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来时不牵手

不负我心

她在网站的“广播大厅”里闲逛时，看到一则求救：“咳了几天，肺都快咳出来了，有没有治咳嗽的好法子？”吸引她眼球的，不是广播的内容，而是发帖人用作头像的相片：右手夹着香烟，笑着，微侧着身子，目光温柔而坚定，又酷又帅。

她给他复帖，告诉他冰糖炖雪梨、橄榄猪肺汤等一系列自己所能想到的治咳的方法。一开始是附了这些偏方的操作方法的，一转念，又将操作方法删掉，只留了几个名称──是小女孩式的狡黠：他肯定要来问这汤怎么做的，这一来一往才能熟络起来。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碰上的是个生活白痴。很简单的一个橄榄猪肺汤，她教了半天，他都没学会。她不得不和他交换QQ，最后是改电话指挥，才勉强让他明白。不过，在授与教的过程里，她基本也弄清楚了他的状况：IT人士，单身，住在城市的另一头，嗜烟如命。

听他在电话那端咳嗽，她就吼了一句：“少抽点烟，抽多了不咳才怪！”虽是责备，可自己怎么听都觉得有嬌嗔的味道。

他咳嗽好的时候，便发出了邀请，约她吃饭。说是答谢她“治咳”之恩。吃了他一餐，自然也要回请的。她回请完，他再回请，这么回请来回请去，两人就“请”到了爱河里。

像所有陷入热恋中的小女人一样。她会用N种方式，测试他对自己的爱意到底有多深，多重。是患得患失的心态，生怕自己爱得深，而他爱得浅，会有离散发生。

有天，两人黏在一起时，电视剧里出现了一个片段：女人失足滑下了山崖，男人扑过去抢救，拉住了她的手，可他聊以借力的树枝显然不够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女人在叫：“放手，要不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可男人死活不松手，宁愿和她一起坠入深渊。

很老的片段，可她还是看得泪眼婆娑，问他：“如果大难发生，你会抓紧我的手不？”他很可爱地偏着头想了下，回答她：“不牵，我宁愿你不在身边！”她整个人就僵住了，像一条突然被搁浅的鱼，干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对自己的爱，是岩脉连着地壳，还是仅仅是泥垒沙积？他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嘻嘻哈哈地把话题转到别处去了。

过后，她和闺密讨论了这个问题。闺密也是义愤填膺：“如果他很爱你，大难来时肯定会牵紧你的手，哪怕死也死一块儿呀！他居然说宁愿你不在身边──他是怕你成为他的负累吧！”

心一旦生了嫌隙，就生了距离。她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冷落他，不赴约，不和他见面。

他打来电话，说公司派他去日本公干时，她正宅在床上看电视。她故意将电视的音量调大制造出嘈音，然后告诉他，自己正和朋友在外头唱K，就不给他送行了，然后把电话掐了。

3月11号一点多，接到他电话，电话那端一片混乱，有人狂吼有人尖叫，还有惊慌失措的哭声。他应该是在奔跑中，声音很抖：“地震了，海水涌了上来，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说一半，信号就断了。她有些蒙，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拼命回拨他的电话，可电话那端，回复她的永远是那把冰冷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打开电视，铺天盖地都是日本地震兼海啸的消息。她守着电话，除了哭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感觉自己的残忍，后悔自己没去送他。可谁想到呢？谁想到一次普通的离别，会演变成生离死别呢？

煎熬持续了一天多，再接通电话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当听到他说：“地震发生那会儿，我真的很庆幸你不在我身边。我宁愿自己面对死亡，也不想你和我同陷险境。”她忍不住大哭：原来自己一直误会了他的意思！

别以为，大难来时握紧你的手的人，才是最爱你的；其实，大难来时，不牵你的手、宁愿独对死亡、也不愿你同陷险境的，才是更深层次的爱。

选自《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