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损招
2012-05-08张爱国
张爱国
自从那一幕出现后,我失眠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傍晚,又到一月一次看我母亲的时候了,我叫小丽和我一起去。小丽不干——这不能怪她,因为我母亲还住在城郊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工厂大院里,路远不说,还尽是坑坑洼洼一汪水一摊泥的路。但我还是不高兴,因为这些年总是我一个人去看我母亲。我一个人去我也没什么想法,可问题是,我母亲每次见我一个人去就骂我,说我夫妻感情不好,总是老虎一样独来独往:“看人家马力两口子才叫两口子,上厕所都一个在外面陪着另一个说笑话,就差没进去给另一个擦屁股……”母亲说着就抹眼泪。
我不想让母亲抹眼泪,就主动提出下个月带小丽“欧洲游”,条件是一起看母亲。小丽同意了。
颠簸了十几分钟,到了母亲的大院。一下车,小丽就后悔刚才没经受住“欧洲游”的诱惑,因为那大院的水泥地面早就斑斑驳驳,一块泥巴一窝水的。小丽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提着裙子,踮着脚尖,好不容易到了我母亲的房子。
母亲一见小丽就攥住她的手,摸着她的肚子,问她吃饱了没有。小丽不断往后退,不断点头或摇头——我忘了告诉你,我母亲是聋子,实心聋子,你就是在她背后炸一颗炸弹我估计也吓不到她,所以小丽只能用肢体表达。
小丽好不容易逃出我母亲手掌心,就要回去。我仿照她之前的口气说:“要回你自己回!”
没想到我这句话就捅了马蜂窝。小丽站在门槛上,双手撑着门框,骂我。我“扑哧”笑了,说:“你看你多像鲁迅笔下那个四脚伶仃的圆规杨二嫂啊……”我错就错在我忘了小丽从来没有幽默细胞——她“啪”地给我一个嘴巴,然后指着我鼻子骂。
你一定认为我很窝囊,被老婆打骂。这怪我又忘了向你交代一件事:我有把柄被小丽捏着!什么把柄?这是我的隐私,你不必也不能知道。你只要知道这个把柄关系到我的仕途甚至小命就行了,否则我一万年前就休了她一万零一次了。
这个场景没有逃过我母亲的眼睛——她虽然聋,但眼睛比哈勃望远镜还灵。母亲拉着小丽的衣襟说:“丽儿,都怪我,还不死……”
也就在这时候,直接导致我失眠的一幕出现了——母亲常念叨的马力两口子,收摊回来了:夕阳晚照,马力光着膀子,一手推着平板车,一手摸着女人头发。女人哈巴狗一样,一手提着他的裤脚,一手用毛巾擦他后背的汗。两人还低声说笑着什么(我估计一定是荤的)。还有个小屁孩,不知哪来的高兴劲,捏个柳条,跟在爹娘后面驱牛一样,蹦啊跳的……
俗话说十聋九孬,我母亲就是典型。她一看这一幕,就自言自语——她老人家哪里知道她的自言自语比那大炸雷其实并不低多少,说:“人家爹娘怎么就能养出这样的好儿女呢……”
小丽火了,认为我母亲不仅骂她,还顺带骂她父母,那架势我再不对她动粗她就要对我母亲动粗。于是我使出“鱼死网破”的撒手锏,她瘪了——毕竟我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嘛。
回到别墅,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从不愉快的阴影里走出来:他马力一个下岗工凭什么在我不高兴的时候还那么高兴?而且非当着我母亲的面和我来个鲜明对比?他也不想想当年:他爹是我爸的部下,他爹一见我爸就低头哈腰大气不敢出;他呢,除了学习比我好,吃的穿的、打架斗殴、追女生、害老师,哪点比得上我?
我决定给马力一点儿颜色看看。
给他什么颜色呢?叫人废了他?杀了他?这种低智商的犯罪我从来都不屑。
所以,我失眠了。
也该马力倒霉,就在我彻夜不眠的时候,不知我哪根筋出了问题,竟然拿起一本杂志看,并且就看到了一个让马力幸福生活一去不复返的绝招。什么绝招呢?暂时保密!
于是不久,在我的邀請下,马力成了我局的一员,拿着他做梦都想不到的薪水。我还让他总是跟着我参加各种活动,吃香的喝辣的。不久又提他做了个小干部,吆五喝六的,人模狗样的……
这以后,你就不难想象了。用我母亲的话说:“这两口子都怎么了,马力十天半月不回来也就罢了,一到家两口子怎么就像两只斗红眼的斗鸡呢?”
我母亲当然不知道,她儿子的失眠却因此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