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政策的两难困境

C•弗雷德•伯格斯坦(王 宇译)

摘要：在全球化背景下，美国经济政策面对两难境地：一方面经济增长迟缓，失业率居高不下，需要继续实行扩张性政策，以刺激经济复苏；另一方面，预算赤字和政府债务不断扩大，需要尽快实施紧缩性政策，尤其是紧缩性财政政策，以恢复市场信心。美国经济政策摆脱困境的途径有两条：一是松紧搭配，即在紧缩预算的同时，继续实施扩张性货币政策以刺激经济增长；二是首先采取紧缩性政策，恢复市场信心，然后再实施扩张性政策。在此之前，必须扩大对发展中国家的服务出口，以实现再平衡。

关键词：美国；经济政策；两难

Abstract：In the background of globalization，the economic policy of U.S. is in dilemma：on one hand，the slow economic growth and high unemployment rate need expansion policies；on the other hand，the increasing budget deficit and government debt require tightening policies to rebuild the market confidence. Two way to get ride of the dilemma: first，combination of tightening and loosening policies，that is imply expansion policies to stimulate economy which reduce finance budget; second，imply tightening policy at the first step and then turn to expansion polices. Ahead of the above mentioned polices，the U.S. should expand the service export to developing countries to achieve rebalance.

Key Words：United States，economic policy，dilemma

中图分类号：F830文献标识码：B文章编号：1674-2265（2012）02-0061-03

一、全球化对美国经济的挑战

在过去50年中，美国已经深深融入世界经济：对外贸易占GDP的比重为30%以上；石油主要依靠进口；500强企业有50%的收入来自国际业务；政府债务的50%为外国投资者持有。

美国从全球化中获得巨大收益，由于贸易自由化，美国每年增加收益1万多亿美元，相当于国民收入的10%以上，平均每个家庭多收入1万美元以上。但是，贸易自由化也有成本，由于贸易逆差不断扩大，美国每年因此而失去工作的工人约为50万（劳动力总数为1.5亿），还有一些工人不得不接受低工资，不过，与巨大收益相比，这些成本是微不足道的。

很明显，在全球化过程中，美国与世界息息相关，美国经济的繁荣和稳定依赖全球经济的发展。但是，美国政府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们长期纵容贸易逆差，使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债务国，并且许多债务为外国债权人持有。目前美国的最大债权人是政府机构，包括中国、俄罗斯和中东石油生产国。

许多因素造成美国贸易逆差：企业国际竞争力下降、国内储蓄率下降、基础设施建设落后、政府对技术创新的支持力度不足、税收制度鼓励跨国公司到国外而不是本国进行投资、金融支持过度消费，更严重的是美元高估和财政赤字问题。

一方面美国对世界经济的依赖度越来越高，另一方面，美国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越来越小，这是美国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美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的比重已经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50%下降到今天的20%，美国贸易占世界贸易的比重更低。美元还是世界主要货币，但10年前出现了欧元挑战，10年后可能出现人民币挑战。

二、二十一世纪的世界经济

二十一世纪，世界经济力量对比发生了巨大变化。美国、欧洲和日本等工业化国家，过去曾经是世界经济的领跑者，现在都处在艰难的复苏中。与此同时，中国和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经济快速增长。很明显，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是一个两极化趋势不断加深的世界。

欧盟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之一，最近深深地陷入债务危机中不能自拔。其实，欧元区作为货币联盟从一开始就是不稳定的，尽管建立了共同货币和中央银行，但并没有相应的中央财政及其管理机构。此次全球金融危机对欧元区冲击很大，危机后欧元区国家复苏的进程困难重重。至少在未来几年内，美国和世界经济都不可能从欧元区得到太大的帮助。

日本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之一，但二十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历了两个“失去的10年”，经济停滞，通货紧缩，至今未能恢复。未来一个时期，美国和世界经济也不可能从日本得到太大的帮助。

与欧洲和日本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发展中国家经济的快速增长。在过去10年中，它们提供了全球经济增长的四分之三，其增长速度是发达国家的三倍。在未来10年里，发展中国家经济占全球GDP的比重有可能达到三分之二以上。发展中国家的财政情况也好于发达国家，债务占GDP的比重低于60%—100%的警戒线，而一些发达国家已经接近200%。

世界经济格局正在发生重大变化：更多的发展中国家进入世界贸易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两次提高了发展中国家的份额；7国集团逐步走向20国集团，在这个更加广泛的架构中，美国和中国形成了非正式的、但事实上的两国集团（G2）。

三、美国经济政策的两难困境

美国经济政策面对两难境地：一方面经济增长迟缓，失业率居高不下，需要继续实行扩张性政策，以刺激经济复苏；另一方面，预算赤字和政府债务不断扩大，需要尽快实施紧缩性政策，尤其是紧缩性财政政策，以恢复市场信心。

美国经济政策摆脱困境的途径有两条：一是松紧搭配，即在紧缩预算的同时，继续实施扩张性货币政策以刺激经济增长；二是首先采取紧缩性政策，恢复市场信心，然后再实施扩张性政策。

无论采取什么措施，再平衡都是前提条件。增加出口，降低贸易逆差，不仅是再平衡的关键，也是美国经济恢复较快增长的关键。具体讲，未来5年内，要提高美国出口占GDP的比重，从2010年的10%提高到2020年的20%，这样可以使美国实际增长率每年提高0.5个百分点，创造300万—400万个就业岗位。

危机后，国际贸易冲突有加剧的趋势：国际贸易冲突的第一个领域是汇率，我们知道，建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各主权国家实行“以邻为壑”的政策，防止竞争性的货币贬值。然而，至少有5年时间，中国一直在外汇市场上实施大规模的干预行动，延缓人民币升值，这相当于对商品出口进行补贴，或者对商品进口征收关税。由于人民币和其他一些亚洲国家的货币低估，使美元高估了10%—20%，消除这一失衡至少会在美国国内创造100万个就业岗位。

国际贸易冲突的第二个领域是知识产权保护。我们知道，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的竞争主要在高技术领域进行，通过科技创新获得收益，但是，包括中国在内的一些发展中国家一直在免费使用这些成果。通过这一途径，中国每年至少获利500亿到1000亿美元，美国每年至少损失1000亿到2000亿美元。

尽管存在国际贸易冲突，尽管美国长期存在贸易逆差，但是，美国在国际贸易领域仍有自己的优势。比如，美国的服务业出口具有很强的竞争力，一直保持着贸易顺差，尤其是商业服务（比如会计和律师）。美国政府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美国主流观点认为，只有制造业复兴才能使美国经济真正复苏，这是一种错误看法。因为目前制造业提供的工作岗位只占美国就业的10%，并且50年来一直在减少，而服务业提供了美国25%的就业岗位，并且50年来一直在增加。从长期看，制造业可能会步农业后尘——100年前，农业曾占美国经济的50%，现在这一比重已经下降到1%。由于服务贸易的数量远远大于制造业，服务业的平均工资也远远高于制造业，未来服务业可能取代制造业成为美国经济的主要推动力量，就像一个世纪以前制造业取代农业成为美国经济的主要推动力量一样。

为了发展服务贸易，必须关注发展中国家：一是它们的服务业不发达，美国具有比较优势；二是扩大对发展中国家的服务出口，有利于美国再平衡。但是，到目前为止，美国还没有采取行动，在多哈回合谈判中，美国政府并没有把服务贸易放到重要位置上。部分原因在于开放服务贸易市场的困难。与制造业不同，制造业是由关税、进出口配额和一些境外措施进行保护的；服务业则主要依靠境内措施进行保护，包括行业标准和技术标准、知识产权保护、反垄断政策等。

四、美国的政策选择

二十一世纪，在美国经济更加依赖世界经济的同时，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却越来越小，这是美国政策困境的根源，也是政策选择的出发点。

无论如何，以下选择是必要的：一是提高美国企业的科技创新能力和国际竞争力。二是在未来10年里削减至少4万亿到6万亿美元的财政预算，并且分阶段实施，以避免冲击已经非常脆弱的实体经济。三是制止主要贸易伙伴国的“货币操纵”行为，可考虑在世界贸易组织中控告主要贸易伙伴国违反“不得实施竞争性货币贬值”的规则，也可以考虑实行“对抗性货币干预”，如美国购买人民币以抵销中国购买美元对汇率的影响。

众所周知，全球化的第一次浪潮发生在十九世纪，最后却以世界大战和“大萧条”告终，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当时正在迅速崛起的德国和日本未能进入国际权力中心。全球化的第二次浪潮可能发生在二十世纪下半叶，那时，中国和印度等发展中国家也正在快速崛起，他们将如何进入国际权力中心？国际政治经济体系将会因此而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是未来5年、10年甚至更长时间内需要我们认真思考的问题。

（责任编辑 耿 欣；校对 G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