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陌生男人做爱
2012-05-08刘林
刘林
马莉一次次执拗地去见一位位女友,不是为了见面叙旧,不是为了喝茶聊天,也不是为那放得下或放不下的友情……马莉是为一桩心事,确确实实,这桩心事老早就潜在心底,热烘烘的如搁着块火炭,搅得她身心翻滚,热浪腾腾。
这桩心事像尖利的鸟喙一直啄在马莉心上,啄一下痛一下,痛一下心又痒一下,痒过后更锁紧了马莉的心。
马莉想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做场爱,这个陌生男人生就一张硬生生的面孔,这张硬生生的面孔有棱有角,不光亮不圆滑,看一眼就能撞疼撞碎人的身心,她和这陌生男人在一个完全生疏的大自然中——周围有丛丛野花,有绿油油的草地,有清亮亮的流水……马莉要和这个陌生男人做场惊动天地的爱,做场真正的爱,这场爱不粘一粒世俗的尘埃,不染一丝尘世的欲望,两人纯纯净净和和美美地做爱,身和心完美地黏合,像一朵朵野花悄悄地静放,像一株株草儿柔软地伸展,像流水一般润过身心……
这个荒唐的念头青藤般箍紧了马莉,马莉喘不过气来,她奇怪这么脏的念头怎么会嗞地一下钻出头,还在心里牢牢地生根,拔不掉也掐不断。马莉老一个劲地问自己咋啦,她可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也是一个有地位的女人,更是一个骨子里正儿八经的女人,她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会和这么脏的念头粘在一块?马莉觉得身心一下子脏掉了,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爱,对这个男人啥也不知情,这一点儿不合她的做派。马莉平日一点儿不习惯和不熟的男人说话,就算很熟的男人,马莉轻轻扫一眼点下头,算是说话打招呼。对方心头打了个颤,心想这女人咋这么冷,一点儿不贴人。
在大家眼里,马莉就是这么一个带着凉意冰冷的女人。
这回,轮到马莉看不透迷雾中走失的自己,自己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和这么脏的念头捆在一块?马莉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爱,是不是女人都在心里想过?
马莉和红蕾面对面坐在咖啡馆里,隔着落地窗玻璃,马莉望着窗外万家灯光,有灯光泻在路两边的小叶榕上,风一阵阵拂动着灯光和树叶。
红蕾是个闹哄哄的小女人,一会儿就能把别人身心搅得热烘烘的。马莉定着心听红蕾说话,红蕾说够了,歇了口气,才想起对面的马莉。
马姐,你不是专门听我唠叨的吧,红蕾扭捏了一下说。
这是红蕾的可爱之处。马莉在心底笑了,说,红蕾,今个儿就是想专门听你唠叨的。红蕾,我有一女友,她心底老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就是想和一个陌生男人做场爱,最近被这事闹得心不宁,她老追问我,怎么会有这脏的念头?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念想?到底能不能这么做?红蕾,我哪懂得这种事啊,我一次次搪塞她,她老追问我。红蕾,你看这事我该怎么回她?
红蕾的嘲讽跑上了脸。
马姐,你这女友真是有病啦,竟痴想和一个陌生男人去做场真正的爱,这年头哪有这种纯粹的做爱,男人和女人都实打实得很,做爱时都各取所需。马姐,你这女友太傻了,太不正常了,活得连这点儿东西也闹不明白……红蕾的两片嘴唇飞快地击打着。
马莉内心羞愧极了,难受极了,她还得强装笑脸,听红蕾的嘲弄。幸好长了个心眼,把这个角色安在所谓的女友身上,马莉才勉强坐得住。
红蕾依然在说着,马莉觉得红蕾的两片嘴唇像是尖利的鸟喙,一下一下啄在她的心上,啄一下痛一下,啄两下痛两下。痛过后,马莉心头比之前更强烈地占据着那个可怕的念头,她急于想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场完美的爱……
“马莉,你怎么啦,在想什么?有没有听我说啊?”
“啊……没,没想什么。”
马莉被红蕾惊醒,不敢再看红蕾,怕红蕾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红蕾虽然人闹哄哄的,但在男女之情上,是个人精。马莉不敢多待下去,找了个借口结了账逃离红蕾。走出咖啡馆时,凉飕飕的风一吹,马莉的身心哗啦掉了一大块,她回头望了一眼埋在角落里的红蕾,红蕾正自顾自地抿着咖啡。同样作为女人,红蕾为啥就没有这种念头呢?难道自己真的有病了,人一点儿不正常了,身心真的太脏了?不,马莉用尽力气在心底喊了一声:我是个身心都干净的女人,一点儿也不脏,也是个没一丝病态的正常女人。她们的身心才是脏兮兮的,也糟蹋了做爱这两个字。
马莉的生活四四方方的,不会圆也不会扁,就连做爱也像螺帽套在螺钉上。马莉的生活是一方水塘,静得很,多大的风也掀不起一点儿浪。
水塘涨水了,满塘的水要泄出来,马莉的身心也满了,这荒唐可怕的念头一次次钻出来。
和柳岩、秋洁、雪君、黄莹喝茶吃饭聊天时,馬莉分别给自己安了一个个角色:同事——朋友——书中的主人公……她们一个个和红蕾一个腔调,抨击这种荒唐可笑的行为。秋洁离了婚,正一个人享受单身生活,她说想男人了就去找喜欢过自己的男人做爱,绝不会找一个陌生人,那样只会无端地消耗自己的身体。黄莹一直周旋在好几个男人中间,黄莹说有这种念头的女人一点儿不懂得享受做爱,就是一傻蛋,爱的稚儿。
最后一次走出会所,马莉摔了一跤,她从地上撑起身子,一个人一拐一拐地往回走。马莉心头的一丝丝幻想被一双双手撕碎了,她想和一个陌生男人做爱,这想法简简单单,不掺一丝世俗的尘埃,纯净而美好,但在每一个女人眼里,却都被重新赋予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暧昧,变成种种可憎的不同面目。马莉突然觉得这些天来特别荒唐可笑,她一次次让这种简单纯朴美好本该窝在心头的念想遭受一些人的侮辱。
某天,马莉真的和一个陌生男人做了场爱。这个男人符合马莉对陌生男人想象的面孔。做爱的场地不是开满野花流水潺潺的大自然,而是在宾馆的席梦思大床上,马莉温顺地躺在这个男人的身下时,颤着声问,你想和我做场完美的爱吗?那个男人粗暴地进入她的身体,马莉身子一颤,问,你想和我做场完美的爱吗?陌生的男人紧闭着嘴巴。马莉颤抖着问,你想和我做场完美的爱吗?陌生的男人依然哑着口。在男人的进攻中,马莉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撕裂,听见自己的心里一声惨叫以及身心的破碎声。马莉紧缩着身子,双手抓疼了床单,想逃又逃不出,身心像满塘的水,哗啦一声泄光了。她万般怜惜地抚着自己光洁的身体喊了一声:马莉!
马莉的身体并没有像一朵野花悄然地静放,在那个漆黑一团的夜里,马莉的身心像一尊刚完成的雕塑,被人狠狠地摔了,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