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喇叭
2012-04-29刘亮
刘亮
1
三桓从北坡浇地回来,看见村长赵庆家的西瓜地被人糟蹋得不轻:有十来个待成熟的西瓜被砸了个窟窿眼,茬口很新,能看见西瓜瓤粉嘟嘟、红乎乎的,还没往外淌水。三桓心疼得不轻,喊起来:“这是谁干的?谁干的呐?呀呀呀,谁干的……”
这个时候宋秃子挑着水摇摇晃晃过来,看见三桓站在路边紧看,笑着问:“干嘛呐三桓?哎呦呦,这是谁弄的?砸了这么多西瓜,村长家的地呢。”
三桓含糊不清说:“我也刚看见,不知道谁使的坏。”
宋秃子笑着,一个劲瞅三桓肩上的锄头,三桓说:“你瞅我干啥,我也是刚路过。”
“没事没事,”宋秃子笑着说,“我瞅瞅还不行。”说罢摇晃着走了。
回到家,三桓小声给老婆刘英说:“唉,刚出个事,村长家的西瓜地被人祸害啦。”
刘英撅着腚刷锅,头也没抬地说:“又不是祸害咱家的,你这么小声干啥?”
“你想想,是砸的谁家的西瓜?到底谁跟他有仇?”
“俺没那个工夫想,你想吧。”刘英还在忙。
到了晌午吃饭,三桓还是忧心忡忡,刘英问他到底咋啦?三桓说:“你不知道,我路过村长家的西瓜地时正巧被宋秃子看见啦,他还一个劲地瞅我的锄头。我给他说,我也是刚路过,熊东西笑笑就走啦。”
刘英说:“他看见咋啦?”
“你好好想想?”
刘英哎呀一声说:“对对对,那个熊人嘴挺快,可别让人胡说八道啦。”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这么巧就被他看见啦。”
“没事没事,他又没亲眼看见是你砸的,到时咱不承认就行了。”
刘英正说着话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三桓吓得缩起头,刘英说:“瞅你那个熊样,讲完啦。”
“哎呀,这么快,村长讲的啥?”
“村长说的,谁祸害他的西瓜地去认个错就行,他不想追究啦,都是乡里乡亲的干啥。”
三桓拍着桌子喊起来:“村长这么好,真是太好,太好啦!”
“好不好的你咋呼啥,快吃饭,下午还有活呐。”
连着两天村里没啥动静,村上的人该浇地浇地,该锄草锄草,仿佛没发生这事。三桓的心放下了,昨夜还和老婆做了一次那个。到第三天早上,三桓刚从茅房出来,就听到大喇叭里喊自己的名字,让去村委一趟。三桓愣在了茅房门口,手里提留着裤子。
刘英说他:“咋啦?还不麻溜去,可能有别的事吧。”
三桓摇晃着脑袋去了。
村长赵庆听见脚步声,又低下头,继续在桌子上哗啦哗啦地写。三桓立在办公桌前不好说话,想等着赵庆写完再问。文书王槐树进来,瞅瞅三桓,又瞅瞅村长赵庆,转悠一下又出去了。三桓心想:村长你说句话呀,看这急人不。赵庆写着写着突然啪一声把圆珠笔撂下,朝后靠了靠身子。
三桓忙问:“村长,是我,你找我呐?”
赵庆仰着脸长舒一口气说:“来啦三桓,坐坐坐,有个事想找你问问呐。”
“啥事?村长您说话。”
赵庆站起来把门关上,回过身说:“我的西瓜地被人祸害了,你知道这事吗?”
三桓一听赵庆问这个,吓得汗珠子蹭蹭地往额头上窜,深吸一口气说:“知——道。”
赵庆的脸一沉,问:“什么!你知道,你知道咋不报告?”
三桓忙改口说:“我不知道。”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三桓说:“不知道,不知道。”
赵庆哦了一声:“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回去吧。”
三桓愣起来,站原地没动,赵庆说:“回去吧,你不是不知道嘛。”
三桓嘿嘿笑着躬躬身,出来了。
回来路上三桓一个劲地嘟噜:“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一直嘟噜着进家。
女人刘英问他:“村长找你啥事了?”
“知道,不知道。”
“啥知道不知道,我是问你,村长找你啥事?”
“你说我是回答知道好呐,还是回答不知道好呐?”
刘英烦了,说:“啥知道不知道的,俺不明白。”
三桓说:“刚才村长把我叫去,问我知道不知道谁祸害他的西瓜地,我开始说的是知道,他一沉脸我吓得又说不知道啦。”
刘英咯咯笑起来,说:“就这事呀,你回答说不知道不就行啦,反正你又没看见谁祸害的,他能赖上咱啦。”
三桓点着头说就是,俺就是没看见嘛,过会他又问刘英:“村长为啥单单把我叫去?肯定是宋秃子胡咧咧的,我找他狗日的去。”
“算啦算啦,”刘英招着手,“村长就是问问也没说啥,不要去了。”
刘英说得轻巧,可三桓的心里像是吃了秤砣,沉甸甸的。整个上午三桓都在嘟噜着这句“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
刘英听烦了,说三桓:“你吃饱撑的老是嘟噜这句?”
三桓并不生气,说:“村长单单把我叫去,是不是怀疑我啦?”
“他爱怀疑就怀疑,反正咱没干,咱心虚啥。”
三桓不放心,说是问问宋秃子去,刘英说:“问他也没用,反正他已经把话说出去啦。”
三桓不听,下午真去了。
这会宋秃子正搁天井编粪筐,见三桓进来,宋秃子笑呵呵地说:“来了,三桓。”
三桓想直接骂他,恐怕太急,就想着先问问再说:“村长把我叫去的事,你知道么?”
“我知道。不光我知道,全村的人都知道啦。”
三桓忍不住了,气哼哼地说:“狗日的,是你给村长说的。”
宋秃子一愣,说:“我没有呀!”
三桓有些不信,歪着头瞅宋秃子。宋秃子笑了,拍着巴掌说:“是这事呀三桓,俺是真没说,谁骗你谁就是……那个狗娘养的,野驴操的咋样?”
三桓看宋秃子说得这么死,觉得更不可思议。心想当时就宋秃子路过,还有谁看见了。三桓越想越怕,回到家,他把宋秃子说的话给刘英复述了一遍。刘英不大信,三桓说:“看样是真的,宋秃子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还能有假?”
“照你这么说,要不是他,就是另有别人看见啦?”
三桓没搭刘英的话,则一个劲地嘟噜:“是谁呐?是谁呐?是谁呐……”
三桓猜摸不透这事,他猜摸不透就越想猜摸,越想猜摸就变得神神道道。他现在不光嘟噜那句“知道不知道”外,最后还加上一句“是谁呐?”连起来就是“知道不知道,是谁呐?知道不知道,是谁呐?”
有人看他这样,就和他闹笑话:“三桓呀,啥知道不知道,是谁呐?给俺们说说?”
三桓说:“这句呀,就是村长西瓜地的事,你们知道不知道,是谁呐?”
旁边人嘎嘎笑起来,说不知道不知道。三桓一走,旁人都说三桓真会舔村长的腚眼子,紧嘟噜这句,啥贼也让他嘟噜怕了。
刘英看不下去了,劝三桓:“别老嘟噜这句啦,人家老说咱,你也不嫌害臊?”
三桓说:“是谁呐?”
刘英说:“全村的人。”
“全村的人砸的?”
刘英急了,打了三桓的肩膀一下说:“啥全村人砸的,你魔道啦!熊人你嘟噜去吧,反正俺不管啦。”
过了两天,三桓还是这样,刘英看看不行,觉得这样下去非作病不可,就去找村长赵庆。
赵庆说:“我啥也没干,就是问了问他,然后让他回去啦。”
刘英说:“你不黑唬俺家三桓他能这样?要不就是你打他啦。”
“我就是问问他,知道不知道,别的啥话没说了。”
刘英一撅嘴说:“谁信!就是你黑唬的俺家三桓,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赵庆也急了,“你疯了熊娘们,胡说八道,滚一边去!”
文书王槐树过来拉刘英出去,刘英说:“槐树,你当时是不是在跟前?村长打三桓了么?”
王槐树笑着说:“说哪去了嫂子,村长是真没打,我当时就在跟前呐。”
刘英说:“你别向着村长说话,俺不信。”
“当时村长就问了三桓几句话,接着就让他回去了,是真的。”
“这就怪了,那三桓回去咋就变魔道啦?紧嘟噜那句。”
赵庆接过话说:“这事你应该问三桓,问俺是问不着的。”
2
刘英上上下下想了一圈,觉得三桓就是被村长吓着了,又想:自己拿不出证据来,再去闹也是白搭。刘英愁得不轻,一听三桓嘟噜那句“知道不知道,是谁呐?”整个头皮都麻酥酥的。邻居王婶给她出了主意:要不你去求求村长,让他再把三桓叫去一趟,就说砸瓜的人找着了,和他没啥关系。刘英一听这个法好,就准备了一只小公鸡去的。到了赵庆家,刘英把意思一说,赵庆喜得嘿嘿笑。
刘英说:“别笑呀村长,那天俺说话不好听,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帮帮俺呗。”
赵庆瞅瞅小公鸡,又瞅瞅自己的女人说:“刘英,就照你的意思办,我明天找三桓谈谈,给他讲明白了就是。”
刘英没想到事办得这么顺利,激动得一夜没合眼。早早起来,把天井扫一遍,开始烧糊糊。三桓起来了,左瞅瞅右逛逛,不知道干什么好。刘英指指凳子,让他坐好。三桓像个小学生老实坐着。糊糊好了,正喝汤时刘英听到大喇叭里喊三桓的名字。刘英把汗衫找来,让三桓换上,说是去村委会得穿齐整点才行。
三桓慢腾腾去了。刘英倚大门口等着,过了个把钟头,三桓跑着回来了,一进家就把大门关上,气喘吁吁地说:“你知道……村长把我叫去……干啥么?”
刘英摇摇头,差点笑出声来。
三桓说:“村长说……砸瓜的人找着了,是东庄的……王大牙,早年和村长有过节,到现在两家……还不搭腔,你说那人坏不坏吧?”
刘英笑嘻嘻地说:“俺说这事和咱家没关系吧,你还不信,这回信了吧?”
三桓点点头,过会说:“这下俺放心了刘英,俺这就去地里拔草啦。”
刘英喜得眼泪汪汪的,毕竟三桓不再嘟噜那句让她头皮发麻的话。小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像小风一样嗖嗖地,一转眼就是两个礼拜。这天刘英从娘家回来,看见三桓坐天井里发愣。刘英边扑拉着褂子边说:“俺回来啦。”
三桓没动,像睡着了。刘英又大声说了一遍:“三桓,俺回来啦。”
三桓动动头,直愣愣瞅着刘英,嘴角咧了咧说:“出事啦刘英。”
刘英笑着说:“俺就走了两天,能出啥事哩。”
三桓站起身,指着赵庆家的方向说:“出大事啦刘英,村长家的鸡被人偷走了六只,村长昨天刚在大喇叭里喊完,说谁拿的赶紧给他送回去,他不想追究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干啥呀。”
刘英说:“丢就丢呗,又不是偷咱家的鸡,你难过啥?”
三桓转了两个圈圈,站住说:“现在村里的人看我就笑,说知道不知道,是谁呐?知道不知道,是谁呐?老是问我,问得俺都抬不起头啦。”
刘英一听急了,敞开大门,坐在门栏上骂了起来:“哪个王八操的欺负俺家三桓啦,让他不得好死,全家死绝绝的;让他出门让车撞死,上山让他摔死……俺家三桓又没得罪你们,干嘛老欺负俺……打听打听,俺是好欺负的嘛,一个个该死的,龟孙操的熊……”
没一会大门口围了一圈人,像看平日里的骂架一样看着刘英骂。刘英抹抹嘴说:“……俺一没偷,二没抢,三没缺斤短两,啥事都赖上俺。王八操的一个个不得好死,俺要知道是谁说的俺家三桓,非撕烂他的熊嘴不可……”
围观的人光看不吱声,有几个还伸长了脖子瞅天井里的三桓,邻居王婶说:“回去吧刘英,刚回家就坐这儿骂,王八孙子的你骂他他也不会搭腔,先歇歇再说。”
晚上三桓没吃饭,光唉声叹气,刘英说他:“俺没骂你,你担的哪门子心?再说咱又没偷他的鸡,咱不心虚,该咋过咋过。”
三桓低着头不吱声,刘英又说:“瞅你那个熊样,不会挺起胸膛来!”
三桓还是不吱声。刘英摇摇头收拾起了碗筷。
第二天三桓没跟着刘英上坡干活。刘英开始有些气,后来想想算了,自己回娘家这几天,地里的活都是三桓一个人干,可能累了,让他歇歇。到了坡上,刘英想着把半亩地的洋柿子摘摘,拿到集上卖,换点化肥钱。干了两个钟头,再加上太阳光没轻没重地照,刘英渴得嗓子尖直痒痒,摸过篮子一扑拉,没摸着水壶。刘英想着可能水忘了带,就回家取。快到自家门口时,刘英听到天井里有人说话,她没直接推门,趴门缝听。听着听着刘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是三桓在天井里嘟噜:“知道不知道,是谁呐?知道不知道,是谁呐……”
3
刘英从上次的事中总结出了经验,既没数落三桓,也没再骂街,而是趁着天黑又提着一只小鸡去了村长家。村长女人惊讶得光眨巴眼,半天没说出话,赵庆也是一愣,说:“看看,看看,你这是干啥呀刘英,提的哪门子鸡呀。”
刘英把鸡交给村长女人说:“俺有个事想求求您村长,那个……三桓听了你的广播,又开始魔道了,自个在家里老是嘟噜那句,知道不知道,是谁呐?知道不知道,是谁呐?他这个病你也了解,至从上回你把他叫到村部问话,回来后他就作下啦,你说咋治!俺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就想来麻烦麻烦您,在大喇叭里广播广播,就说鸡找着了,那样三桓也就不再嘟噜了,能跟俺上坡,地里还有很多活呐。”
赵庆一听,拉下脸说:“你的意思是说……三桓的病是俺造成的?”
“俺没这么说村长,可能是巧合吧。你想想,三桓的胆子多小,是不是?”
赵庆笑起来,“三桓的胆子小是肯定的,可俺把话说到头里,三桓作下的症候和俺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可不能随便乱说。”
刘英忙说:“这个俺知道。俺现在不管那么多啦,只要他别再嘟噜那句就行啦,就想麻烦您在大喇叭里喊上两嗓子。”
“这样的话就便宜那个偷鸡的啦,”赵庆骂着说,“狗日的熊,逮住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第二天一早,刘英就听到村里的大喇叭响了。三桓也听到了,他晃晃头,遛达到锅屋说:“刘英,你说村长厉害吧,喇叭头子一喊鸡就找到啦,上回砸瓜的事也是这样,真厉害,是不是?村长太厉害啦。”
刘英笑着说:“照你这么说,乡长广播不更厉害?”
三桓摆着手说:“乡长不行,离得太远,他就是喊断喉咙了也没几个人听见,还是咱们村长厉害。”
“他厉害行了吧!你赶快洗手吃饭吧。”
刘英刚说完话,有人砸门,三桓嘟囔着说:“这是谁呀大清早的。”
拉开门闩,一看是宋秃子,三桓说:“大清早的干嘛呀?”
宋秃子笑了,嬉皮笑脸的,朝天井瞅瞅说:“来求你点事,三桓,俺没想到你的嘟噜真是他娘的厉害,两天吧,村长家的鸡就让你嘟噜回来啦,俺就想,帮俺也嘟噜两天咋样?俺家昨夜也少了五只鸡。”
“你家少鸡找我干啥,去逮偷鸡的呀。”
“这话说的,不是你的嘟噜厉害么!俺就想到了你,帮帮忙呗?”
三桓拉过门说:“滚滚滚,胡咧咧啥,俺没这个本事,你去找派出所。”
三桓说完,猛地关上大门,浮灰落了宋秃子一头。宋秃子扑拉完头,在门外边大声骂:“狗眼呐,愿意给村长嘟噜就不愿帮俺的忙,啥屌人呀!”
刘英从锅屋探出头问三桓:“大清早的和谁吵吵呐?”
三桓恶狠狠吐了两口吐沫说:“是宋秃子这个王八羔子,大清早的没事找事,家里少鸡让我帮他找鸡,他自己咋不嘟噜,净想美事。”
“就是。宋秃子啥熊人呀。”
刘英看三桓变回正常,喜得不轻,当晚又去给村长送去两只鸡,说是最后答谢的。结果第二天一早被三桓发现了,三桓问她:“咱家的鸡少了你知道么?”
“哪少啦?”
“你看你这个娘们咋喂的鸡呀,明明少了还不知道。那天还十来只呐,你查查,现在是几只?”
“本来就是七只,可能你记错啦。”
“自家的鸡我能记错,不行咱快找找。”
刘英没法,装出样子和三桓一块找,找了半天还是七只。三桓不甘心,又拽着刘英跑到隔壁王婶家找。王婶的脸色很不好看,说刘英:“你们两口子这是干啥呀?少了鸡就跑俺家来找,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俺偷了你家的鸡呐!”
刘英没理王婶,给三桓说:“没有没有,咱回去吧三桓,就是你记错啦。”
“不可能,就是少啦。”
王婶不愿意了,“你啥意思三桓?就认定鸡在俺家啦。”
刘英忙说:“不是这意思王婶,三桓就是找找,没有他就回去啦。”
“要是有就赖上俺家了是不?说不定是它自己跑到俺家来的,这事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刘英说:“是是是,发生过,发生过,咱回去吧三桓。”
王婶说:“慢着!你俩把话说清楚啦,俺家有你家的鸡么?”
“没有没有,”刘英说,“别生气王婶,俺们回去啦。”
三桓自己先回的家。刘英陪完笑脸回到家后给三桓说:“别找啦,就是七只。”
三桓没理她,自己嘟噜开:“知道不知道,是谁偷的呐?知道不知道,是谁呐……”
刘英说:“自己家的鸡丢了你也嘟噜,是我行了吧。”
三桓看她一眼,没理会,继续嘟噜着。
4
宋秃子听说三桓又开始嘟噜了,喜得不行,逢人就说:看来俺家的鸡也能跟着沾沾光,说不定三桓一嘟噜,俺家的鸡也能回来啦。刘英则愁得不轻,一天到晚听三桓嘟噜,她觉得自己的头大得快和水缸似的。她唯一清静的时候就是上坡,可也不能老是上坡,地里的活就这么多,再说老呆在坡上她还不放心三桓,三天后人就瘦了两圈。
这天刘英在家实在憋不住了,拽着三桓回了娘家。自己的娘一看刘英这样,鼻子眼泪全下来了,刘英说:“哭啥呀娘,俺来是散心的,你咋老是哭哩。”
在娘家呆了一天,刘英就觉得轻松很多。虽说三桓还是嘟噜,可毕竟有自己的爹娘陪着说话,况且三桓还跟着自己的弟弟去河里钓了会鱼。第二天吃完晌午饭,趁三桓睡觉,刘英弟弟问了问三桓因为啥老是嘟噜的,当知道结果后,他接着来了句:“姐,这还不好办,你再把鸡从村长那里要回来不就行啦。”
弟弟的话提醒了刘英。刘英想想也对,可又一想,咋要?都是给出去的东西了,刘英把心里话说出来。刘英弟弟说:“要不我帮你偷回来吧。”
刘英娘说:“熊孩子说的啥话,能偷吗,去做贼?”
刘英弟弟嘿嘿笑着,不吱声了。
刘英爹说:“这样吧,偷鸡摸狗的事咱不能干,要不咱出钱再买回来咋样?”
刘英弟弟说:“爹,这样的话咱们多亏得慌。”
刘英爹说:“再亏也得这么干,要不你姐姐的日子咋过,是不是?啥事也不如过日子重要哩。”
当天下午,刘英给三桓说家里猪忘喂,回去喂完就回来,火火走了。进了家,刘英收拾收拾天井,喂喂猪,喂喂鸡,自己又装了点饭就去了村长家。
村长赵庆正搁堂屋摇头晃脑地听广播,见刘英进来,就招呼自己的女人拿马扎。刘英忙说:“俺不坐了村长,有个事想和您商量呐。”
村长女人正要去给刘英倒水,停住了,回过身说:“啥事呀刘英?”
刘英把来意一说,赵庆哈哈笑了起来,把刘英引得泪花子也涌出来,赵庆笑完说:“你看这事弄的,还真是蹊跷呐,三桓又嘟噜啦?”
“就是呀村长,上回俺求你,让您在大喇叭里就说鸡找回来了,三桓立马不嘟噜啦。可俺送给你的鸡,却被三桓看出少了,就又嘟噜开。俺就想着,三桓认识自己家的鸡,俺想把先前送给你的鸡再买回来,我估计只要说鸡找回来了,他立马就不嘟噜。这事你知我知,不往外说不就行啦,是这个理不村长?”
赵庆摸着下巴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别说买了,拿回去吧,那个……孩他娘,把鸡给刘英逮来,咱不能看着三桓这样不伸把手吧,是不是?乡里乡亲的啰嗦啥。”
村长女人随即咳嗽一下,瞟了眼男人赵庆说:“是这样刘英,上次俺当家的看三桓这样,就没太计较,毕竟少了六只鸡,你前前后后总共拿了四只过来,俺当家的就不在大喇叭里广播了,觉得算啦,就当少两只了。可现在你想把你的鸡再买回去,情况就一样啦,俺们到头来还是少了两只,最后吃亏的总是俺们家,你觉得这样好么?”
刘英听明白了,可碍于心疼那两只鸡钱,就说:“村长,俺家情况你也知道,三桓这个样,要不俺出五只鸡钱吧。村长您大人有大量,少收一只鸡钱行么?”
村长女人说:“呀呀呀,这哪行刘英,一只鸡钱呐。”
赵庆冲自己的女人挥了下手说:“行了熊娘们!废啥话呀,乡里乡亲的五只鸡钱就五只鸡钱,还计较那一只,快逮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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