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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语言的最高要求是准确

2012-04-29孔祥科

新闻爱好者 2012年22期
关键词:语言

孔祥科

聂部长让我讲讲新闻语言问题。这是一个大题目,不好讲。而且我平时学习不够,研究不多,恐怕讲不好。

但是聂部长提出的这个课题可是个好题目,是一个做好新闻工作必须要解决的基本问题和基础性的问题。新闻业务水平的提高,应该和必须从这些基础性的问题抓起。

这些年来,我国汉语教育水平的下滑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前几年,台湾的国民党、亲民党的领袖连战、宋楚瑜来大陆访问,北大、清华的校长都读了错别字,闹了笑话。我有一次听清华一位知名教授讲课,他连续两次把“掣(chè)肘”说成“zhì肘”,一时让我感到莫名其妙,回过味来才明白他原来讲的是“掣(chè)肘”。

今年(2008年)3月12日,新华社发了一篇通稿,是记者访问上海著名语言文字期刊《咬文嚼字》主编郝铭鉴的,他提出了一个口号,说:“要像保卫黄河一样保卫我们的汉语。”

这是说别人。我也经常读错别字。我从小长在农村,不会讲普通话,汉语拼音的ei与en不分。今天,有说错的,敬请大家不吝赐教。

一、什么叫“新闻语言”?或者说“新闻语言”有哪些特点?

新华社编辑出版的《中国新闻实用大辞典》没有“新闻语言”这个条目,只介绍了“新闻用语的特点”,列举了以下一些属性。即真实性、时效性、客观性、新鲜性、倾向性、可读性、知识性、趣味性等。

这个归纳比较全面,是就整个新闻语言的特点来说的。但是这八种属性不可能同时体现在每一句具体的新闻报道中。

上海复旦大学的徐培汀教授说:“新闻要用事实说话,凭借对事实的客观叙述来吸引人,新闻的这一特点决定了新闻语言的个性——可信性、可读性、易读性,既要确切又要具体,既要通俗又要简练,既要新颖又要生动。”

这个归纳强调的是新闻语言的“个性”。对于新闻语言的“写作要求”,他提出:忌夸张,求确切;忌空泛,求具体;忌深奥,求通俗;忌繁复,求简练;忌老套,求新颖;忌枯燥,求生动。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的研究员刘保全先生也写过论新闻语言的文章。他说:“第一,新闻语言必须准确;第二,新闻语言要朴实;第三,新闻语言要精练;第四,新闻语言要生动。”

这都是学者专家对新闻语言特点的很好的总结,值得我们认真地去体会。

我个人认为,新闻语言还应当这样来分类:

(一)新闻媒体的“版面语言”,包括纸质媒体的版面编排问题和电子媒体的节目编排问题。当然,电子媒体也可以叫“时段语言”。

(二)我们现在所讲的是这种形成文字或广播电视用声

音传播的语言。当然,一般说,广播电视的新闻也要先形成文字。现场直播、现场报道至少也要打个腹稿。总之是要用语言来表达。

我们今天不研究“版面语言”或“时段语言”的问题,主要讨论新闻稿件的语言问题。从上述我们介绍的几个关于“新闻语言”的论述来看,都把准确性放在第一位。因此,我们今天就把准确性的问题作为讨论的重点。

二、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

关于准确性的意义,这里不用多说。“真实性是新闻的生命”这句话是我们新闻工作者的口头禅。对新闻事实的表述不准确,就背离了新闻事实,受众就不认可你的报道。这几年,在河南新闻奖评奖的过程中,因为用词不准确而遭淘汰的作品屡见不鲜。①

如果不“因人废言”的话,我觉得斯大林的《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一书,还是很值得一读的。他说:“语言是同思维直接联系的,它把人的思维活动的结果、认识活动的成果用词和句中词的组合记载下来,巩固起来,这样就使人类社会中的思想交流成为可能了。”这本书还在对话中引用马克思恩格斯的定义,强调说:“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

我们的一些文章、作品、新闻报道,之所以不能准确地表达,首先是由于没有对我们的报道对象、反映的目标,做到深刻地、准确地认识和把握。对于问题、人物、事物的认识浅尝辄止,你就不可能做到使用生动形象的语言,准确地说明它、反映它。所以语言反映准确不准确,根本上说是思想认识深刻不深刻的问题。自己“以其昏昏”,不可能“使人昭昭”。我参加某大学新闻学院的研究生论文答辩,发现个别等待答辩的硕士论文的题目就有问题。比如一篇论文的题目是《试析穆青新闻创作与文学的“联姻优势”及其现代意义》。作者在题目中、论述中多次使用“穆青的新闻创作”这样的词汇,仅从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断定,作者及其导师连新闻是根本不允许“创作”的这个原则都不知道。再论什么新闻、什么文学、什么“联姻”,都是白搭。

我们有些新闻报道之所以在语言上出毛病,也和记者的新闻理念有很大关系。特别是在正面报道中,他们把报道事实的新闻和宣传某种观念混淆起来。以为正面报道、成就报道、对重要事件的表态性报道和反映性报道,可以没有根据、不要具体的来源,可以信口渲染、夸大其词。这是不对的。什么“群众反映”“同志们纷纷表示”“大家说”“一致认为”等,一看就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心中之块垒”。刘保全先生在讲新闻语言时举过20世纪50年代叶圣陶改新闻稿件的一个例子:新闻稿《首都八十余万人大示威》原有“绿色的林荫马路”和“红色的天安门广场”这样的字句,圣陶老人说,林荫马路开辟不久,树还没有长大,五一节那天,树木刚刚有点儿嫩绿,并没有郁郁葱葱绿成一片,怎么能说“绿色的林荫马路”?至于天安门广场,也不都是红色的,只有一些建筑才是红色的。叶老这样说才真正是“有实事求是之意,无哗众取宠之心”。

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感受,就要千方百计地寻找比较准确的语言来形容它、反映它。这个过程,实际上也是进一步加深认识的过程。你要认识、你要反映,就得使用一种工具。这种工具就是语言。

如果你说:“我明白,但我说不上来。我是哑巴吃饺子,肚里有,就是倒不出来。”

我说:“你这只是一种感觉,还停留在感性的阶段,还没有上升到理性的阶段。你认识明白了,想清楚了,你就能用准确的语言明白地表达出来了。”

我们说的遣词造句,就是要用比较得当的语言,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和认识,就是要准确地反映新闻真实;用语用词不准确,就不能真实地、准确地、恰到好处地传递你想要传递的信息。中世纪的意大利诗人、《神曲》的作者但丁(1265—1321)说过:“语言作为工具,对于我们之重要,正如骏马对于骑士的重要。最好的骏马适合于最好的骑士,最好的语言适合于最好的思想。”因此,我认为,“准确性”是新闻语言的最高要求。没有这个“准确性”,其他都谈不上。虽然我们习惯于把“准确性”作为对新闻最基本的要求,但想要真正做到准确并非那么简单。而只有真正做到准确,其他的几个要求才可以“锦上添花”。

美国一个叫梅兹的新闻学教授说过:“对于你——一个记者来说,争取报道的准确无误,必须成为你的精神状态,成为你的习惯……”解放军报社的高级编辑黎昂在引用这句话以后,深情地呼吁:“让我们记住一本新闻教科书的这句话——‘新闻工作者能够犯的最大罪行是不准确。”

法国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小说家叫莫泊桑。他是19世纪后半叶欧洲最优秀的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家之一。他的短篇小说《羊脂球》《我的叔叔于勒》等,我们中的许多人都读过。他在开始文学创作的时候,得到文学大师福楼拜(福楼拜是他母亲和舅舅的好友)慈父般的指导。福楼拜教导他用精确而不是近似的语言描写所观察到的事物:“你所要说的事物,都只有一个词儿来表达,只有一个动词来表示它的行动,只有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它。因此就应该去寻找,直到发现这个词、这个动词和形容词,而决不应满足于‘差不多,决不应利用蒙混、哪怕是高明的蒙混手法,不要利用语言的戏法来逃避困难。”这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要叙述或描写一件事情或一个事物,最准确的词汇只有一个;作者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词儿找出来。

三、语言要用得准确,必须有一个端正、认真的态度

我们必须一丝不苟地对待我们笔下的每一个词、每一个字和每一个标点符号。这方面,古今中外,许多先贤、名作家,留有许多意味隽永、发人深思的故事。“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和“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故事,想必大家都很熟悉。它们都是用字“推敲”方面的经典,是我们民族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讲究语言的准确性方面,邓小平同志可以做我们的榜样。上世纪80年代,空军出了个“学习雷锋的标兵”人物,叫朱伯儒。他不是一般的战士或基层干部,而是飞行员出身的团职干部。朱伯儒同志的事迹宣传以后,有关方面请邓小平同志题词。小平同志写了“向朱伯儒同志学习,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共产党员”。同时交代说:“请不要急于拿去发表,应该请语言学家推敲一下,看看有没有用字不准确的地方。”办公厅的同志去请教语言学家王力先生。王力先生看后说:“好,写得好!不过,‘名符其实的‘符现在已经不使用了。如果就这样写,用字不规范。最好用‘副字。”说着,王力先生还用铅笔在“符”字旁边写了一个“副”字。工作人员汇报给小平以后,小平同志连声称赞王力先生改得好。他说:“虽然过去用这个‘符字,但现在不用了,就是错别字了。老师写了错别字,贻误了学生,国家领导人写了错别字会影响国民的文风。这叫上行下效嘛!你去替我好好谢谢王老!”对照小平同志的胸怀举止,那些老爱题词又老是写错字的朋友,应当感到羞愧。比如,毛主席开辟的革命根据地井冈山,我们都知道是这个“冈”,约定俗成的也是这个“冈”。可是当我们去井冈山接受革命传统教育的时候,发现有个大学的牌子写成“井岗山”了还照挂不误。

由于作风的浮躁,一字之差,闹出笑话、造成损失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改革开放之初,人民日报批评过这样一件事情:新疆一个部门要出口一批产品,但在包装说明上,把“乌鲁木齐”印成了“鸟鲁木齐”。多了这一点不要紧,光收回重印,就损失了十几万元。

还有一个故事:20世纪30年代,蒋、冯、阎中原大战时,冯玉祥将军的一个参谋没有分清楚河南“沁阳”和“泌阳”,调错了部队,贻误了战机。这个真假我们不必查考了。《参考消息》报上的《翻译一字之差〓延长俄格战争》的报道却是有根有据的:

上月停火协议的核心内容是在俄罗斯与格鲁吉亚分裂地区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这两个地区目前实际处于克里姆林宫控制下)之间建立“缓冲区”。协议的斡旋人是法国总统萨科齐,因为法国现在是欧盟轮值主席国。不过,欧盟先前的外交策略遭到了令人尴尬的失败。

……

现在,冲突延续的原因之一似乎在于协议中的一段俄文翻译,那段文字的内容是“为”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恢复安全。英文版的说法是“在”那两个地区恢复安全。

这一差别非常关键,因为俄罗斯仍然“在”格鲁吉亚领土上驻留了坦克和武装部队。国际社会则希望“为”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恢复安全局势的同时,俄罗斯军队并不驻留在格鲁吉亚。

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认为,停火协议的措辞使俄罗斯听起来就像是侵略者。他表示,格鲁吉亚的理解“完全曲解了原意”,包括把介词“为”换成了“在”。

法国人一直认为法语是为世界各国人民使用并理解的一门通用语言。这次的闹剧给了他们一个沉重打击。

这是由于翻译的一字之差,造成双方不同的理解,拖延了停火时间的例子。对双方来说,还没有造成什么恶果。

另外,关于美军之所以在日本广岛投下原子弹的原因,也有“错译”的说法。人民日报办的《学员报》曾刊登过这样一条资料: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日本的败局已定。1945年7月26日,《波茨坦公告》发表,日本当局看到公告中盟方提出的投降条件比他们原先想象的要宽大得多,喜出望外,决定把公告分发各报刊登。7月28日,首相铃木接见新闻界人士时说,日方对《波茨坦公告》采取“默杀”政策。他的原意是日本内阁决定对公告暂时不加公开评论。同盟通讯社将“默杀”一词错译成“不予理睬”。消息播出后,美方认为日本拒绝公告的要求,决定予以惩罚。8月6日美军在广岛投下了威力巨大的原子弹。这个差错造成的后果是导致数万生灵涂炭。

差错发生后,日本内阁对铃木的用词和同盟通讯社的错译十分恼火,但这时消息已传遍世界各国。

这个说法有几分真实,我们不敢妄断,但是错译给日本帮了倒忙应该可以肯定。所以,文字问题,白纸黑字,代表的是一方的观点、认识,甚至是承诺和法律责任,可不敢掉以轻心。毛主席说,粗枝大叶,往往搞错;我们千万要小心、仔细。

四、对不甚明了的词汇一定要查字典、查词典,切忌“想当然”

这方面我有深刻的教训。一件事是在上世纪70年代,我们几个年轻人在报社做校对工作,见到一篇强调思想政治工作的文章,说抓好了思想政治工作,再做其他工作就会“事半而功倍”。这里的“事”指工作,“功”指功效、效果。“事半功倍”这个成语,用在这里是不错的。但我们不懂,把它理解反了。以为“功”是指用去的功夫、精力,而“事儿”是指做成的事情。那时刚到报社工作,没有经验,加上本身文化基础差(那时“文化大革命”尚未结束,手边能找到的工具书也很少),几个人一嘀咕,就把它改成了“事倍功半”。这样,意思就完全说反了,把政治思想工作的正面作用,贬成负面的作用了。见报以后,编辑部不得不作了更正。②

如果说这件事的出错不全在我的话,那另一件事出错就完全在我了。那是我当编辑以后,约请中国人民大学的薄浣培先生撰写一篇关于新闻导语方面的文章。薄先生的文章强调新闻导语要抓住最新的新闻事实,不要等到时过境迁,事物、事情成了“明日黄花”了再去抓它,黄花菜都凉了。那时,我对“明日黄花”这个词也不懂,心想:应该是“昨日黄花”吧!昨天的“黄花”,今天看来可以认为过期了;而“明日黄花”,不是还没有来到吗,怎么能算过期呢?这就是“想当然”,就是自以为是。殊不知,“明日黄花”是一个成语,“黄花”指菊花,“明日黄花”特指重阳节后的菊花。古人多于重阳节登高赏菊;重阳节过后,赏菊渐少,菊花对他们来说意义就不大了。宋代大诗人苏东坡在《九日次韵王巩》诗中说:“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意思是说,既已相聚在一起就不要着急回去,还是趁这菊花盛开的重阳节日赏花为好。因为,倘等到“明日”,重阳已过,不但人观之无趣,恐怕飞舞的彩蝶看了那过时的菊花也会犯愁的。这就是“明日黄花”一词的出处和本意。而我不解其意,又轻率为之,至今犹觉脸红。这两件事对我的教训、触动实在是太大了,使我一生都不能不对笔下的文字心怀戒惧。

五、要准确地表述新闻事实,还要正确地使用标点符号

标点符号的作用,就是为了限制歧义的产生,让句子的意思更明确。标点符号使用得不正确,可能会给阅读带来极大的不便。标点符号用得好,会增强文字的表现力,传达的信息会更准确更感人。可是,现在标点符号的滥用、错用现象比较普遍。自己不会正确地使用标点符号,对于正确地使用标点符号的文字也不能给予正确的理解。

比如,2008年中国政府的国防白皮书发表以后,中国许多媒体都做了“解读”。而在所谓的“解读”中,又把所谓“承诺停止研发新型核武器”作为该白皮书的一项重要内容。于是,国外媒体也纷纷跟风炒作,大肆宣传“中国已经承诺停止研发新型核武器”,大有逼中国政府就范之意。其实,中国政府发表的白皮书中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中国政府的国防白皮书关于“核武”的那句话是这样写的:

“中国主张所有核武器国家明确承诺全面、彻底销毁核武器,并承诺停止研发新型核武器,降低核武器在国家安全政策中的作用。”

在这句话中,“中国”是主语,“主张”一词是谓语,“所有核武器国家明确承诺全面、彻底销毁核武器,并承诺停止研发新型核武器”等是我们“主张”的具体内容。它的意思表述得非常明确,怎么成中国单方面承诺“停止研发新型核武器”了呢?2009年1月30日《参考消息》有一篇《国防白皮书误读“罪在句逗”》的文章,分析了问题所在。它说:

白纸黑字是怎样引起“断章取义的误读”呢?原来,问题就出在句逗上。原文的本意是“中国主张所有核武器国家承诺停止研发新型核武器”,并非中国本身做出承诺。但这句话(特别是中间的逗号)令人产生了歧义,似应改为:“中国主张:所有核武器国家明确承诺全面、彻底销毁核武器,并停止研发新型核武器,降低核武器在国家安全政策中的作用。”

这个修正意见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们国内媒体的编辑人员汉语水平不够、不能正确地理解和使用标点符号,恐怕是更主要的原因。今年(2008年)5月,陈力丹教授来郑州大学讲课,专门讲到标题中间乱用冒号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也感同身受。现在,无论是新闻报道的标题还是新闻论文的标题,中间夹个冒号的用法,像瘟疫一样在流行传播。可这种用法,往往把人弄得莫名其妙。2001年4月,美国侦察机在南海上空撞毁我飞机,飞行员王伟牺牲,引起全国人民的激愤。有一家报纸在报道江泽民、李肇星等领导人对此的表态时,将冒号这样标:

江泽民:必须向中国人民道歉

李肇星:这件事情没有完

多亏报纸文字是供阅读的文字;如果是广播,那就可能造成更多错误的理解。在参加今年(2008年)河南省新闻奖的评比中,我看到这样一个标题:

焦裕禄女儿:父亲能歌善舞〓多才多艺

在参加研究生的论文答辩中,我看到了这样的论文标题:

体制内外:1990年代中国××××创作研究

我不明白,作者为什么要在这里使用冒号。有时候为了更明晰,新闻标题要做两行或三行。中间加冒号,好像是把两行合并成一行了。这样的合并如果引起了歧义,就不应该使用了。我认为“江泽民”“李肇星”和“焦裕禄女儿”后,都应该加一个“说”字,而“体制内外”和“××××研究”中间夹个冒号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明白了。因为按照国家语委的说明,“冒号表示提示性话语之后的停顿,用来提示下文”;也可以“在总括性话语之前”用冒号。而冒号的滥用,却给我们的阅读带来了麻烦。

我想起英国作家王尔德的一个故事:有一次,他在家中举办宴会,宾客们济济一堂,在客厅里等了好久,也不见他的到来。预定开始的时间马上要过了,王尔德才急匆匆地赶来,并且连忙向客人表示歉意。客人问他干啥去了,他说在修改诗稿。客人说:“这么长时间一定做了不少工作吧”王尔德认真地回答说:“我做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我删去了一个逗点儿,但后来经过反复思考,我又把它恢复了。”

愿我们在使用标点符号时,能像王尔德那样仔细斟酌。

六、我们在追求用词准确的同时,对于“准确性”的理解也不能过于偏执或拘泥

前面,几位专家关于新闻语言的说法,除了“准确性”的概念外,还提到“新鲜”“生动”的要求。在准确的基础上求生动,或用生动的语言使对新闻事实的表述更准确,也是新闻写作一个正当的要求。陈望道先生讲修辞学有“三种境界”“两大分野”。“三种境界”分为:记叙的境界,以记叙事物的条理为目的(如法律条文、科学记载);表现的境界,以表现生活的体验为目的(如诗歌);糅合的境界,是以上两界糅合所成的语词(如杂文、口头闲谈)。“两大分野”一为积极的修辞,一为消极的修辞。陈先生说,记叙的境界需要消极的修辞,对语词进行种种限制,以防产生任何歧义。积极的修辞适合表现的境界,要带有个人的体验性、具体性,要让读者、听众“感受”。因此,可以使用比喻、夸张、借代等修辞形式。对于新闻的写作,我以为,既不全是记叙的境界,也不全是表现的境界。它在多数情况下,是糅合的境界。现在,有一种新闻报道形式,叫做“精确新闻报道”,不但要用事实说话,还要精确到用数据说明事实。对于数据、数字的表述,你当然必须用消极的修辞,不能含糊。比如GDP、各种数据等,一旦出现错误,整个新闻事实就改变了。而对其他一些新闻事实的表述,有时是需要用积极的修辞方式去表现的。甚至有时候,使用“模糊语言”来表现具体的新闻事实却更加具有表现力,更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比如,获得中国新闻奖二等奖的消息《请过路吧〓亲爱的藏羚羊》,不少地方用的就是拟人手法,属于积极的修辞。如:

昨晚,约有500只藏羚羊带着刚满月的儿女们,通过可可西里青藏铁路建设工地,向黄河源头的扎陵湖、鄂陵湖迁徙。

……

潜伏下来的观察哨称:跨越铁路线,母藏羚羊若无其事,像跨过自己家的门槛一样;小羊羔紧依着母羊,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惊喜。

每年6至8月,藏羚羊集结成群,长途跋涉,前往可可西里腹地的卓乃湖、太阳湖一带产崽,去完成一年一度的延续种群的历史使命。小羔羊满月后,再由母羊呵护着返回原栖息地。

今年6月20日前后,两万多只雌性藏羚羊北上产崽,铁路夜间停止施工10天,为它们开辟通道。一个多月里,两万只小羔羊诞生在那块神秘的“天然产床”上。估计,从8月4日到8月15日,将有4万只大小藏羚羊跨过铁路安然回迁。

读读这样的新闻报道,积极的修辞是不是更多一些呢?现在许多新闻报道为了给人以更深刻的感受,都很注意使用有“张力”的语言,传达出更具体的形象。这里忌讳的只是对于事实的夸张和渲染。如果不了解这两种修辞方式的不同及其适用的范围,有时候会出“关公战秦琼”那样的笑话。有一则笑话这样说:苏州寒山寺的墙壁上有一句诗“一片清光照姑苏”。有一位领导看了后直摇头。他说,“清光”者,月光也。“姑苏”者,苏州也。月光,怎么能只照苏州一地呢?于是挥笔改为“一片清光照姑苏及其他各地”。他以为,这一改就全面了。可是,这样改还称其为诗吗?1984年,我写过《做事与做官》的杂文,举了一个老干部离休后潜心练字,书法日进,后来“墨宝”被送到日本展出的例子。当值的编辑搬着字典坚持要把“墨宝”二字改为“墨迹”。这样一来,称颂、客套的意味没有了,反而生出一些贬意来。(这个事情的结果是,在我的坚持下,“墨迹”又恢复为“墨宝”。)

今天我们讲新闻语言,主要强调“准确性”的问题。生动、通俗、简明、新颖等来不及细说。其实,要做到语言表达的准确,首先是对基本新闻事实的把握要准确。这是一个前提条件。而影响人们对基本事实准确把握的因素,除了认识上的原因,除了调查研究不够、深入了解不够之外,还有立场的原因、政治倾向的原因。有句话说:“偏见比无知距离真理更遥远。”这个问题是保持新闻用语准确性的前提,但已不在我们今天讨论的范围之内了。

附 记:

①在修改这篇讲稿时,梁衡送来范敬宜同志的文章《以后这样的人不多了》,说范敬宜“写稿、编报至细。一次,我当夜班,他出国,远在千里之外的莫斯科,两次来电话只为稿中的一个字。真如古诗所说‘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他给我讲过一个例子,说年轻记者对旧典不熟,易出笑话。有一篇言论批评我们的干部和市场走得太近,说是‘倚市门,殊不知‘倚市门是指妓女拉客。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文化人,继承了中国报人的正宗一脉,警醒于政治,厚积于文化,薄发于新闻,满腹才学,发为文章,并带出一批高徒”。(见2010年第12期《新闻战线》)

注 释:

①在2009年度河南省新闻奖评比中,有一篇题为《丹江北去》的新闻通讯,复评被评为三等奖。定评中,认为它反映淅川人民为南水北调做出的贡献,比较深刻,文字比较优美,建议提升为一等奖。但在大会讨论时,有评委发现它的数字中的小数点错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是个教训。

②那篇文章是空军报社副总编辑章镇同志撰写的。在那种政治气氛很是紧张的情况下,事后,他没有责怪我们,而是发了一个更正了事。这里,我向他表示敬意和怀念。

(本文根据作者2008年在平顶山市矿工报的一次讲稿补充修改而成。文中所提到的“聂部长”,指平煤集团宣传部长聂世勇同志。)

编校:董方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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