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组诗)

王彦明

彦明的诗短小精焊，虽然因为生活阅历的有限限制了题材的广博和深入，但彦明却有本事在平凡的琐事里，在精神的单相思、生活的虚拟与想象里，构筑出日渐丰盈的诗歌的城堡。为此，我为彦明高兴和鼓舞。

——君儿

低语

晨雾中，稗草藏林问

唯有鸟雀惊于谎言。

风语者，眷于斯

唯有蜂蝶之流。

做噩梦的人，心已不跳

手执利刃面向蝼蚁。

车轮碾过，不止有

车辙，还带着风尘和秘密地低语。

桃花

生在老家小院的一隅

你是素淡的。

今天在桃花堤赏花

我想到了你。

那么多盲目的目光

那么多污浊的手

混迹于河畔。

而你只有父亲仰慕的眼睛

和轻轻抚摸的双手。

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就像我所知道的事情一样

始终摆在那里

哪怕沾染了尘埃

成为某种传说，或者寓言

它还是摆在那里。

一只蚂蚁死于

驮运粮食的路上

一片叶子坠落在

一堆叶子之间

那些悄无声息的响动

一定也在惊动着

大地深处的某双耳朵。

拟梦记

这场雪越下越大

越下越黑。

以至于我和我的学生们

想要把它们堆积成堆时

已看不清彼此模糊的面容。

于是我们按照各自的方式

把那些雪，堆积成堆

放在墙角。等待雪过天晴

太阳把大地照亮

我们可以看到

不同形状的泪水。

旧照片

那些照片

被框定在木质的相册里

容颜依旧。

而他正在老去

头发仿佛一夜白了。

黑白的色调

呆板的动作

还有那些沉睡的往事

都还在保持着。

他仿佛一直那么年轻。

这些时光啊，朝朝暮暮

多像一场春梦

美好而又虚空。

月光下的剃须刀

那银亮的弧度

漂亮地滑过

挑逗着我们干涸的肉体

钢质的须发

一点点被刺除。

刀锋握在手里

已经失去意义。

在如镜的光影里

只有月亮，以及月亮下宽大的花园。

爱情一种

“李晓爱付倩”

他们的爱情被刻在树干上。

我不认识李晓

更不认识付倩

但是我看到了

他们曾经的爱情

这相对于我陌生的爱情

正在随着年轮扩散。

在树的暗影里

斑驳破碎的日光下

那个爱字正在碎裂

成为一道深深的疤痕。

我只是想知道

此时的李晓和付倩

是否已经像童话里那样

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爱

在火车开动之前

他们热烈地拥抱、亲吻

像每对年轻的恋人那样

依依不舍，尽可能地

抱着，抚摸对方的脸和头发。

他们年纪已经不小

让经过的年轻人

都忍不住侧目

我也一样

在走过他们身旁的时候

内心涌起一股力量：

人生总要有一些动情的时刻

让我们忘记自己和世界。

团泊洼

它有温润的气息

它有宽广的水域

它有风掠过的白杨、蜜枣和青杏

小麦抽穗

高梁长在田野。

在清丽的月光下，数只鸭子

在芦苇荡里流连。

夏日的光影里，水草将绿意

推向更深远的地方。

轻舟停在水畔

驾船人正在河岸抽烟

我匆匆而来，又

匆匆而去。和每一个

来过这里的人一样

我沿着河岸前行

感受那些沁入骨髓的

清爽与热忱

一切恍若隔世

一切却又近在身旁。

当一头斗牛走向田野

当一头斗牛走向田野

世界便开始开阔。

红布不在眼前

方向不再任人摆布

死亡的味道渐远

一头牛终于成为了一头牛。

在这里，这头牛可以溜达，也可以无所事事

甚至可以更加像牛一点

它可以和斗牛士很好地配合

轻易地犁完一块上好的田地。

然后吃一会儿浅嫩的绿草，就可以心满意

足地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

被牵回农民的家

从此成为一头犁地的牛了。

看上去很美

黑暗里的烛光

有蓝色的光晕

静静坐着的女人

额上正沁出汗水

孩子调皮的手

正从她的脸颊划过

那个粗糙的男人

用针尖拨了一下火光

哔剥的声音

从空中划了一道弧度

随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