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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嘴巴惹出祸

2012-04-29梁炜

椰城 2012年12期
关键词:张玲恭维云山

梁炜

这几天,我越来越感到倒了胃口。我对两位女人感到十分腻歪。这两位女人都年轻美貌,是能拉住观众的角儿。她们一个叫赵艳,是小镇丽人服装店的老板娘。她从来眼往天上瞅,挑了七八年也没有挑出个如意郎君来,倒把自己挑成了比媳妇还媳妇的大姑娘。时下年方三九加一岁。另一个叫张玲。她先叫张巧玲,后来赶时髦、讲节奏改成了张玲。她是小镇销魂酒楼的老板娘。年方三七,婚龄一年零三个月。

赵艳长发披肩,项链垂胸,那件质地豪华的华纶天奴裙更让她飘逸万端。二十八年的青春把她洋溢成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踏着尾巴会翘头的角色。剥开包装,便是臂如莲藕,屁股滚圆,奶头像熟透了的桑椹。身材的绝妙变化已远远跃过了姑娘的极限。那已明显地集少女少妇之美于一体了。美还在疯长。张玲皮肤白嫩,身材娇小,五官玲珑。她应用现代手段,把自己保养得完美无损,似乎永远停留在花开乍半、清纯矜持的少女阶段。说实在的,她永远记着减肥练体。酒楼里什么都有,但她高脂肪、高蛋白不吃,高能量、高热量不尝,不贪吃不贪睡不让丈夫进入实质性“攻击”。借口执行国策、晚育为上。到底晚到什么时候,丈夫不敢问,她也说不准。她说:“凭着我的感觉走。”

长得好看是资本,倘若再有一个聪明绝顶的脑袋瓜,那更是了不得。那就叫才貌双全了。我喜欢这样的女人,有时对这样的女人便会网开一面,没有立场地原谅了她们一些不怎么美丽的事。最初我对赵艳、张玲正是如此的认为和对待的。时间一长,我便发现自己是太爱怜美人了,所以就对二位的认识有了很大的偏差,呵,不!简直就是大错特错了。

两位丽人有事没事就常往我们单位跑。她们明里说是来结帐,多数暗地里是和我们的会计加出纳胡发套近乎。我发现二位言谈流畅,态度暧昧,语言放荡,特别是那毫无遮拦肆无忌惮的笑声,足令那座并不坚固的简易楼抖个不停。

人家神侃与你有何干系?

的确。对我没有什么干系。可谁让我和胡发是隔壁呢?一面单砖薄墙怎么也隔不住说话声、笑声、吵闹声。再说,二位来了,常常先敲我的门。不管你是休息,是工作,是检验一个命题的真假,是品味思考一篇文章的内核。每当她们敲门后,你都得放下手中的事,急忙打开门,和颜悦色地热情接待,虔诚回应。因为她们找的是时刻掌握着自己生活待遇、工作待遇、福利待遇等等一切待遇大权的胡会计呀!“打狗都得看主”的古训我是牢记在心的。这二位丽人每次敲开门后的问话都一样:“老胡在吗?”笑的都是一个模样——抛春柔媚,把客气升华得近乎卖俏迷恋的程度。你能不感到恶心?不倒了胃口?真是的。老胡怎么能到我房间?好像我是看管胡发的。问的次数多了,我也只得当作“老胡住哪儿?”之意而作答。她们实心让你不得安宁。她们晚上来得多。一来就和老胡侃到半夜不走。你工作忙碌了一天,你灯下熬夜批阅完了两班作业,真想美美地困上一觉,但你无法入睡,你被她们那放肆的大笑、放肆的戏闹吵嚷得无法抑制神经中枢。二位都交替着频频地来单位。来了一准就是那么一个程式化过程。时间一长,我感到她们是把我当作敲门砖、挡箭牌、脚下踏石了,她们似乎有意给我和单位的人打招呼,施闭眼法。她们堂而皇之地来了,像一股春风吹进门来,来找老胡商量事儿呢,谁都应该知道。间或说:我在老胡这边谝闲呢!如果谁以后对我们和老胡同志说三道四,你老李就是第一个拨弄是非的人……我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处境难堪。花椒树下精灵鬼,你须早早麻痹吧,让耳朵去闲着吧。

在外人眼里,赵艳和张玲来时先敲我门后进老胡门,那顶多是谝闲拉关系。大家都对她们投羡慕的眼光。二位不愧为老板娘,会做生意,会拉买主,懂得寻找赚钱的陈仓暗道,寻得见并且也捉得住来钱的线索。我们这单位是镇上最大的单位,日用物品、职工福利、来客招待、请客吃饭每年都少不了三个万的开销。二位盯上了这个大买主,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联络、讨好、恭维主管又主办,开票、付款、盖章一条龙“服务”,一人干出一条流水线作业的老胡同志了。这谁都清楚。从胡发同志前年调到单位后,他坚持“双向选择”的原则,在全镇几十家商店、几十家酒楼饭店中经过筛选,最后就定下了这两个“联系挂钩”单位。对于老胡本人来说,二位老板娘的姿色也实在让他惊心动魄的。这样,乐得二位老板娘尽把老胡同志当财神爷敬,当亲哥哥叫。二位丽人凡带着特殊“礼物”来向老胡同志进贡或是和老胡同志进行情感交流时就不再来敲我门了,而且一准是借黑潜入夜,入室细无声,先关门来后灭灯,热热火火弄一阵。那阵子,谁也别打扰老胡,谁也别想叫开胡发同志的门,哪怕是单位的一把手。因为那阵子已是职工们入睡、万籁俱寂的时候了。

胡发并不老。老的是他的势。胡发年仅三十平,在单位是会计、出纳,实际上是单位的二把手。这社会商品竞争,物价不定,鱼目混杂,真假难分,发票不法,形同虚设,骗人万般,心黑手辣,面和心毒,过河拆桥,能捞大捞,一把手管人,二把手管财,一个单位就红着这两个“手”,要是管钱者再管物、管帐,老天爷,那你一把手说不准也在活埋之列。你还当一把手,人家把钱弄净,把帐弄平,你只有在帐务清单上剩下签名“袁世凯”了。你说,这胡发同志现在有权有钱又有物,哪能没势?他的架子大,他的势极老。结小帐送烟,两句恭维话随口递来,他沉着脸让兜儿笑纳;结大帐吃饭,坦着大脸张嘴巴笑纳;买笤帚时房子笑纳一把、家里笑纳一捆;买衣服时妻笑纳几身,买毛毯时大床笑纳一张……你瞧不发才怪。

胡发同志算起来十年前和我是高中同学。他当时在五班,我在三班。他是兰马人,我是双星人,两乡两村。他高中毕业考上了师专,我考上了西大。他毕业后教了两天书,娶了个漂亮迷人又不失农家纯情秀姑的妻子王虹。时来运转,结婚后的第二年,副镇长彭云山在他们村住村蹲点。彭镇长在村上转了一天,发现胡发挺会体贴领导,恭维领导。他的母亲更是聪明绝顶,能看出山高水长,村上便依着彭镇长的意思将他安排长期住在胡发家。其实,彭镇长下榻胡发家是有“醉翁之意”的。彭镇长早年就有粘花折草之爱好,他一见到胡发妻子王虹就拉不回了视线,心里便一阵醉麻。他住在王虹家是为日后发展打好基础的。于是,彭王二人的故事就迅速扎根发芽、疯长。以至于村上人总结说,彭镇长其实是“明门巧娶”呢!

的确。一月住村工作,彭镇长和王虹就粘糊得到了不能避人耳目的程度了。胡发以及胡发的父母一时间气得七巧生烟,背后骂娘,可他们一家人经过再三慎重思考,不能大肆声张。一是觉得王虹是自家媳妇,坏了她的名声,胡发以及全家人脸上也无光。二是人家毕竟是镇长,有权有势。事情捅开了不一定能说过人家,到时候人家反咬一口也够你收拾残局的。三是王虹还没有生孩子,跟谁都一样,要是落个人财两空……他们便只有“哑巴吃黄莲”了。再说,这会儿,他们两人的情感交流加上性感交流已经发展到了王虹离不开云山阶段了。后来云山回到了镇政府,王虹三天两头就往镇政府里跑。云山到另一个村上蹲点,王虹也照样死死缠着他不放。他去哪儿,她就撵在哪儿,把云雨随时随地地倾洒在那儿。王虹很会煽情弄娇的,她能将云山镇长三两下推上情感高潮,她以万般柔情、千般疯狂把云山折腾得大汗淋漓。一天傍晚,胡发从学校回家,一走进大门,便就听见王虹的骚叫,云山那难受般的呻吟。胡发无法走进房门,便退出了大门,把自行车踏得飞快,重新返回学校去。他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恨自己引狼入室,他恨王虹死心踏地、忘恩负义、不要脸到极点……他经过一夜慎密思考,决定利用王虹和云山讲条件,让他跳槽转岗,占个肥缺。两年后,云山升为教育局二把手,便轻车熟路,翻掌拂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胡发改变了命运。胡发先调进教育局核算中心工作,半年后调财务股工作。再过了半年,在财会制度改革中,他又调于拥有一千八百余人的圆相中学任会计兼出纳。

现在胡发什么都有了。那一套流水操作令他如躺在太阳山上任意捡拾元宝一样地惬意。这不,女人也争先恐后、源源不断地来了么。

傍晚,夜色降临,大地灰暗。

“哐哐!哐哐!”两声文指扣门。我履行职责般地放下蘸笔去打开并没有插关的房门。

“老胡在吗?”描眉勾眼、化妆一新的赵艳伸进笑脸照旧一问。那双滴溜溜转的骚眼不时在门外扫视。

“……”我懒得开口,只用手向右边指了一下。

“谢谢!”赵艳随声飞飘到胡发房门口。

“哐!”门被一捶砸开。

“哎哟!胡先生呀,怎么多日不光临门下了呀?多想你哟——嘿嘿嘿……”

“忙事哩。你光临我的门下不也一样吗。”

“老黄哥(她常寓意深刻而准确地叫老胡为老黄哥),这个明天早上换!特激情哪!嘿嘿,哈哈哈……”大笑挂上高音档位。我的头就嗡嗡叫起来。

“贼货,谁是老黄?你怕是纯黄了!”胡发嗔怪。抬手便把赵艳捏弄得叫出了怪声。随之便戛然而止了。

“多少?”

“八盘。”

“几级?”

“特级。”

“哪能一夜瞧完?”

“快放嘛。要不,就九画面吧!”

“你品(看)过了?”

“一同品有味,十三吧(晚上一点钟)。”

胡发色迷迷地点头认同约定,并把赵艳那肥硕的屁股惜爱地一摸,送着她走出大门去……

半夜里,我被一阵骚叫惊醒。我知道是隔壁VCD正在播毒,便又企图强行再次入眠。那是一个美好的妄想。又是一阵放肆的大笑,接着是长久地无法忍受的呻吟……我知道一对狗男女存心不让人入睡了。我起来,不开灯,索性放开耳朵,任那淫荡声肆无忌惮地穿过砖墙撕扯我无动的冷心。我该活受罪。我跌进了法律边缘的无底洞里。

……

隔壁终于平静下来了。

“瞧我像那个吗?”是赵艳的柔声细语。

“哪个?”

“叫床的那个主角嘛。”

“坏东西!”

“嘿嘿嘿……哈哈哈……”

又是一阵戏闹,一阵肆虐。

这阵子,我不敢开门,更不敢去请求胡会计安静,甚至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弄出来。我只有装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一句有关男女的事儿别让人知道。知道了我就得首当其冲挨会计的拐。全单位的人都和人家胡会计套近乎,讨好他、恭维他。昨天我请胡发吃饭,今天你请胡发赴宴,明天他请胡发亮眼……人们提早搞情感投资,为以后得到应有的回报。到时候,你需要什么,胡发就可以打开仓库给你发什么。火炉、烟囱、床板、簸箕、火钳等等。你要开小灶,人均360斤烟煤是不够烧的,他可以打开煤房,让你挑上两担煤。说是某项工作需要,或者说是为解决职工困难,先预卖给他,让他日后归还。时间一长,那日后归还就变成几碟菜肴送下了胡发已经腆起来的大肚子里去。自然,不是说不恭维胡发就必定挨拐。但恭维了从没有挨拐的,没有那么表示的人就有人招了祸殃。那年工资升级,王老师不知那儿慢了脚步,他的工资靠胡会计依文件精神就没有升到位置。月差十多元。王老师去问胡发,胡发给了他个软着陆:“我就那么理解文件精神了,理解有误。可错就得先错下去吧,到年底预算时再说。”“那时能补发这些工资吗?”王老师问。“难……到时候了再看吧……”胡发含糊其辞了。近年来,事业单位工资变动快,并且每次又分档多,分级细,情况复杂,人人不同,全凭会计说了算。上三档上四档有时候一样,就看会计对谁轻与重。事儿出来了,说我会计有笔下失误。不问就永远闷在鼓里摇闷货去吧!谁让你自作清高,不瞅会计呢?瞧吧,谁还敢和会计较劲呀!即是恭维不到位,也得小心人家宰你不用刀了……

我乱七八糟地推测了一通,伴着人家的戏闹半夜不休。终于熬到了天亮。不料一走出门,就和胡发来了个同步,看着胡发那沉重的眼袋和困倦的面容,我笑着问:“啥时候回家呀老胡?”

“噢,今天是星期五?”

“是呀。”

……

我想到自己该躲开胡发了。我想远远地离开他。可怎么向人家说明要调换住房呢?那不是明明白白让人家疑心自己是看不惯、听不惯他的作为吗?再说,人家能同意吗?培训好了的耳朵能轻易割掉吗?唉唉,我的确说不出充分的调换住房的理由来呀!我说不出口,也躲不开身。还是不调换的好。自认命运的捉弄吧。但只留给我的是一条原则:别让嘴巴惹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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