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四世同堂》有感

林子靖

“小羊圈里，槐树叶儿拂拂地在摇曳，起风了。”

——《四世同堂》

读罢最后一句话，合上书，春日午后的恬静也带不走心潮的澎湃，感动、屈辱、喜悦，愤慨……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仿佛我们是真的置身于这个硝烟弥漫的北平，置身于这个养育了形形色色北平人的小羊圈胡同。望着窗外油油的柳色，我仿佛还能忆起那可爱的槐豆、槐花和槐虫。此时，四世同堂的祁家正对着我笑，祁老人渴望清静和平的笑，瑞宣游走于尽忠与尽孝之间无奈的笑，瑞丰那染满贪欲谗媚的笑，瑞全勇敢坚毅叛逆的笑……当然，还有钱默吟、冠晓荷、大赤包、高第、招弟……他们活生生地代表着战争来临时不同心态的所有中国人。小羊圈胡同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北平乃至全中国在黎明到来之前最痛苦的时光里那些残缺却坚毅的背影。

这里没有刀光剑影、炮火连天的战争场面，没有鲜血横流、尸横遍野的悲壮场景，更没有对侵略者尖锐直接的抨击。同样是艰苦抗战的时代背景，老舍先生给我们呈现出的是北平人平淡朴实的生活在侵略者的吞噬下扭曲与惊变。有的人坚守着，有的人迎合着，有的人反抗着……佩服先生的笔法，字里行间渗透着一种精神。中国人能忍，受尽封建礼教的摧残，却依旧顽固不化；中国人懦弱，有时会轻易地受利益蛊惑卖国求荣。但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劣根性国家的人们，却能在枪口刀刃下用坚韧顽强、至死不屈的眼神刺穿敌人贪婪的野心；就是这样一个民族，能在帝国主义的淫威下做出最彻底最激烈的反抗。有汉奸必有战士，有懦夫必有勇士，有破灭必有希望，这样一个不算荡气回肠，不算激情昂扬的故事却让我们深刻地体会到了人性最本质的善与恶，体会到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钱默吟语：“北平是树，我便是花，尽管是一朵闲花，北平若不幸丢失了，我想我也不必再活下去。”这样一段话将人民对北平，对中国的情感展现得淋漓尽致。我可以想象在钱老那布满皱纹的面庞上是怎样一个坚韧不屈的神情，一位只画画养花的老先生是如何在战争的洗礼下敢于直面敌人。硝烟中，善与恶分得多么清楚。一位学识渊博的艺术家能与一个近乎文盲的封建家族长者坐在一起喝茶交心，只是因为他们同样向善；一个聪明机智的年青小伙能与一个与他并不交好的阴险小人同流合污，只是因为他们同样背版了良知，出卖了灵魂。一朵花，长在树上才能绽放它的美丽；拿到人手里，生命的涌流就永远静止，再也无法挚诚地结出果实。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战争不仅改变了一个人的心态，也改变了千千万万人的命运。有些人选择挣脱古老陈旧思想的黄金枷锁，掀起反抗的风潮，如瑞全，战争让他看清了曾深深喜欢过的招第堕落的嘴脸，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他毫不犹豫拧断招第的脖颈。也有些人放弃自己的尊严，用投机的心理向日本人献媚，如冠晓荷、大赤包，一个外表和气质看似“贵气”的男人，一个全身艳红的女人，竟连一个为生存甘当姨太太的“风尘”女子都不如。讽刺的是，当他们以为投靠日本人就能得到名、利、金钱、奢华生活时，他们已然成为人生道上最迷茫的行路者。试问一个抛家卖国、丢弃尊严灵魂的人能得到什么？一个空荡荡的躯壳里还能装下什么权财？自作孽，不可活！冠晓荷无时无刻不对日本人毕恭毕敬，90度大鞠躬，阿谀奉承，仿佛着了魔，就连被活埋时也无任何异议，这是怎样一种心理状态！为了钱与权讨好侵略者，即使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是死亡也执迷不悟！日本人需要汉奸将毒爪伸向中国的喉头，但也正因为这些人的丑恶，中国的勇士奋进了，在新旧社会的交替中毅然崛起！

当然，我们也不得不从历史背景中重回这部史诗般小说的名字。在我看来，《四世同堂》或许正是要向我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只有打破那根植在无数人心中的礼教的堡垒——家族传统文化，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革命成功。如祁老人，他拿四世同堂炫耀，尽一切力量去维持家庭的圆满，他那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妹子怎么也走不出家庭传统观念，最后委曲求全，苟延残喘着。他们不是我们抨击的对象，却被我们鄙夷。这些没有站出来投身作战的人们在惶惑中惶恐，在悲哀中叹息，寄希望于他人，在绝境中观望，腐蚀了社会发展，也付出了死亡的代价。

《四世同堂》与《平凡的世界》一样，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它折射出来的人性善恶与家国观念是最值得我们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