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皮
2012-05-08张振旭
张振旭
梁军一个人偷偷地溜出工地大门。
梁军来到车水马龙的街市,东瞅瞅,西望望,见没有熟人,转身朝一条胡同走去。
今天下午工地停工半天,梁军特高兴,他忙着洗澡换衣服,准备到镇上洗头房去释放憋了几个月的激情。在工地上,一溜烟都是精壮的汉子,大伙儿爭先恐后地吹牛,他们到洗头房如何潇洒的情景,说得梁军直咽口水。梁军刚过完新婚蜜月就出门打工了,妻子在家陪着父母种地。
梁军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怕被老乡撞见。
转过一条巷子,十几家洗头房的招牌挂在眼前,每个门前都站着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迎接客人。梁军第一次到风月场所,心里扑通着,很紧张,额头沁出了汗水。就在他迟疑间,他已被拉客女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大哥,到我们那里快活,保证为你服务得舒舒坦坦的;大哥,我们那里来了几个小妹妹,到我们那里玩一玩,才能回味青春再现……”梁军也不知该到哪家好,稀里糊涂刚被一个女的拽进洗头房。“我们这里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三十岁以上的五十元,三十岁以下的一百元,一个小时的服务,至于包夜,另议!”女老板开了价盯着梁军。梁军红着脸小声说:“我要一百元的货!”很快,几位姑娘站在梁军面前,让他挑选。梁军拉了一位低头的姑娘。女老板哈哈大笑说:“你真有眼力,兰儿姑娘刚来的,十八岁,是嫩花!”梁军被兰儿拉到暗室里接受服务。
很快,梁军一阵折腾后,喘着气。兰儿没有穿衣服,而是低声问道:“大哥,你是打工的吧?歇歇,再来一次!”梁军不禁心头一紧,暗想:“这女的真厉害,竟然初次见面就能摸清别人的工作底细。”“是的!”梁军嗫嚅着。“我叫兰儿,我的父母以前也在工地打工。我的父母虽然在一个工地,但不能睡在一起。母亲是做饭的,三个女的一个房间。父亲和工友们睡大通铺。有一天,父亲偷偷跟母亲说,他想亲热了。父亲说,他选好了安全地点,在工地旁的花池里。母亲答应了。那天夜里,父亲和母亲偷偷溜出工地去幽会。在那个花池里,父亲还没有从母亲身上爬起来,被巡夜的警察抓住了。父亲千般解释都没有用,后来,父母被带进派出所录口供。母亲回来后羞于见人,服毒死了,父亲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后来疯掉了。我家土地被征收后的补偿金全部拿出来给父亲治病,结果,父亲的病没有治好,家里却欠一屁股的债。我初中没毕业,就南下打工,后来被老板强奸了。再后来,我走进风月场,破罐破摔,我得挣钱还账,还得供养读高中的弟弟……”说着,兰兰眼圈红红的。梁军听后心头更紧了,心生怜悯说:“我今天没有装多少钱,这样吧,我口袋还有二百块钱,都给你,算小费了。”说着,从口袋里去摸钱。兰兰推开了他的手,说:“马上过一个小时了,收摊子了,再来一次……”再次折腾后,兰兰一边穿衣服,一边低声说:“你出门的时候,说你是处男,不用付钱,听见了没有?”梁军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生狐疑:“哪有消费不付钱的生意?”他低声问道:“都跟你这样做生意,不是亏大了吗?”兰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幽幽叹道:“我父亲临死的时候,摊开了手,我哭着抚摸父亲那双勤劳的手,厚厚的茧皮像坑坑洼洼的山路,尽管他疯了几年,那层厚厚的茧皮却未曾脱落,一直陪伴他走完最后人生。当你抱着我的肩膀时,我感觉到了你粗糙的手掌已经积蓄了厚厚的茧皮。我就猜测你是打工的。你们常年在外,做苦力,你们是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也需要有女人的体温的生活……”正说着,有人敲着门告诉兰兰,时间到了,收摊了。兰兰待外面人走后,再次提醒梁军:“刚才我说的话要记住,不要谢谢我,要感谢你手掌的茧皮!”
梁军吐着气走出了洗头房,回头望望洗头房的牌子,记在了心头。
十天后,梁军带着结来的三个月的工资,到洗头房找兰兰。他这次来,不是寻欢作乐的,而要把他的血汗钱给兰兰,资助她的弟弟上学。老板告诉他,兰兰走了,干这一行的,女孩要勤换,好多客人图着新鲜味道才来的……梁军听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握紧钱袋的手掌的茧皮一阵抽搐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