,是孙子一年的生活费,是他二十张席子钱。二十张席子,从劈苇子杆、压条、编席……要花费三个多月。

单扇翅

羊凹岭的人管张继业叫“单扇翅”,是因了张继业只有一只左臂,右臂在部隊抢险中受伤截掉了。张继业走一路,右边的空袖管忽忽悠悠地飞一路。张继业复员回来,就在羊凹岭村的街上摆了个毛线摊。人说,这单扇翅还摆啥线摊啊,公家给的钱一辈子也花不完。媒人手里捏着几个姑娘的相片找上门来,要单扇翅看。单扇翅不看,没两天,单扇翅领回来一个女人。女人手上扯着一个挂两行清鼻涕的小子娃。

后来,人们都知道了,女人是单扇翅战友的媳妇。抢险中,单扇翅丢了一只右臂,战友却把命给丢了。人们唏嘘着当兵的辛苦,一边就戳着单扇翅的后背,说单扇翅占了战友的媳妇,没了人性。

单扇翅的毛线摊在羊凹岭村大街的当中,羊凹岭逢一、六日集会。集会时,单扇翅的线摊摆在地上,线摊上粗毛线细毛线丝线缝纫机线,花花绿绿,一把系个疙瘩,要多少自己挑多少。单扇翅甩着空空的袖管,坐在摊子边上,只收钱。单扇翅的线不让价,一分钱也不让。一把线五毛钱,你不能付四毛九。买线的女人骂单扇翅守财奴,女人生气时嘴里骂出的话跟子弹一样,飕飕地射向单扇翅。单扇翅不吭气,耷着眼皮,黑着脸,甩一下空袖管,举起左手的五个手指头。五毛钱还是五毛钱。买线的女人气愤愤地摔了手里的毛线,摔下,又捡起,腆着脸,举四个手指。单扇翅摇摇头,五个手指头晃了半天还是五个。女人恼恼地从腰里摸出一卷钱,抽出几张数来数去数来数去,把五毛钱摔给了单扇翅。单扇翅不恼,还是黑着脸,冷冷地把钱塞到了脖子上挂的小布袋里,空空的袖管寂寞地晃到身前又晃到身后。

恰好媳妇给单扇翅送饭来了,就笑呵呵地劝慰买线的女人,不贵,他卖得一点都不贵。媳妇软声软语地一说话,买线的女人立马脸红了,讪讪的,嘴上却还不服软,贵也没法,谁叫你家线好呢。

媳妇给单扇翅盛了一大碗的面条,让单扇翅坐后边吃,她守摊。单扇翅看着媳妇,黑的脸笑笑,把碗放膝盖上,胡噜吃一口面条,看媳妇笑一下。吃完了,媳妇要给单扇翅买个饼子凉粉,单扇翅不让,抹着嘴说,吃饱了,饱得不能再饱了。单扇翅从包里抽出几张钱,要媳妇买饼子买凉粉,给娃吃。媳妇把钱塞到布袋里,笑呵呵地提着碗筷回去了。

集上的人看单扇翅和媳妇的恩爱,眼红红地纳闷他俩咋不生个娃?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媳妇带来的小子也快上小学了。人们长一句短一句的猜着,日头不歪不斜地照在单扇翅那只空空的袖管上。人们看着空袖管说,不是这胳膊打掉了,连那东西也给吓得做不成男人的活了?

人们的哀怜像羊凹岭上的风一样,说来就眼泪鼻涕的唏嘘,说走是眼角眉梢一闪就没了踪影。初六集上,一个胖女人挑拣着毛线丝线,嫌单扇翅的价格高,抖着手里的毛线丝线,恼恼地说,股数都少了,钱咋不少呢?单扇翅耷着眼皮,黑着脸,右臂上空空的袖管忽悠悠地飞来飞去,伸出的五个手指头还是不少一个。胖女人撇着嘴,嘟嚷,挣那么多钱干啥啊,连个娃都没有。

单扇翅听着女人的话,脸憋得青紫,哼哼着要跳过去揍那女人。媳妇抹抹眼皮子,扯住了他的空袖管不让去。胖女人挑好了线,从腰里掏钱,左掏右摸地掏摸不出一毛钱,裤子抖得快要掉了,还找不见钱。胖女人嗵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哇地哭骂挨刀子挨枪子的贼偷了她的钱。人们围着女人也骂着贼,突然,单扇翅像鸟般倏地从摊子上跃起,跨过线摊,绕着集上的人飕飕地跑,右臂上空的袖管甩来甩去甩来甩去。

女人一把鼻涕还没摔掉,单扇翅扯着空袖子擦着脸上的汗,递给女人一个小布包。单扇翅说,看好,集上贼多哩。

五彩缤纷的线摊映红了半个天空。

红不软

星期天,美娥本要去娘家,出了村没走几步,觉得右眼不得劲,脱脱脱脱跳个不停,把她的心也跳得纷纷乱。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美娥心里嘀咕着,揉着右眼,不去了,折身往家走。小学教师的美娥有点迷信。

美娥没想到三龙在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龙哼了一声,不看美娥,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从三龙黑绿的脸色上,美娥看出了他的焦躁,看似松散地斜卧在沙发里,其实全身的肌肉都在紧张地绷着,冷漠的眼睛看美娥时似乎又多了几分反感。

一声叹息从美娥心底升起,沉重而幽长地漫漾开来,心想何苦呢?但是看三龙一副沮丧的样子坐在沙发上,跟遥控器有仇般,使劲地不停地摁着调换频道,电视机一闪一闪,美娥的心也跟着一闪一闪地疼。想问三龙有啥不开心的事,是生意上有什么麻烦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可五次张开口五次又闭上。美娥害怕三龙的冷漠。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说过话了。

正不知怎么办,突然,一只苍蝇飞了过来,美娥百无聊赖地拿起蝇拍可着屋子追打苍蝇。

自从三龙开办洗煤厂,就经常不回家了,就是回到家里,也是这样的跟她没话好说。美娥忽张忽势地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苍蝇,不明白这日子咋说变就变了呢?美娥觉得眼眉前的日子虽富裕得在羊凹岭数一数二,却寡淡得没了从前的滋味。

美娥偷偷地瞅一眼三龙,没想到三龙也在偷偷地瞅她。美娥心里眼里一霎时就涌满了問号,怎么看今天的三龙都是怪怪的。美娥举着拍子,可屋子找苍蝇,心里却在想该怎么跟三龙说话。走到储物间门口,美娥兀地站住了——

一双鞋尖!

储物间的帘子下有一双小巧的鞋尖!美娥钉住了般挪不起脚,帘子后的鞋却悄悄地一点一点往后移动。关娥举着拍子,脑子一片空白——这咋回事?三龙他……美娥使劲地咬住泪水,愤愤地就要撩开帘子,揪出帘子后面的人厮打斥骂。可打闹开来,旁人知道了,三龙还怎么做人呢?

美娥扭头看三龙,三龙的脸倏地转了过去,斜卧在沙发里的身子也坐正了,眼睛看着电视,手却嘟嘟嘟嘟地敲着沙发,脸灰白得没了血色,刚才的强势也看不见了,衰弱和担心在三龙的脸上很清晰地显现。美娥的心疼了一下。美娥记得,以前三龙从山上拉炭回来,累乏乏地也是这个脸色。那时他们刚结婚,冬天地里闲下,三龙为了给美娥扯件新衣裳挣几个过年钱,到山上拉炭卖。每天回来,三龙的脸色灰白得连黑灰也遮不住。以往的日子像谁推着般呼啦啦向美娥涌了过来——三龙背着她泥里水里地趟,看电影时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美娥觉得婚姻不是有了今天没明天的玻璃杯子,婚姻应该像一只罐子,新鲜的刚出窑的陶罐,一天一天地经着日子的打磨、淘洗、填充,渐渐地光鲜了,陈旧了,却成了自己怀里的一只古董,罐里蓄藏的都是生命的温暖和伤感,一粒一粒,丰富,饱满,生动,全都是生命的印记。虽然这几年三龙对她冷淡,她知道,那些都是生意的烦恼带来的,也是她自己造成的。她一个小学老师,心思白天黑夜都扑在教学上,没有能力帮三龙的生意,也没有把心思多少分一些给三龙,是她忽略了三龙,忽略了他们婚姻罐子上已悄悄开绽的罅隙。

美娥流着泪,伤感和苍凉如藤蔓般丝丝绕绕地爬满了她的心头。看着帘子下的那双鞋尖,她心说,我不能因为你丢了我已打磨了多年的罐子,它是我生命的宝,我得弥合那些罅隙,用心经营我的婚姻陶罐,多给三龙关心和理解,兴许三龙就会回到我身边,那时,他就会跟我一起,抱着我们婚姻的罐子,细细回忆。

美娥相信有那只罐子珍藏的岁月,三龙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美娥举着拍子的手缓缓缓缓地放了下来,抹了把脸,突然特别想吃个“红不软”。

美娥对三龙说,我去桃园摘桃子去,你最爱吃的“红不软”,你要想吃,就等我回来。

羊凹岭的桃园有一种桃子叫“红不软”。“红不软”虽是个新品种,但跟美娥以前的日子一样,个个都是鲜红鲜红的,咬一口,又脆又甜。

保 姆

一枝等了雅香一上午,连雅香的影子也没见着。

一枝和雅香都是王奶家的保姆。平常,一枝做完饭,就要回家一趟,可她今天没心思回去,狠狠地要骂雅香这死妮子不知疯跑到哪儿去了时,突然想起雅香这段日子好像总爱往外跑。雅香伺候王奶的起居,白天黑夜都不该离开王奶的。这样想时,一枝愁烦的眉头兀地就生了一层黑沉的恨。这不争气的死妮子,王奶的金耳环不是她拿了才怪哩。

昨天,王奶说端午快到了,有亲戚来,叫一枝把她的金耳环拿出来帮她戴上。一枝在抽屉里找来找去找不到,抽屉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耳环的影子。所有抽屉箱子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王奶扁扁嘴,白一眼一枝白一眼雅香,嘬着嘴,脸色黑沉着说,屋里也没个外人,咋就不见了呢?

王奶的话虽轻得几近蚊嘤,可一枝还是听出了话里的白白黑黑。一枝一下就到了桌前,抬眼看雅香时,雅香也一副呆呆的模样看着她。一枝白了雅香一眼,心说,你看我干啥?我虽说挣点钱贴补家用,可活半辈子了,从不小手小脚的让人拿眼缝缝瞧。

一枝狠狠地揪扯着围裙,揪了个板凳独自坐在树下,想王奶的东西有哪些在哪儿?雅香最清楚。这冷不丁的耳环不见了,除了她,还有谁拿?一枝眉眼间的气恨潮水般涌了一层又一层。这个不争气的孩子,王奶女儿一来,她就啥活儿也撂下了,粘粘草般粘在王奶女儿身后,盯着王奶的女儿不错眼珠地看,抓着人家的手机抱着人家的皮包不舍得放下。一枝一见她那样,就从心里气恨她的眼馋,暗暗骂她没出息。可是,一枝没想到雅香会做下这样的丑事,让她跟着背黑锅。

一枝要做晌午饭时,雅香才从门外闪了进来。一枝一把扯住雅香,把脸凑到她的脸上,悄声暗语却狠狠地问,王奶的金耳环呢?

雅香惊慌慌地看着一枝,头摇得风中的叶子般,不说话,眼里却兀地盈了满眶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一枝知道,雅香是个可怜的孩子,爸爸车祸死了,妈妈把雅香丢给爷爷,卷了赔付款跑了。可是,再可怜,也不能偷人家东西。一枝软声细语地哄雅香不要哭,说你把耳环给婶,我给王奶奶,就说从炕角角找见了。

雅香眼皮子像被针扎了一下,倏地抬起,哽咽着,我没拿,婶,我没拿。

一枝的火爆性子又急了,一把扯过雅香的手,让我看看你这手偷过耳环没?

雅香躲闪着,低声地,带点哀求的口气,说,我没拿,婶,我真没拿。眼泪却又亮亮地滚了满脸。可她躲不过,手被一枝一把捉了过去,身子也差点被一枝扯到板凳下。

一枝抓捏着雅香的手,登时就傻愣了:这哪是十五岁姑娘的手啊?手心手背,黑红深紫,干涩粗糙。一枝硬着心问雅香,这里的粗活都是我干哩,你的手咋成这样了呢?

雅香怯怯地抽回手说,婶,我都给你说,你别给王奶奶说,说了她就会撵我走,我就没地方挣钱了。

一枝心说到底是这孩子不争气,偷了耳环。

雅香抹了一把泪,说,你每天做完饭回家了,我也趁着王奶奶睡觉后,跑回去看我奶奶。奶奶的关节炎又犯了,腿疼得啥活儿也干不成。爷爷在人家果园子打工,也不在家,我得给奶奶洗衣服做饭。这两天,我家棉花地里的草儿长蕻了,我瞅着空子去地里拔草了……雅香呜呜咽咽地说,婶,我真的没拿王奶奶的耳环。

一枝看雅香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大堆,就是不承认耳环的事,嗓门一下提高了,你没拿,你抓着人家的耳环不舍得放下?你没拿,人家女儿一来,你的魂就没了,还不是眼红人家有钱?

不是不是,雅香的脸胀红红地说,我觉得,婶,我觉得她跟我妈有点像。我不知道我妈现在在哪儿,看见她,我就想起我妈,我就心说,她是我妈多好。婶,我想我妈……

一枝再也咬不住泪水了,抓着雅香的手,揉来揉去,心疼地说,你咋不找你妈去?人家都说你妈在城里打工,有钱哩。

雅香的眼睛红红的,却恼恼地说,我才不找她哩,她都不管我。说着,泪水又珠子般滚落。

一枝坐在板凳上,半天才说,香,我的娃,婶信了你,婶不该疑心你。王奶奶的耳环,我们再找找,肯定能找到。

一枝抱着雅香的肩膀,心说就是找不到,我赔。雅香依在一枝的怀里,俩人都是满脸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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