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的失落与重建
2012-04-29白音
白音
摘要:向来以崇高自许的哲学作为理论形态的人类自我意识,是一种历史性的思想。传统哲学家们以其自身的存在方式见证着哲学的崇高,而现代哲学家们则以消解崇高、终结哲学为己任。马克思曾言:当真理的彼岸世界在现代哲学的批判声中消逝之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在这个后形而上学的时代,哲学何以可能并将以怎样的方式重拾崇高的失落?这将是我们值得思考的问题。
关键词:崇高;传统哲学;现代哲学;可能性
中图分类号:B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544(2012)11-0036-04
一、一种崇高——纯粹的理论生活
古希腊是哲学的发源地,哲学从泰勒斯起便开始了它的历程。当泰勒斯说:“水是原则”时,就开启了哲学家对“世界本原的追问”,这也是古希腊哲学所探讨的核心问题,亚里士多德把它概括为研究“实是之所以为实是”,“寻求最高原因的基本原理”的学术。在这里,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这种对世界终极存在的追问所做的哲学思考绝不是偶然的、外在的,而是哲学家本身自觉的、内在的精神生活。对哲学的追求总是与其生活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不无夸张的说哲学家的生活总是与他的哲学相同一。对知识的渴求不包含任何功利性,“纯粹是为了知而追求知识,并不以某种实用为目的”。苏格拉底之前,也就是古希腊的早期哲学是只考察自然的。而从苏格拉底开始,“认识你自己”造成了整个哲学史的转变,他把哲学从天上带到了地上,把伦理道德加进了哲学,并试图给行为找出合理的依据。哲学不再只是对自然的探寻,用黑格尔的话说“苏格拉底的原则就是:人必须从他自己去找到他的天职,他的目的,世界的最终目的、真理、自在自为的东西,必须通过他自己而达到真理”。可以说,苏格拉底奠定了一种纯粹而又崇高的理论生活的基础。生活不再是外在的神谕,传统的束缚,道德规范的盲从,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我”的精神生活。苏格拉底最关心的就是知识问题,知识是关于自己的知识,是至善,只有正确的思才能指导正确的行动,苏格拉底在《申辩篇》中写到:“我只奉劝你们老年人和青年人,不要顾虑你们个人和财产,首先和重要的是关注取得精神上最大的进步。我告诉你们,钱不能给人以德性,而钱和其他公与私的好东西却能来自德性”。过一种有德性的生活是苏格拉底一生的追求,而能使我们产生崇高感的,不正是我们对于内心道德力量的感受吗?对于苏格拉底来说,生命的价值就在于获得至善的知识,知识是使生命有价值从而也是使生命值得珍惜的唯一理由。苏格拉底之死可以说是以最极端的方式表征了一个哲学家对知识、对真理、对崇高的追求。
如果说苏格拉底用生命见证了崇高,那么他的弟子柏拉图则跟随着老师的脚步前行。对于苏格拉底所开始的工作,所提出的问题,由柏拉图来完成了。他在哲学史上划时代的贡献就是把哲学指向了另一个世界一理智的。超感性的世界。正如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中所讲的那样“柏拉图真正的思辨的伟大性之所在,是他对于理念的明确规定,——这种关于理念的知识在几百年后一般地是酝酿成世界历史和形成人类精神生活的新形态的基本因素”。在柏拉图看来,理念是万事万物的本原,它是超越于感性事物的实体性存在。是个别感性事物的范型,而感性的个别事物则是它的摹本。理念是真实的、永恒的、绝对的、神圣的存在,同时理念还具有伦理价值。服从于一种善或“好”的目的。哲学的任务和目的就在于认识理念,对理念的认识是一种回忆,一种深入自身,而对于理念的考察是与绝对幸福或幸福生活本身相同一的,这就使纯粹的理论生活具有了神圣的意义。在柏拉图那里,从来没有比哲学更伟大的东西了,哲学获得了最高的礼赞一哲学王,哲学不只是停留在个人的思想里,而涉及了法制、政府、现实界。我们看到,哲学知识的崇高性完全浸没了柏拉图,“哲学是人的本质,他随处表示了他对于哲学的尊严之最崇高的看法:惟有哲学才是人应当寻求的东西,他对哲学具有最深刻的情感和最坚决的意识而对于一切别的东西都表示漠视。他以很大兴奋和热情谈到哲学……在他看来,哲学是最高的财富”。
作为古希腊哲学的集大成者,人类思想的最大权威。亚里士多德把古希腊理性精神推上了巅峰。他概括总结了古希腊哲学和科学的成就,首次明确提出了科学分类说,并建立了庞大的知识理论体系。为此,恩格斯曾赞誉他为“最博学的人物”。亚里士多德在其《形而上学》著作中第一卷第二章首次就谈到了哲学的价值,他说:“不论现在,还是最初,人都是由于好奇而开始哲学思考,开始时对身边所不懂的东西感到惊异,继而逐步前进,而对更重大的事情发生疑问。例如关于月象的变化,关于太阳和星辰的变化,以及关于万物的生成。一个感到疑难和好奇的人,便觉得自己无知(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一个爱智慧的人也就是爱奥秘的人,奥秘由惊奇构成)如若人们为了摆脱无知而进行哲学思考,那么。很显然他们是为了知而追求知识,并不以某种实用的目的。当前的事情自身就可作证,可以说,只有在生活必需品全部齐备之后,人们为了娱乐消遣才开始进行这样的思考。显然,我们追求它并不是为了其他效用,正如我们把一个为自己并不为他人而存在的人称为自由人一样。在各种科学中这种科学才是自由的,只有它才仅是为了自身而存在”。在这段论述中,哲学被看做是不以实用为目的,纯粹的为自身而存在的自由的学术,而哲学也只应该是这样的,才配得上被称之为“科学的科学”,一切的科学可能都比它更为实用,给人带来更多的好处,但却没有一种科学比它更使人高尚,因为它是对智慧的趋向,对真理的把握,它体现了一种精神的东西。精神虽然是一种无形的东西,但当精神的因素占到足够多的时候。它必然体现为一种崇高,一种高尚。此外,这种对理论的希求是出自人的本性,并非仅仅为了现世生活的需要,人就是“理论的动物”,正如伽达默尔所称赞的,“人类最高的幸福就在于纯理论,这表现在我们人类奇妙的生长周期——人能够保持清醒,人能够看和思考——人的存在中,而且神性的东西也能在虚无中使其它东西运动起来,它在这种此在的欢乐中得到了满足,因为这是一种自为的运动”。
二、精神之巅峰:康德和黑格尔
从康德到黑格尔的德国古典哲学,可以说走到了理性精神的巅峰,也可以看做是传统哲学的完成。它把西方哲学传统所特有的“为真理而真理”和“为自由而自由”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并且都把追求崇高作为其哲学的根本旨趣。
康德以批判哲学著称,他所关注的问题可概括为科学、自由和形而上学三个方面。当时西欧的两大哲学派系,以莱布尼兹一沃尔夫为代表的唯理论和以洛克-林谟为代表的经验论在解释科学知识的普遍必然性问题上各执一端而陷入了困境。如何为科学奠基成了康德解决的首要问题,康德深知在唯理论站不住脚的地方,也决不能到经验论中去找出路。因此,康德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于两者的先验的道路,不是我们的知识必须符合对象,而是相反我们的对象必须依照知识。人的认识活动是主体通过先天认识能力去整理后天的经验材料的结果,从而形成了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科学知识。这就是被称之为“哥白尼式的革命”的康德哲学革命。它以先验的方式重新为科学奠基,但依据这一原理对人的理性认识能力进行批判考察得出的结论却是消极的,即人的认识能力是有限的,只能认识现象,而不能达到物自身,但人类理性的本性就是要穷根问底。去探求一切存在物的最后根据,几千年来对于形而上学的研究尽管没有取得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但人们还是去研究它,这就是个明证。正如康德所说:“人的本性就是形而上学的动物”。对于自由、意志、上帝等形而上学问题,康德为其开辟了更为广阔的天地——道德实践领域。康德哲学也从认识论转向了道德本体论。康德虽然限制了知识,却为信仰留下了地盘,他的道德法则所强调的是行为所依据的准则要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性原则,而决不是依时而定的权宜之计,用康德的话说“不论做什么。总应该做到使你的意志所遵循的准则永远同时能够成为一条普遍的立法原理”。道德法则在康德那里只是一个应然。在现实世界也并不是人人必须遵守的,但它却必然地要求“应该存在”,它是康德在理论上对理性所要求的一种理想,虽然仅仅只是一种理想,在康德那里却有着非凡的意义一“有两样东西。我们愈经常持久地加以思索,它们就愈使心灵充满日新月异,有加无已的景仰和敬畏: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法则”。康德甚至把它视为一种崇高,“真正的崇高必须只在判断者的内心中,而不是在自然客体中去寻求”。也就是说,崇高并不能从自然界中去寻找,因为经验中的事物都不大可能达到“绝对”的地步。自然对象本身只是对主体追求把握无限,实现超越的激发,对绝对地大的东西即我们称之为崇高的东西的把握是理性的使命,而对无限和自由的向往是人的本性使然。因此。崇高最内在根源于主体的道德意识,“那种哪怕只能思维地,表明内心有一种超出任何尺度的能力的东西”。
黑格尔哲学对传统哲学的概括和总结使之成为了古典哲学的集大成者。他所建立的庞大的哲学体系使其哲学成为不可逾越的顶峰。黑格尔的著作让人有一种深切的体会,即他对古希腊发自内心的强烈的爱,他说“一提到希腊这个名字。在我们德国人心中,自然会引起一种‘家园之感”。古希腊哲学所开拓的人类精神生活的维度及对真理的崇高的追求,深深地影响着黑格尔,他特别重视精神的力量,尤其是用人的精神追求真理的力量,在他看来真正的崇高就是用精神把握真理的过程。哲学以真理为对象,是研究真理问题的,他曾言“一个有文化的民族竟没有形而上学——就象一座庙。其它各方面都装饰得富丽堂皇,却没有至圣的神那样。”这种说法揭示了自古希腊以来的传统哲学的目标和理想一哲学是人类的精神家园,表征着人类精神的崇高的追求。在黑格尔那里,他所追求的崇高,即是他说明世界的最后的、最高的原则——_绝对精神,是一个自我生成自我运动的发展的过程。从绝对到绝对精神的过程,就是一个从潜在到现实的过程,如果说绝对还只是潜在的因素,那么当它展开自身并扬弃一切差别而重建自身的时候,它才达到了真正的现实性,换言之,“绝对”通过人类精神而认识自己,最终成为“绝对精神”。在这个过程中,越是在后的环节较之前面的环节更具有现实性和真理性,黑格尔称它们为在先的东西的“真理”或“本质”,即一种逻辑先在性,它是前此阶段既克服又保留自身的结果。这里更需避免产生这样一个误解,即达到了绝对精神,并不是说人的认识达到了最后穷尽了一切的完满境界,它表达的是绝对精神作为人类的最高精神境界,它虽然达到了一个主客统一性的自身存在的现实性,但这个现实性并不排除事物有无限的表现,即不断地进步,不断加深认识,它是一个自我完成的圆圈——没有开端,没有终结。“一个原则的合理性,不但不排除无限性,而且它的展开就是一个无限性,这是它的本性”。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把绝对精神的自我运动形象地比喻为“酒神节的宴会”。他说“真理就是所有的参加者都为之伶仃大醉的一席豪饮,而因为每个参加豪饮者离开酒席就立即陷于瓦解。所以整个的这场豪饮也就同样是一种透明的和单纯的静止。在上述运动的审判面前。个别的精神形态诚然像确定的思想一样并不会持续存在,但它们正像它们是否定的和正在消失着的环节那样,也都是肯定的必然的环节”。绝对精神的自我运动表征了人类精神的认识活动,在黑格尔那里,对崇高的追求,就是认同“绝对精神”,认同“绝对精神”就是对崇高的实现。
三、从传统哲学到现代哲学:崇高的追求还是崇高的失落?
传统哲学对崇高的追求在黑格尔那里达到了顶点,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哲学达到了它最极端的可能性。”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现代哲学对传统哲学的批判及对其合理性的质疑。“拒斥形而上学”、“哲学终结说”、“后哲学文化”、“科学哲学的兴起”成了西方哲学的主流话语。在此就需要我们认真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从传统哲学到现代哲学:是崇高的追求还是崇高的失落?
现代西方哲学——无论是以强调哲学应以实证自然科学为基础的“科学主义思潮”,还是以要求冲破理性、绝对,而转向非理性直觉的“人本主义思潮”乃至所谓现代后期的“后现代主义思潮”,都以自身独特的方式批判着传统哲学。如果说早在希腊时期科学还是在由哲学开启出来的视域内发展,那么随着科学从哲学母体内分离出来并建立其独立性,现如今科学已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成就。与此同时,科学的急速发展却使曾经作为科学的科学一哲学的合法性遭到了质疑。现代西方科学哲学的代表人物——逻辑经验主义者赖欣巴哈把这种质疑推上了顶峰。其系统阐述传统哲学与科学哲学原则差异性的代表作《科学哲学的兴起》在当时产生过巨大的反响,在书的原序中他明确指出该书写作的目的:“哲学已从思辨进展而成为科学了。”对于整个传统哲学,他认为这只不过是人类的不幸,“人类总是倾向于甚至在他们还无法找到正确答案时就作出答案”,“当科学解释由于当时的知识不足,以获致正确概括而失败时,想象就代替了它,提出一类朴素类比法的解释来满足要求普遍性的冲动。表面的类比……被当作是解释了。普遍性的寻求就被假解释所满足了。哲学就是从这个土地上兴起的。”赖欣巴哈在批判了传统哲学之后,而又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新哲学是作为科学研究的副产品而发生的……他们的哲学是企图找到在科学研究中碰到的一些问题的答案的结果”。对于上述观点,笔者不敢苟同,诚然,以“寻求最高原因”的传统哲学在崇高的追求中同样造成了崇高的异化,但赖欣巴哈却极端地否定了传统哲学对精神的把握和对自由的追求极其历史成果。他把哲学看作只是“科学”的附属品,哲学不再是凌驾于科学之上的“科学的科学”。而是变成了“关于科学”的科学。赖欣巴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正如雅思贝尔斯所指出的:“他是以哲学的名义发展了一种按其本性系非哲学的道路。这种思路到底意欲什么?它意欲普遍有效的知识,但它却引不起任何研究”。这正是哲学与科学的区别,科学再发展,也“引不起任何的研究”,也穷尽不了世界的奥秘,而人的本性正如赖欣巴哈向我们揭示的思辨哲学所以发达的心理根源即人的形而上学本性。对普遍性的寻求并不因为没有科学的回答而自行退去。寻求终极存在、终极解释、终极价值,哲学就是这样一种事业。理性真理是人类同崇高联系起来的桥梁,它使得人类同神的观点一致成为可能,这也正是哲学的魅力所在。而科学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以赖欣巴哈为代表的科学主义思潮企图用对“科学哲学”的膜拜来代替“人类的本性”,妄图使哲学科学化、逻辑化、技术化,用实证科学的理论和方法改造哲学,以科学哲学代替哲学整体,那无论如何也是一种幻想。
以罗蒂为代表的后现代主义哲学活动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对自柏拉图以来的西方传统哲学进行批判、改造。在其代表作《哲学和自然之境》中,他综合杜威、海德格尔等人的哲学观点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应当按照杜威实用主义精神不再去探讨一个精神生活类型的登记系统。我们应当把科学看作适用于某些目的,把政治、诗歌和哲学都看作是各有其目的。我们应当摈弃西方特有的那种将万事万物归结为第一原理或在人类活动中寻求一种自然等级秩序的诱惑。”罗蒂以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探讨了传统哲学的终结,提出了反基础主义、反本质主义、反表象主义并且指出我们已经生活于后哲学文化中。罗蒂曾对西方传统哲学作过这样的概括“自古希腊时代以来,西方思想家们一直在寻求一套统一的观念,这种想法似乎是合情合理的,这套观念可被用于证明或批评个人行为和生活以及社会习俗和制度,还可为人们提供一个进行个人道德思考和社会政治思考的框架。‘哲学就是希腊人赋予这样一套映现现实结构的观念的名称”。无可置疑。罗蒂对于传统哲学的概括还是很准确的。西方传统哲学是一种理性生活的自觉,经验性的原则不具有天然的合理性,必须对它进行刨根问底的追问,找到指导人们生活的理性原则,并以此为规范,过一种自觉的理性生活。自古希腊时代以来的西方哲学对这种普遍性、确定性的寻求,也就是对崇高的追求。但当把这种追求极端化,就表现为哲学的一种知识论立场,即对崇高的追求的异化。这正是罗蒂所持有的一种激烈的和严厉的批判态度。他对是否存在有一种称作“哲学”的自然人类活动表示怀疑,甚至认为把“哲学”置于“第一原理”的想法,已经荒诞不经了。而他对这种想法的结果则是认为哲学已进入了后哲学文化,在这样一种文化中,哲学和其他学科一样。都是多元文化中的一元,将不存在任何被称作“哲学家”的人,不存在永恒的东西来指导一切,没有支配原则,没有核心,没有结构,有的只是一种被称为“文化批评”的类似文学事业。但试问用一种非哲学方式来谈论哲学,那还称其为哲学吗?罗蒂只看到了“实用主义”的魅力,而全盘否定了全部传统意义的哲学,一笔勾销了传统哲学对真理的追求。难道对终极基础的追求就无合理之处可言吗?对规律的寻求,对某种客观内容的肯定,纯粹的理论生活态度不正是很好的说明吗?而罗蒂等后现代主义虽看出了当代西方哲学的“病症”,却是开错了药方,并且从根本上拒绝了哲学对崇高的追求,否定了任何人以崇高为目标的哲学的存在。
宾克莱在其《理想的冲突》中就曾写道“相对论的时代使人想要找到他能够为之坚定地毫不含糊地献身终极价值的希望大大破灭了。……但我们仍希望也许能够为价值找到或创造出一个理论基础,这个基础对于我们每个人在我们一生的每一天中作出必须作出的具体的价值决定,至少将提供一些指导。我们已经看到出现了大有希望的迹象:人们又在对人的基本价值表示关切了。”
四、21世纪哲学的可能性问题
世界的理性化进程所导致的“世界的祛魅”使现代社会成为了一个不再有“神”的世界,现代哲学对传统哲学的批判消解了、终结了曾经作为最高智慧和第一原理的哲学,那么哲学真的终结了吗?马克思对于此问题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回答,“当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之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超感性世界的坍塌之后。哲学何以可能并将以怎样的方式重拾崇高的失落?这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关于哲学,黑格尔说过,它是“思想所把握到的时代”,马克思则进一步把它表述为“真正的哲学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法国启蒙哲学的明快浪漫主义色彩,德国古典哲学的艰深晦涩,离开了它们所处的时代都是无法理解的。由此可见,任何时代的哲学不论其形式是如何地抽象,都和其所处的时代息息相关,绝不是一些人所认为的哲学是脱离人的现实生活的玄学。哲学本身具有人性基础,它是人作为有限存在者在反思层面追求无限的过程。只要有人类存在,哲学就永远不会终结,终结的不是哲学,而是某一具体的哲学形态。当它不再适应这个时代的时候,它就必然会被扬弃掉。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它必须面对的“现实”也正是人类生活的年代,它不仅理论的表征着时代,而且对于时代所存在的问题进行批判性的反思,规范性的矫正和理想性的引导。21世纪,我们今天置身于其中的这个时代,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现代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向大自然显示了它前所未有的力量,也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物质基础和舒适的生活条件;改革开放以来的市场经济为我们实现理想,追求自由提供了一个宽广的空间,不断丰富的大众文化满足着人类的精神需求。但科技文明、市场经济和大众文化的三位一体也带来了一系列人们所未曾预料的结果:愈演愈烈的环境污染、生态平衡、能源危机,人在寻找一种令人满意的生活方式的同时却发现自己处于一种不能看透并受到合理化强迫的职业之中,并被现代社会的伪善弄得极为失望而宁愿选择异化作为他们的生活方式。以追求金钱、利益作为最终的目的,以至于表现的相当的不理性。看吧,“一个由工具效率和认知专门化作标准来支配的社会和文化,产生了这样一种铁笼:人们的精神被推入其中而没有任何逃脱的希望。”在这个看似合理化的社会中,人所体验到的是一种特有的所有人的不自由:人们总是已经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世界的去魅”已失去了真实的意义,而仅是“庙里的神”失去了它原有的灵光,充满迷幻力的思想和实践从世上的消失。精神的家园日益离人们远去,信仰的迷失,精神的匮乏成为现代社会中无法挥去的一种迷茫。现代人的这种异化状态表明了当代人的生活世界正处于深刻的“危机”之中。真正的哲学必将承载着历史和时代的使命,用规范性、应当性的尺度矫正和救治自己时代的根本弊病,用自己的崇高唤醒异化的人。哲学的真义正是为了终极的真与美而作连续的、上升的努力与探索,使人类重拾对崇高的追求。
最后,笔者用歌德的名著《浮士德》第一部第二场“城门之前”中的一句话结束本文。浮士德和他的学生瓦格纳外出郊游时,浮士德说了这样的一段话:
“有两种精神居住在我的心胸,一个想要同另一个分离!
一个沉溺在迷离的爱欲之中,执拗地固执着这个尘世:
另一个是要猛烈地离开凡尘,向崇高的灵的境地飞驰”。
责任编辑 文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