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耀祖

秋桐

有时会诧异，像秦桧、和珅这样的人会怎么教育孩子呢！要求孩子勤俭节约、两袖清风，还是告诉孩子“人好踢一脚，钱好往家抱”？

作为初学入德之门的《大学》，主要讲了八个篇目，我们耳熟能详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出自其中。这四项基本原则，是传统读书人的递进式梦想。修身齐家，是最基本要求。到了治国平天下，境界随之升华，转而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教育起后进者。但凡能板着面孔教育人之辈，大概已经完成了初步的道德积累，这样的人似乎已具备进祠堂、供牌坊，进而光宗耀祖的层次。

元·石君宝《曲江池》第四折载：“今幸得一举登科，荣宗耀祖。”荣是指“让……有面子”，语法上是形容词作动词用。说白了，就是让老祖宗感觉有面子而已。之于中国，怎样才能让人觉得有面子呢？答案单一，古代的时候是当官，“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现在更简单，有钱就行了。当然，仅仅如此还不行，附加的条条框框也要顾及则个。

在杭州西湖边的岳王庙，有一尊秦桧跪像。在岳飞的墓阙下有四个铁铸人像，反剪双手，面墓而跪，他们分别是陷害岳飞的泰桧、王氏、张俊、万俟呙四人。跪像背后墓阙上还刻着14个大字：“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悲壮极了。

秦桧等人官至一品，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不仅没能光耀门楣，反倒丢了上千年的脸。犯一个错儿，要让老秦家后代们一起背黑锅，老祖宗在九泉之下也受后人唾弃，这应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如今流行傍名人，却从没听过有谁站出来说是秦桧的后人，形象积极一点的古代名人，是从来就不愁断香火的。像孔子、范仲淹等文化名流，主动跳出来的孙子都几十代了，分支颇多。

除了像秦某人这样陷害忠良的佞臣，贪污的官员也没法光宗耀祖。像乾隆时期的名臣和珅，一家所敛之财抵得上国库几年的收入。

如今流行炫富和仇富，这是一种二元对立的畸形心态。一定程度上，这也是权贵资本主义存在下的的一种自然反馈。郭美美炫富，毁了红十字会的百年声誉，干女儿们炫富，自然就会搭上若干个干爹。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让后世交口称赞的为官者，和官职大小没丝毫关系。同理，如今的人即使再有钱，但全身都是铜臭味，唯独没有人味儿，那博得的也只是骂名而已。“又能当XX，又能立牌坊”，那就太理想化了。即使立了，后世也会被拆掉。再惨一点，如秦桧，被踏上一万只脚，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何必多此一举，徒劳无功。

逆向推理，光宗耀祖逻辑的前端便是望子成龙。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再坏的家长教育孩子的时候也都殷切地希望孩子做个能让街坊邻居交口称赞的好人。有时会诧异，像秦桧、和珅这样的人会怎么教育孩子呢！要求孩子勤俭节约、两袖清风，还是告诉孩子“人好踢一脚，钱好往家抱”？我猜肯定会是前者。但不管怎样，他们孩子都没机会践行其父的殷殷嘱托了，犯了他们这号罪，抄家灭门是必然的事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了后再因为自己而被断送了卿卿小命儿，那真算是“为父不仁”了。怎么好意思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当官或有钱神马的皆是浮云，比不上踏实稳健地做人来得实惠。不否认很多为官不清、为富不仁者通过纯熟的表演而逃过了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但在漫长的历史面前，总会有人在不远的将来给他们来一个放大的眈眈，使其原形毕露。是清是浊，马虎不得。为官为商，贪腐不得。

今年湖南有个女贪官，在其落马后写了一封忏悔书，开头就引用了哲学家康德的名言：“有两种东西，我们越是时常反复地思索，越是在心中灌注了永远新鲜和不断增长的赞叹和敬畏：我头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法律。”

真是现实版的醒世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