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号
2012-04-29相裕亭
相裕亭
船号,船的标志。如同汽车牌照一样,以地域为界,统一编号。这是当今政府部门对汽车、船只的一种规范性管理模式。
旧时,盐区船只没有编号,全靠命名来区分,类似于孩子起名字。所不同的是,孩子起名字可以事先起好,也可以在孩子满月、百日,甚至是背着书包进学堂时,请先生赐予一个儒雅的名字。而船只的命名,只能在新船触水的一刹那,由站在船头的大师傅即兴而定。
新船触水,是造船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是一件比较有趣、喜庆的事!造船的大师傅,将大葱、洋蒜铺垫在造船时悬空的船底,待新船落下支架时,让其碾着底部的葱蒜,顺坡滑入水中。而站在船头的大师傅,要在新船触水的一刹那,触景生情,当即喊出新船的名字。
这是船家对造船大师傅的敬重,也是盐河码头千百年来遗传下来的规矩。如:红太阳、大花轿、小白鞋、黄马褂、青辣椒、大铜锤、小铜锤、红嘴鸥、黑嘴鸥,等等。这些船名的来由,都与当时的太阳初升,或哪家新娘的大花轿打此处经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小日本,就是个例子!
小日本,原本是国人藐视日本人的话。而在盐区,它是张茂家的一艘渔船。
盐区沦陷的那年夏天,盐河口的土财主张茂,倾其血本,历时七个半月,打造出的一艘大船。新船将要入水时,一艘日本兵的小汽艇,“呜呜呜”地从远处开过来,站在船头的大师傅正等候新船触水时给船只起名字,可当他看到日本兵耀武扬威地开着小汽艇打盐河里击浪而过时,大师傅咬牙切齿地痛骂了一句:“小日本!”
可巧,此刻新船触水了l围在船边等候大师傅报船名的船家与船工们,一听到大师傅说出“小日本”,顿时一片沉寂,谁都知道那不能做船名。可造船的大师傅,偏偏就在新船触水的一瞬间,报出了“小日本”。这可如何是好?大师傅一言定乾坤,别说是叫小日本,就是叫狗汉奸、卖国贼、王八蛋,也不能再改了。改船名,意味着船只解体,再造新船,那是很不吉祥的。再者,日本兵占据盐区后,张茂确实曾点头哈腰地到日本“据点”里送过银元。没准,此番站在船头的大师傅,内心里憎恨张茂在日本人面前低三下四,丢咱中国人的脸,故意把他家的船只命名为“小日本”,以此来羞辱他张茂呢。
但,不管怎么说,张茂家的新船下水了。这在盐区,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喜事。
可此时的张茂,面对大伙稀稀拉拉的掌声,一脸茫然!先不说他张茂把自家的渔船定名为“小日本”,是否有卖国求荣之嫌。看看日本兵占据盐区后,所打出的标语口号:“大东亚共荣圈”、“大日本帝国”。日本人以“大”自居。他张茂要用“小日本”来定船名,这不明摆着要与日本人抗衡嘛,吓死他个土财主张茂,也没有那个胆儿。
可,不叫“小日本”,又该如何?张茂苦思冥想了几个昼夜,终于有了对策,他在船头涂写船名“小日本”时,把“小”字去掉,“日”字特意写得很小,“本”字写得很大,取其小“日”大“本”之意。张茂的这个想法,既保全了大师傅即兴喊出的“小日本”,又迎合了当时敌占区的日本兵,可谓两全其美!
盐河两岸,不了解内情的渔民,一看张茂家的渔船,打出了“日本”字样,误认为张茂丧权辱国,投靠了日本人,无不痛骂张茂苟且偷生,汉奸、卖国贼!可日本兵喜欢,他们认为张茂这样做,是对他们大日本帝国的无限忠诚,特批那艘“日本”船,可以在盐河里自由航行。这在盐区沦陷期间,是绝无仅有的。
但,令张茂没有想到的是,自从他家的渔船定名“日本”后,远亲近邻纷纷与他断绝了来往。后期,盐区地下党组织还暗中盯上了他家人的行踪,好像他张茂真的站在了日本人那边!苦闷中的张茂,从此陷入了盐区人的唾弃、冷眼、咒骂之中。
两年后,即1943年秋。新四军驻滨海军区,委派一批连、营以上干部赴延安学习,途经盐区,想找一艘渔船护送出盐河水域。当时,水上日军封锁严密!此时,我盐区地下党组织想到张茂家的那艘“日本”船,可以在盐河自由航行。于是,秘密派人试探张茂。没想到长期以来背负“卖国求荣”罪名的张茂,瞬间涌起了一腔爱国之情,他大义凛然、临危不惧地指派自己的大儿子亲自驾船,让儿媳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站在船头假装回娘家,巧妙地瞒过敌人的盘查,顺利地护送我新四军干部通过盐河流域的敌占区。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当张茂家那艘标有“日本”字样的船只驶出盐河近海,抵达山东胶州湾准备靠岸时,当地游击队发现船上的“日本”字样,误认为鬼子来了,刹那间,火枪、土炮迎头痛击l等岸上的民兵发现打的是自己人时,隐蔽在船舱中的我新四军干部已伤亡过半。
消息传至盐区,张茂大惊失色!他深感事态严重了,连夜弃家而逃。至死,再没回过盐区。
解放后,《盐区志》记载:1943年秋,我新四军连、营以上干部,一行二十三人,赴延安学习。途中,由盐区乘船北上时,因叛徒出卖,在水上惨遭不幸。
至于,谁是叛徒,我新四军千部又是如何遭遇不幸,《盐区志》上没有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