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生动，语言有“质”

刘祥

没有生动的细节，便没有震撼心灵的故事；没有传神的语言，便缺少传情达意的桥梁。叙事类文章，要想抓住读者的眼球，引起情感的共鸣，就需要在精心构设故事情节的基础上，仔细雕琢故事中的细节，反复推敲词句间的意蕴。如此，方能够让作品中的形象血肉丰满，使整篇文章具有较强的可读性。

如何才能在写作中将“细节生动，语言有‘质”落到实处呢？下面，以笔者的一篇回忆性记叙文为例，来一起探究叙事类文章中细节设计和语言表达的相关技巧。

最美的月色

记忆中，再没有那年的月色，能如那时优美。

那年，我在县城里读高中，住校。尽管家离县城不是很远，但因为舍不得坐车的2角钱，便从开学住进学校后，连着三个星期都没有回家。

中秋节那天，我突然滋生出特别浓烈的思乡之情，下午放学后，便开了小差，回家。

没有钱坐车，也没有自行车，只能动用宝贵的“11号跑车”。

其实，农村中的中秋，和寻常时节并没有什么本质差别。回家，也不会有什么美味佳肴等待着我，但我就是抑制不住这份思念。

那晚吃了些什么，我根本没有印象，也不记得那晚的一切活动与言语。只记得睡得很早，因为要想不被班主任发现我开小差，就必须在第二天早操前赶回学校去。

祖父叫醒我时，大约是三点钟的光景。屋子里很暗，室外却十分明亮。

我在油灯下吃了祖父为我做的一大碗鸡蛋炒饭后，便随祖父一起上路了——14岁的我，还不敢一个人在这凌晨的冷寂中独自行走。

中秋后的凌晨，月华如水，铺满了孤独的乡间沙石路。四下里一片寂寞，连值夜班的狗，都休息了。只有四只布底鞋和沙石摩擦所发出的沙沙声，荡漾在新割了稻谷的田野间。

我并没有心情欣赏这乡野风光，路途中那一株株或是挺拔或是婆娑的树，总让我疑心那是某个妖魔，或者是某种怪物在那儿守望着我的到来。于是，我既不敢走在祖父的前面，也不敢走在他身后，只能和他紧挨着，以相同的速度前进。

祖父和我都不善言辞，路上似乎并没有说多少话，好在间或有雄鸡的打鸣声划破长空，给我们的夜行增添了一份清朗的诗意，也为我壮了胆。

天慢慢地开始放亮时，离县城便很近了。远处的田野里，也开始有早起的耕夫，唱着嘹亮的劳动号子在犁地；而沙土路上，也偶尔有汽车颠簸而过，扬起漫天的灰尘。此刻，我那担心妖魔出现的心，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于是，最美的月色便呈现在我的眼前——

大如锅盖的月，剪纸般贴在瓦蓝色的西天中。月下，近处是有着数个高大烟囱的化肥厂。厂子一片静默，只有那烟囱里的白烟，粘贴在黑黝黝的瘦高个儿的烟囱顶端，如几只颀长的手，试图去触摸月里那棵硕大的桂树。远处，整个县城水墨画般横躺在中秋的和风中，依旧酣眠着，打着呼噜做着美梦，成为月和烟囱这两个主角的绝妙布景。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多漂亮的月，多美的风景啊！”

祖父接过我的话头，同样惊喜地说：“还真是啊，这么漂亮的月亮，还真少见。”

我又说：“老爹，到县城了，天也要亮了，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祖父又说：“再陪你走几步，路上有人了，我就回。”

我停下脚，说：“不用了，老爹。你也累了，回去还要走一个小时呢。”

祖父便也停下脚，说：“那好吧，到县城了，你从城里走，路上会有扫大街的人的。他们起得早。”

我便向着那硕大的月亮继续走去，两只布底鞋依旧和沙石摩擦出沙沙的声响。不用回头，我也知道，祖父并没有往回走，而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我走进风景中。我想，那会儿，月亮和烟囱一定也只成了朦胧的背景，在祖父的心中，月色中最美的风景，一定就是我奋力独行的身影。

走到估计祖父看不清的地方，我停下脚步，倏然转身，于是，我看见东方泛出鱼肚白的天空下，一个并不高大的影子，如一棵苍老的树，定位在沙石路边。我知道，在祖父站立的身影背后，一轮鲜红的太阳，正在地平线的下方酝酿着浓烈的情感，并即将喷薄而出。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这美好的月色，在后来的20年中，我再也没有欣赏过。20年来，走南闯北，爬过高山，见过大海，赏过草原夜色，览过大漠黄昏，却总也找寻不到那瓦蓝的天空，那锅盖般大的月，那纤手般的白烟，更无法找寻到那老树般面朝圆月背负晨曦屹立于沙土路边的身影。我知道，自从这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仙逝之后，这最美的月色，就成了人世间的绝版。

以例说法

叙事类文章，如何才能实现“细节生动，语言有‘质”的写作目标呢？下面几点至关重要：

1.真实，即符合生活的逻辑。细节来自生活，细节描写必须真实地表现生活。我所叙述的这个故事，发生在我14岁的时候，完全是真实生活的再现。因为真实，故而每一个细节，都长久镌刻在大脑中。写作时，无须绞尽脑汁去想，就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这个例子告诉我们，一定要认真观察生活，积累生活，尊重客观生活，决不能凭空想象，这是恰当运用细节描写的基础。

2.独特，即着眼人物的个性。细节描写是为塑造人物形象和表现主题思想服务的，因此要挑选那些最能表现主题和人物的细节，特别是属于所写人物独有的细小动作。比如，我在文章中，就抓住祖父的个性化语言和祖父伫立在沙石路边的身影这个细节，以简笔画的技法，勾勒出祖父的形象，借此表现他对我的爱，同时也表现我对他的爱。这样的细节，这样的情感，是特定环境下形成的特定感受，具有无法复制性。

3.精致，即抓住生活中细微而又具体的典型情节，加以生动细致的描绘。记叙类的文章，要使得描写生动形象，在观察事物过程中，我们就要调动自己的各种感官，对事物作非常细致的观察。比如我在描绘月下行走这段文字时，就分别从视觉和听觉两个角度来展现景致，再借助独特的内心感受，渲染独特的气氛。而这样写的目的，又是为了凸显祖父对我的呵护与爱。

此三点，既可综合作用于一篇文章中，也可分而用之。取舍之道，贵在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