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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闻学视角看《世说新语》

2012-04-29段学民

新闻爱好者 2012年2期
关键词:世说新语钱穆言行

段学民

本文拟从新闻学视角探讨我国传统文化经典《世说新语》,从该书的史学性质入手,本着昨天的新闻就是今天的历史论述,进而从思想和艺术方面简要分析该书的新闻价值。

《世说新语》的史书性质梳理

史学家钱穆把史学分为考史、论史和著史三类。《世说新语》一直被文学界认为是笔记小说,史学界不少学者提出该书为史书之别裁。据此,笔者以为《世说新语》(以下简称《世》)可以当做“著史”之作。如同许多史书具有文学性一样,《世》的文学贡献与“著史”的性质并不矛盾。

《世》反映了魏晋南北朝与刘宋时期清谈的时代特征,此前和此后的历史时期都没有清谈。钱穆认为:“这部书体例像小说,实是一部极大有关史学的书。但我们也不能怪《隋书·经籍志》的分类,只可说小说家也有很多著写有关历史大事的。而且《世说新语》都是些真确而具体的往事佳话,不像后来所说的小说,都是无中生有。”“我们如何来运用这部书,就要你的识见、眼光和本领来运使。”[1]钱穆还说:“历史记载要表现出当时历史上的一个特点……或说是某种新起事项。恰恰《世说新语》就表现出东汉末年一路下来的清谈这个特点……所以此书直到今天仍流传在学术界,而且成为史学上一部极重要的书。”[1]

文史学者郑振铎指出:“尚存于今的小说,最古的是《燕丹子》,系叙燕太子丹欲报秦仇,遣荆轲入秦刺始皇的事。略后则有托名于东方朔所作的《神异经》……六朝之时,这一类的著作,异常地发达。”他还说,标出为六朝人所著的小说作品中,可大致区分为两类:一类是叙述超自然的神怪故事的,如《搜神记》等;另一类是叙述人间的名隽可传的言行及一切琐杂之事的,如《世》等。[2]可见,《世》具有记述时人言行的特性,不可归入今天纯为艺术虚构的所谓“小说”之列。

文化学者陈其泰说:“文化可以包括平民大众的社会心理、风俗习惯和代表一个时代智慧高度的学术思想两个不同层次。”“平民大众的心理、习俗和特殊人物的学说主张,大量的正是靠历史典籍记载下来的。”[3]笔者以为,研究《世》一书中的新闻价值的意义正在于此。

《世说新语》中的社会新闻举证

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历史上的新闻,就是今天我们读到的历史。细观《世》一书,全书记录了当时社会生活中具有鲜明社会新闻特性的人物言行,反映出了当时的社会风尚、社会道德行为标准等历史风貌,富有鲜明的时代特色,流传至今,不少故事脍炙人口成为成语,不仅保存了史料,而且为后人如何记录社会新闻提供了借鉴。

《世》全书36章,每章长短不一,从1篇到40篇不等。其中,10篇以上的有12章,占总章数的三分之一,标题分别是:文学、赏誉、言行、方正、德行、品藻、雅量、排调、识鉴、容止、贤媛和任诞。

在文学章40篇中,记录了有关文学方面的不少社会新闻。如《二婢对雅》所记,郑玄家里的奴婢皆好读书,在他的影响下颇具当时文人的儒雅清谈本色。郑玄责罚一个不称职的婢女,让她站在泥中,另一个婢女见后问:“胡为乎泥中?”此女回答:“薄言往诉,逢彼之怒。”问答出口成章,透出诗三百的韵味。《服虔作注》中,记载了服虔为《春秋》作注释时,为参考不同观点,听说崔烈召集弟子讲解《春秋传》,便隐姓埋名到崔烈处受雇为其弟子当佣工做饭,当崔烈讲课时便在门外偷听。当服虔发现崔烈的水平不及自己时,才渐渐和崔烈的弟子评说崔烈讲解的得失。而崔烈听说此事后不知道这位佣工是谁,根据平素听说过的服虔的大名,心中怀疑是服虔。一天大早,崔烈到服虔睡觉的屋外,趁他未醒之际,突然大呼其名,使服虔不自觉地惊醒答应,两人从此成为朋友。其他如《钟会掷书》、《王弼辨难》、《南北学人》、《殷浩解梦》、《谢安论诗》记载的故事或形象生动、或意味隽永、或问答玄妙、或比喻精辟。

在其他章中,赏誉章38篇多为记言;言行章37篇突出了时人长于思辨和推理的机敏;方正章25篇很有现实意义;德行章24篇属于感人的社会纪实故事;雅量章16篇等反映了时人放达的本色人生态度。其他论述奇闻轶事的篇章无不精彩,无须赘言。

《世说新语》的新闻价值

《世》的作者刘义庆及其门人将汉末至东晋名士们的言谈轶事进行采辑,精彩记录魏晋名士的趣闻轶事和玄言清谈,可以说是一部魏晋风流故事集、名士的“教科书”,成为一部特殊的史书。同时,因它文笔优美一直被作为文学作品的子部、集部归入文学笔记小说类,但其纪实成分十分突出,写实胜过虚构,在今天看来更宜作为社会纪实类作品,或记言、或记行、或既记言又记行,都反映出社会生活的一个个小故事、小断面,具有社会新闻特色。试论如下:

首先,记言记事可信性强。该书不少篇章可与史书比照,证实其可靠性。其著文有名有姓,人物、事件、地点、言行俱全。查史实,史载魏晋清谈玄学之风始于魏齐王曹芳正始年间(公元240年至公元249年),中心人物为何晏与王弼。《世》雅量章中《临刑奏琴》所记嵇康遇害时的情景与《三国志》卷二十一注引《康别传》的内容一致。难怪钱穆说:“至于研究魏晋南北朝史,《世说新语》更见非常重要,只是在当时人不很觉得,即如刘知几也无此眼光,但时代隔得久,此书地位便见不同。”[1]南朝宋、齐、梁、陈时之讲论与魏晋时之清谈相比已有很大变化,这种变化在《世》中有明显反映:一是规模上由最初的几位志同道合者私下约会清议玄理,发展到公开发题,聚众集会,主持者升座讲演、析题、答辩,与会者聆听受益。二是内容上由最初的单一清谈老庄玄言要义,发展为争论儒、释、道三家主旨异同。魏晋玄学至南北朝宋、齐、梁、陈时已渐衰微,至隋灭陈统一全国,玄学风气则完全湮灭。《世》反映出历史真实一面,即“考玄学之兴,实由于时代纷乱,君臣之义破坏,人伦礼法关系松弛,舆论倡导人才个性发展,矛头指向传统经学束缚,于是政治上当权有力者,趁此时机推波助澜,从而窃取政权。魏、晋、宋、齐、梁、陈六代政权之更迭,无不若是。”[4]联想到20世纪“文化大革命”期间,语录热风行时,躬耕垄亩者、引车卖浆者也要出口成诵,男女老少茶前饭后、言来语去都要口诵一段,真是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旧史在新史中有可能复活。由此,不难理解《世》的社会新闻集特质。

其次,崇尚奇异之事。近代中国新闻事业中,报纸将奇异性作为社会新闻的重要价值,如《申报》提出“一切可谔可喜之事,足以新人听闻者,靡不毕载”。在《世》中,我们已经可以找到崇尚奇异的社会新闻写作源头。无论是用人乳喂养小猪的故事,还是三峡长江边悬崖上母猿为幼猿被捉的《柔肠寸断》,奇异的内容俯拾皆是,不一而足。

再次,教化的内涵突出。近代报人在提到报纸功能时,非常强调“开民智”与“教化民风”。在《世》中,社会新闻的教化价值体现在大量的人物言行当中,一方面启迪读者智慧,增长读者知识;另一方面宣扬了封建伦理道德。不可否认,其中有些内容时至今日还有积极的意义。比如德行章24篇中《舍生取义》、《割席分坐》、《阮裕焚车》、《不忘根本》等篇,现在读来仍使人怦然心动。

最后,文学情境明显。陈其泰说:“我国古代本来就经史不分、文史不分……经史分途,是由于晋以后典籍大量增加,经过几百年的酝酿,至唐初才确定下来。经与史、文与史原先长期不分,既反映出学术文化发展处于比较古朴的一面,同时也反映出这些学科部门之间本来就互相贯通,无法截然分开。经、史、子、集四部分开之后,许多学者的著作仍兼具经学、史学、文学不同方面的内容和价值。”[3]《世》在记述社会新闻时的选材和写作上具有文学性,人物故事情节曲折、讲究趣味,这种写作风格影响深远。如在近代新闻标题制作上,四字标题曾风行一时,显得高雅优美,其中不难看出《世》中四字标题的流韵。今天,都市报、晚报上的一些栏目题仍可看到这种影子。

参考文献:

[1]钱穆.中国史学名著[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社,2000:122.

[2]郑振铎.文史大纲(彩图本上册)[M].上海书店影印出版,1986:901.

[3]陈其泰.史学与中国文化传统[M].书目文献出版社,1992:1.

[4]谢承仁.中华传统思想文化渊源[M].人民出版社,2004:556.

(作者单位:三门峡日报社)

编校:董方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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