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80后”一辩

汪堂家

“80后”常被一些人称为“80年代后”。我想指出的是，近些年来一些媒体不仅过多地把他们与负面的社会现象联系在一起，而且严重以偏概全。这样做既不利于他们的成长，也不符合实情。即便他们身上有一些缺点，造成这些缺点的责任很大程度上仍在我们这些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身上，在他们祖辈的身上，因为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无法选择自己成长的社会人文环境，他们所受的教育和成长的社会环境是由上几代人提供的。经过近20年的观察，我从“80后”身上反倒看到了更多积极的方面，看到了更能代表中国社会合理发展方向的可贵品质，这些品质概括起来包括如下方面：

与上几代人相比，“80后”更有规则意识，也更遵守公共秩序。我记得，在我上中学和大学的时候，许多人上公共汽车和火车时往往一拥而上，在银行取款时会有许多人围在你的身边。除非有警察在场，否则很多人不愿排队。今天，这种现象越来越少了。至少，在“80后”、“90后”那里我们较少看到这种情况。他们从小就学习排队，学习如何遵守交通规则和其他公共生活的规则。我曾借出差的机会统计了一些城市不同年龄段的人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况，结果发现年轻人反比年纪大的人更遵守交通规则。小学生和初中生的交通规则意识最好。这实在令大人汗颜。在许多方面，“80后”的规则意识比上几代都强得多。这种规则意识的形成对我国社会生活将影响深远。中国社会要实现长治久安和持久繁荣，除了发挥文化和道德的力量之外还取决于我们能否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现代化的、成熟的法治国家。而建设成熟的法治国家的一个基本前提是，我们这些公民具备对规则和程序的普遍尊重。

与上几代人相比，“80后”对他人更为宽容，但他们并不比他们的前辈缺少爱心，他们过去只是缺乏展示这种爱心的机会而已。随着他们成为社会生活的主体，这些爱心将逐步展现出来。从汶川大地震和玉树大地震后众多“80后”蜂拥前去救灾的情景中，我们看到了他们这代人深深的同情心、爱心和出色的组织能力，以及比上几代人具有更多的专业知识（如心理学知识、技术知识）。从“80后”组成的各类志愿者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其实很愿意不计回报地帮助他人，无论是奥运会、世博会，还是其他各种大型公共活动，到处都有“80后”、“90后”活跃的身影。更重要的是，做志愿者已经成为不少“80后”和“90后”的社会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是习以为常的一部分。这为把中国社会建设成为充满爱心的社会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与上几代人相比，“80后”更有环保意识。我们这代人可能是对自然环境造成极大破坏的一代，也是在走到极端以后不得不觉醒的一代。“80后”和“90后”正把这种觉醒充分地实现出来。他们不仅比长辈们更热心地参加各种环保组织及其活动，而且许多人在生活细节方面对环保有更多的自觉。如果说残忍地对待动物是残忍地对待人的开始，那么，“80后”和“90后”在对待动物方面比前几代人要仁慈得多。他们不仅对残忍地对待动物表示愤慨，而且在吃野生动物方面更加忌口。我在许多地方旅游时都发现过这种现象。据我在北京、上海和广州所做的观察，那些随地吐痰和在公共场所抽烟的人中，年龄大的人占绝大多数。

与上几代人相比，“80后”更有创造能力。随着教育的普及、信息渠道的增多以及中国的国际联系的广泛增加，“80后”比上几代人具有更加开阔的视野，受过更好的专业训练，具有更强的想象力和批判性思维能力。创造性活动常常是个性化的活动，也是打破既有的思维习惯和权威的束缚的过程，是充分运用人的想象力、逻辑思维能力和审美能力的过程。由于当今社会的开放性和多元性，“80后”比上几代人更重视自身的个性发展，这使他们更容易避免盲从，更容易提出和表达新观念、新思想。如果有一个有利于发挥人的创造性的制度框架和社会人文环境，“80后”与“90后”最有可能给中国提供一个有创造力的未来。

作为一个群体，“80后”还有很多值得长辈们学习的优点。但与上几代人相比，他们中不少人的确比较缺乏耐心、恒心和毅力，缺乏吃苦耐劳的精神。由于他们从小就被畸形的教育和社会环境卷入激烈的竞争中，他们的合作精神尚未得到充分发展。然而，正如马丁·布伯所言，青年始终是社会恒久进步的动力。引导中国社会走向更加合理的方向的重任已经历史性地落在了“80后”和“90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