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陀

陈江龙

明朝末年，庆州一场大旱，到了秋天则蝗虫遮天。粮食颗粒无收，村庄十室九空，饿死者数以万计。庆州知府胡延岭不体恤下民，甚至还加重了各种赋税，乡民们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但他身边有四个江湖好手护卫，绝非一般人能近身的。

九月初三，胡延岭在知府大院里大摆宴筵，庆贺自己的五十大寿。各大小官员、乡绅富豪均前来贺寿，还都带来了各自寻找的江湖杂耍。原来这胡延岭有个嗜好，喜欢看热闹玩意儿。

宴席开始后，各种玩意杂耍也随之上场。知府大厅四周摆满了宴席，唯有中间留出一块表演场地来。耍猴的逼着猴子学人样，变戏法的乱花迷人眼，吹口技的让人仿佛置身于百鸟园……酒越喝越多，表演一场接一场。胡延岭和众宾客如痴如醉，两眼迷离，一个个张着大嘴不断地叫好。

知府的衙役们也忙中取乐，不时偷看两眼，只有那四个江湖好手警觉地看着来客们。

这时，场子中间来了两个人，乃是一老一少。老者担着一副挑子，年约五旬，一身黑色短打，精壮结实，两只眼睛仿佛干枣，闪着一股内力。少者约十岁，生得如同一只瘦猴，但脑袋硕大，两眼黑豆一般，骨碌碌乱转。

众宾客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小是哪位找来的。又看看胡延岭气定神闲，都想应该是知府自己找来的。

那老者放下挑子，伸手从腰中抽出一根丈余长的皮鞭，转身一抱拳，对胡延岭和众宾客道：“小子打小爱玩陀螺，人送外号老螺子。”胡延岭哈哈大笑，连道“有趣，有趣”。老螺子指着那少年说：“这是我儿子，人称小螺子。今日我们爷俩特献雕虫小技，为知府老爷贺寿，祝知府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话音刚落，就见小螺子凌空扔出一只陀螺，约拳头大小。老螺子鞭子一展，鞭稍在空中就将那陀螺缠住，快落至地面时，鞭稍顺势一送，那陀螺便在地上滴溜溜地转开了。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这时，小螺子又拿出一碗大陀螺，扔向半空，老螺子仍是用鞭稍接住，借势一甩，陀螺霎时旋转如飞。就这样，小螺子不停地向老螺子扔陀螺，一会儿工夫，场子里就旋满了陀螺，有十几种，大者如脸盆，小者则如同桃核。一时让人眼花缭乱，竟不知看哪一个好了。

正当众人屏神静观时，只见老螺子将鞭子一勾，勾起一个正飞速旋转的大陀螺，再一甩，正好落在最大的那只陀螺上面。于是两只陀螺一上一下一起旋转，老螺子又紧抽几鞭，那陀螺愈发转得欢了。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老螺子的鞭稍勾勾甩甩，那一只只陀螺都被叠成一摞，而且从大到小，丝毫不乱。最下端大如脸盆，最上顶小如桃核，个个依旧旋转自如，井然有序。胡延岭及众人莫不目瞪口呆。那四大好手为之震动，不知不觉间也多看了几眼。

这时，小螺子一个鹞子翻身，来到场子中间，然后头顶地，脚朝天，两手使劲一摁地，身子就溜溜地转了起来。老螺子向四周一抱拳，洪声说：“请各位老爷看仔细了，下面是小子的看家本领——人陀！”言毕，手中鞭子一扬，只听“啪”一声脆响，向小螺子抽去。胡延岭及众人顿觉身上皮紧，仿佛那鞭子抽在自己身上一般，但个个两眼还是勾直，一刻不错。鞭子响过，小螺子霎时旋转如飞，上下一线。与旁边一直旋转的那排陀螺相映成趣，让人甚是目眩。在座人等无一不拍手叫好，那好是从心里喊出来的。

老螺子又猛抽了几鞭，小螺子愈发转得猛烈。而后老螺子将鞭稍一点，那长长的鞭绳就势缠在了小螺子的腰上，手中只剩下三尺长的鞭杆。老螺子两脚立稳，发一声喊，将手中鞭杆用力一甩，只见小螺子被鞭绳高高拽起，直直甩向胡知府，胡知府还没反应过来，小螺子已经紧紧地骑在了胡知府的脖子上，鞭绳一绕，缠在了胡知府肥胖的脖子上。老螺子又发一声喊，一下子将胡知府和小螺子全带了出来。

众衙役一看，赶紧上前。老螺子鞭子一抽，那些大大小小的陀螺一个个飞了出去，如同飞弹一般，打得众衙役动弹不得。那些前来贺寿的众宾客早已吓得浑身筛康，面如土色。等醒悟过来后，才发現老螺子和小螺子早已不知去向。而胡知府也早已气绝身亡，脖颈处甚至没有留下一丝伤痕。再一看那四大江湖好手也被陀螺击中面门睁眼而死，显然他们还在惊愕之中没醒过神来。

后来，在李自成的起义军中，出现了一位神陀将军，专用陀螺巧妙制敌，为大军攻城夺寨立下了不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