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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民歌的美丽与坚持

2012-04-29吕政

延安文学 2012年1期
关键词:黄土地原生态陕北

吕政

提起家来家有名,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难留,手拉住哥哥的手,送出大门口……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条船……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1、曾几何时,这一首首一曲曲陕北民歌犹如“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一样响彻陕北大地的山山峁峁,唱遍黄土高原的沟沟洼洼。对于陕北人来说,陕北民歌就是“前沟的糜子后沟的谷”、“泥地的萝卜硬地的瓜”,就是“谷苗苗低来玉米秆秆高”、“一碗碗羊肉一个瘩瘩糕”……它生于黄土地,长于黄土地,同时也是黄土地的儿女们世世代代得以繁衍生息的精神食粮。正可谓“信天游,不断头,断了头,穷人无法解忧愁”。

是的,“女人忧愁哭鼻子,男人忧愁唱曲子”。在陕北,不论是喜、怒、哀、乐哪一种感情,都是有歌有曲的。夏天,在绿格英英的山峁上或重山峻岭之巅,到处都可以听到顺风飘来的信天游;冬天,在白格生生的雪原中,无论是在曲曲弯弯的山道里或在一马平川的大路上,赶牲灵的人们一路走一路歌。在村庄里,有坐在墙畔编草帽、纳鞋底的婆姨们的低婉吟唱,也有后生们的“拦羊嗓子回牛声”的高歌回荡。民歌,在这地瘠民贫、交通不便的偏僻山沟沟里,在几千年历史的长河中,是劳动人民抒发感情的最好手段。“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民歌,是发自人民心底的呼声,是人民生活的第二种语言。

然而,忽然有一天,随着汽车进村的隆隆声,伴着录音机电视机里传出的流行歌曲的诱惑声,还有手机、网络铺天盖地的蔓延,在陕北,在那贫瘠而又闭塞的山沟沟里,那回荡在陕北人心中响亮的陕北民歌却渐渐地削弱了、沉寂了,以至于在今天,已经几乎被新的一代年轻人所遗忘。

面对这样的现状,有悲观者说:陕北民歌已成了一道正在消失的风景。从现象上看,其一,唱陕北民歌的人越来越少,与之相应的是,陕北民歌的听众也在大面积的流失;其二,老一代陕北民歌手无可挽回的相继逝去,埋藏在他们心底的陕北民歌也将随着他们的身体一同被埋藏在厚厚的黄土地里;其三,陕北民歌作品的创作缺乏超越与创新。正是缘于此,陕北民歌的创作一直处于一种严重停滞和衰微的状况。老调重弹,固守一隅,必然会扼杀陕北民歌的艺术生命力。

从根源上剖析:内容的老化使陕北民歌的发展失去了内在的生命力;背景的淡化使陕北民歌的发展失去了外在的支撑力;另外,功能的弱化也大大地削弱了陕北民歌的发展动力。

无可置疑,世世代代以来以土窑洞、热炕头、山沟沟、阳坡坡为生存根基的陕北民歌,正在失去它生存的土壤和其苦难而又凄婉的生活背景。

生活的苦难淡化了,诉苦歌向谁而歌?

爱情逐渐由封闭走向开放,那含情脉脉的情歌是否已成无病呻吟?

手工劳作过渡为机械化生产,那些激昂的劳动号子也终将被隆隆的机器声所掩盖。

没有了“拦羊的嗓子回牛声”,也听不到赶脚的人儿孤寂的呐喊了。

难怪,在陕北,在黄土丘陵的深处,在陕北人的血脉里,陕北民歌的浪潮悄然落寞了,陕北民歌的涛声默然屏息了。

2、抽刀断水水更流。

像黄河一样流淌了几千年,像黄土地一样积淀了几十代,具有顽强生命力、生生不息的陕北民歌难道就这样中断了、消失了、从此销声匿迹了?

传说北方有一首民歌

只有黄河的肺活量才能歌唱

从青海到黄海

风 也听见

沙 也听见

风也听见,沙也听见,黄土地的人们更应该听见!

面对蓦然间失语的陕北民歌,有人焦虑,有人徘徊,有人叹息,有人呐喊,也有人在苦苦地追寻着。

陕北民歌,你到底在哪里?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在城市……

伴随着大批民工潮水般地涌入城市,陕北民歌也带着一身土气风尘仆仆地挤入了城里人的生活圈子,开始在城市的酒桌前、KTV包厢、迪厅里周旋、流浪……

城市的灯红酒绿,城市的浮躁杂乱正在一天天地异化着、扭曲着陕北民歌骨子里的那颗纯朴、善良、敦厚的灵魂。随着迪厅里“我要嫁给有钱人”的一声热辣辣的尖叫,残留在陕北民歌灵魂深处的那份纯真与羞涩也几乎被涤荡得干干净净:没有“荞面饦羊腥汤,死死活活相跟上”的生死相随;没有“蛋壳壳点灯半炕炕明,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你穷”的贫富相恋;没有“这么长的辫子探不上个天,这么好的妹子见不上个面”这样的惆怅;也没有“你若是我的哥哥就招一招手,你不是我的哥哥就走你的路”这样的默契……人们听到的不再是原汁原味的陕北民歌,而是一种完全变味的陕北民歌。

哥要亲妹的口,

妹要拉哥的手,

亲口口拉手手,

咱们两个圪崂里走……

买上一张席梦思床,

我和哥哥头对头睡,

要吃冰糖化成水,

我跟哥哥嘴对嘴……

躲藏在此类阴暗角落里的陕北民歌正在腐烂,正在发霉,也正在被一些低级趣味所感染。在这样的生存空间里,陕北民歌无可避免地开始走向低俗化、消遣化和商业化。

民歌在城市的当前处境,有诗为证:

多少年来,不用文字

民歌就传唱在民间的心里

当民歌变成文字或光盘

民歌就从农村走向城市

民间的民歌从此就沉默了

城市的大街小巷歌厅舞厅却传遍了

发霉的民歌,变味的民歌

还有几个自称是民歌手的歌手

用媚俗的歌声

把泥土和空气一样自由自在的民歌

拿到城市贩卖,换成兜里的钞票

像河流被污染,森林被砍伐

我担心,不再属于民间的民歌

终有一天会在民间消失……

3、难道陕北民歌就这样自甘沉沦自甘堕落?

任何一种艺术最终总会走向雅俗分流的。

一方面,下里巴人在低俗之谷中寻求生存之地;另一方面,阳春白雪又在高雅之巅追寻艺术的提升。

陕北民歌并没有完全沉浸在城市的酒席歌厅里的靡靡之音中自娱自乐自轻自贱,陕北民歌凭借其固有的艺术生命力倔强地在城市这座石灰水泥围城里延续着它的生命之火、艺术之光。许多民歌手始终坚守着陕北民歌的精神,陕北民歌的本色,陕北民歌的风格和陕北民歌的品质。他们把土生土长的原汁原味的陕北民歌奉献给观众,奉献给社会。

他们走过来了,从艰难曲折中走向成功,走向辉煌。他们成功的经验很简单:那就是他们对陕北,对陕北人民,对陕北民歌一以贯之的深情的爱。离开了陕北,离开了陕北民歌,他们就一无所有;他们的人生因陕北民歌而精彩,陕北民歌也因他们而走出黄土地,走向全国。

王向荣,这个来自榆林市府谷县的地地道道的农民,这个曾经放过羊,掏过炭,烧过砖,赶过牲灵,走过口外的陕北汉子,他的人生经历,集中地体现了陕北民歌的生命内涵。唱陕北民歌就是他一生的艺术追求,他擅长编山曲改民歌,老民歌经他一唱便有了新意。几十年来,他唱着《你把哥哥的心扰乱》、《一年四季浪里钻》、《十对花》等民歌一路向我们走来。从府谷到榆林,从榆林到西安,从西安到北京。尤其是从《白马调》到《移民歌》到《东方红》的串唱,《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和《哪达达也不如咱山沟沟好》,这几首民歌已经成了他的品牌曲目。王向荣也借此赢得了“西部歌王”的美称。王向荣说:我走过国内国外的许多大城市,但我的艺术生命之根仍然在陕北,在我曾经放过羊的黄土高坡上。

是的,王向荣的那张饱经风霜、皱纹纵横的脸,本身就是一道黄土高坡,也是他的一张艺术名片。

还有延安市安塞县的贺玉堂,他把《走西口》、《摘南瓜》等许多传统陕北民歌修改加工,增加了新的内容和特色。他在演唱中形成了自己高亢、宽野、深沉的艺术风格,素有“民歌大王”之称。

还有最近几年活跃在陕北民歌歌坛的坚守《圪梁梁》、抛洒《泪蛋蛋》的孙志宽;有手执羊鞭,挥洒自如的山西左权的民歌手石占明,他的《蛋哥相亲》幽默诙谐,妙趣横生,独树一帜,别有情趣……

正是有这么一大批民歌精英们的坚守与追寻,原生态的陕北民歌才得以在更高层次的艺术殿堂争得一席之地:民歌让“魅力12”魅力无穷,民歌也使2004春节期间中央电视台西部频道播放的“西部民歌大赛”大放异彩。2004年5月在上海举办的“上海国际音乐节”以及2004年秋季在北京举办的“原生态民歌演唱会”上,陕北民歌都曾风靡一时,在全国上下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特别是在学术界,陕北民歌引起了许多学者的极大兴趣与关注。

原生态,原生态,原生态的生命就在于它的人民性与生活性;原生态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历史性与真实性。这就不难理解那些古老的有点陈旧,朴实的有点憨厚的原生态民歌为什么会在现代都市能受到人们如此的关注与青睐了。在此,我只想引用一句老话来对此进行解释:越是泥土的就越是鲜活的,越是古老的就越是现代的,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责任编辑:侯波 杨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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