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岂能靠完形填空
2012-04-29邹振东
邹振东
如果出一个对子,上联是“真相扑朔迷离”,你会对什么?我会对:“新闻完形填空。”
绝大多数人在接触到完形填空这个题型,是在痛苦的英语考试及其训练上。对于英语“just so so”(一般般)的那群人,完形填空基本上属于英语考试中最“坑爹”的那一种题型,无数考试界的“仁人志士”栽倒在这种被专家称为障碍性阅读的题型中,它由出题者在一篇语义连贯的文章中处心积虑地挖掉一些词语,形成空格,要求考生在给出的对应的备选答案中,选出一个正确的或最佳的答案,使文章恢复完整。真是的,跑步就跑步呗,干吗还要设那么多栏,正所谓“刘翔不好当,完形易受伤!”
不幸的是,我们的新闻中也有太多的完形填空,使得本来简单的事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特别是某些官员和政府部门,在最关键的细节上,总是有意无意地留下空白,从而给民众留下广泛的想象空间,不仅有ABCD几个答案,而且还有甲、乙、丙、丁多个版本。像“微笑局长”(陕西安监局局长杨达才)的“手表门”可以学江苏卫视“一站到底”某种答题技巧,从五块到十块一直往上猜;而官员(广州越秀区武装部政委方大国)打空姐的“罗生门”,就有越秀区宣传部版和新华社中国网事版等多个版本。
我不明白一些权力部门和强势人群,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公众玩完形填空这样的游戏?在官员诚信扫地的当下,他们留下一个个空白等待公众来填空,他们能指望公众填下对他们有利的答案吗?
完形填空非常强调填空者要注意语境,不仅是上下文的语境,还有文本涉及的文化和习俗的语境。如果政府和官员留下空白,填空者通常会在什么样的语境下填呢?
我们来看看美国,大多数国人没有美国的生活经历,但我们从美国电影,可以看出美国民众对政府的一般心理。“一个国家的责任,并不在少数特权人物身上。要让国家强大,不受独裁统治,就需要我们每个人不要忘记自己身为公民的责任。不管是看到街边的坑坑洼洼,还是看到《国情咨文》中的谎言,都要说出来,提出质疑,要求得到真相。”电影《公平游戏》里最后的演讲,表达了美国民众对权力者深入骨髓的不信任。影片的高潮出现在结尾西恩潘与特工妻子的对话:“瓦莱丽,我声音比你大就证明我对吗?”,“白宫的声音比我大一百万倍就证明它对吗?”
电影《真实的谎言》则表现了美国普通民众,特别是女性的另一种心理。人们生活在日复一日的庸常生活中,人们渴望刺激。一个二手车贩子稍微故弄玄虚,说一些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话,就可以让真正的特工妻子“完形填空”地相信他是“真正的特工”,心甘情愿为他效劳。
其实,不光是美国,世界上大多数的普通人都有人性的弱点: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们产生不安,对日常生活“墒”的抗拒令他们喜欢猎奇,他们追问灾难的背后有没有人祸,猜忌冠冕堂皇词句背后有无私利,敏感官员的高消费潜藏的贪腐,怀疑政策的出台会维护特定的利益者,他们害怕暴力也害怕权力失控,任何一个突发事件如果存在不确定的信息,他们的完形填空建构的故事,就更容易爆出背叛、黑幕、腐败、内幕交易等丑闻。
鲁迅曾经这样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在这一点上,今天的中国似乎人人都在靠近鲁迅。当“怀疑一切”成为21世纪的时代病,当仇官和仇富弥漫成普遍的情绪,当信任已然是稀缺资源,在这样的语境下,你很容易想象,任何高居水位差之上的机构和个人,如果信息不对称,人们会怎样对真相进行完形填空?
这样的例子顺手拈来。北京大学教授曹凤岐愤怒于邹恒甫事件对北京大学的声誉和教师队伍形象的损害,他在《关于邹恒甫引用我的话为自己辩解的声明》中,声讨邹恒甫:“你已经击穿公共道德的底线,误导社会舆论,蒙骗支持你的网友(据调查,相信邹恒甫“爆料”——邹恒甫在微博中称北大存在严重的官员非礼漂亮女服务员事件,是真的网友竟占到被调查对象的98%!岂非咄咄怪事!)。”
当“怪事”变成常态,与其“咄咄”,不如“正视”。说到底,在改变人性的弱点和治愈中国的时代病之前,人们最应该做的就是让信息的不对称尽可能地对称起来。当大道消息留下无数的空白,等待小道消息来进行完形填空,试图发一个通知,作一个声明,就想让人们“不信谣不传谣”,谈何容易?
当真相必须靠完形填空才能还原,那些在关键细节上语焉不详的当事者,如果不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就是自讨没趣、自找罪受,无论是因为权力的傲慢,还是对舆论的恐惧,两者都是愚蠢之举。当然,如果还有更蠢的作法是:人家的完形填空是编一个故事,留下若干关键词等待填空;他的完形填空却是只抛出几个关键词,留下整段故事等待补充,这才是蠢之又蠢、愚之又愚的啊!
博主简介:厦门卫视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