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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合

2012-04-29第广龙

延安文学 2012年1期
关键词:野地瓜州陕南

第广龙

车过瓜州

我以前来过瓜州,也许是上一辈子

也许是睡梦里,什么也没有的瓜州

只有风的瓜州,我来上一次

就能学会放弃,也不在乎季节的更替了

现在,我在真实的瓜州

产生了虚幻感,成千上万的风车

都是假的,都是我眼里的错觉

成千上万的风车,在风的领地

钢铁的叶片,缓缓旋转

咀嚼着风和无边的空旷

只要我离开,这里又会恢复

一千年前的样子,那时的瓜州

天天发大水,太阳也是多汁的西瓜品种

我在昏昏欲睡中,经过了吹风的瓜州

经过哈密瓜和锁阳,经过豁嘴的老汉

经过雅丹地貌,旱地还在蒸发

干旱本身说服了本身,也沉淀了本身

交 替

秋冬和冬春交替时节

一些年纪大的人,久病在床的人

熬不过去,死了

大地上隆起一个个新土堆起的坟堆

年轻的人只是感冒一场

或者就奔跑在野地里

为季节的交替欣喜

在这个时节死去的人

看不到一场雪

看不到生长

一些人死掉了全部

一些人,只是死掉了一部分

大地也死掉了一部分

死掉的人,就是大地死掉的这一部分

也包括,只死掉一部分的人

死掉的那些

我熟悉

我熟悉那里的土塬,阔大的轮廓

低矮下去,沟壑的纵深里

长出杏子树,春天就开一团一团湿透了的繁花

我熟悉那里的道路,路边是排水渠

杨树成排站立,道路和一缕缕或长或短的炊烟连接

拖拉机的突突声,牵引出了麦垛和坟堆

我熟悉那里的水井,隐藏了皱纹

已经发不了光的碎银子和一个村子的姓

水井塌了,就废了,光阴也废了

我熟悉那里的孩子,冷风吹红的脸蛋

鼻涕成串,能说出所有亲戚的叫法和外

方言的梯子松散在野地里,摇晃着酸梅

我熟悉那里,那里

是我的老家,年年都死人

也有夜夜的啼哭

这个冬天,又有许多名字破碎了

在大风里,血流淌

开始还冒着热气,后来就凝固了

就像我的心,夹在砖缝里,埋进石灰坑

都不疼了不呛了

我的心,还比不上植物的心

我不认识这里了

这里的牛皮鼓、老鼠药、铁门环

在今天,与我无关

我要拿掉我的胎记和胃里的营养

活着的和死去的亲人

被煤灰盖住眉眼,就像不曾存在

我失去了乌鸦窝上空的月光

失去了前生的瞌睡和全部的生育能力

我都愿意,都感激

组合一种

这样的组合,可以扩大到一个省

就像陕西:陕北、陕南、关中

之间区别巨大,差异巨大

却在同一块版图上,没有割裂

没有变成三个省,各自保持着

也互相包容着,持续了这么多年

看来还要继续持续下去

每次我到陕北或者陕南

都有到了外省的感觉,都能察觉到

我和这些地域的不相称

这次到秦岭深处的宁陕,也有这样的体

可是,和宁陕人说话,他们

用明显的南方口音,表达着

对陕西人身份的认同,和本省人的自然

反倒让我羞惭自己,竟然产生了

轻微的距离感,和感官上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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