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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生活需观照生活的多面性

2012-04-29班建武

中国德育 2012年22期
关键词:代际精英物质

摘要 德育回归完整的生活,需要从整体上观照生活本身的多面性,尤其要能够在生活的物质与精神、当下与未来、成人与青少年、精英与大众、善与恶等层面之间寻求适恰的平衡,简单肯定一方而否定另一方的做法既不现实也不科学。

关 键 词 生活二重性;物质与精神;当下与未来;成人与青少年;精英与大众;善与恶

作者简介 班建武,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博士

回归生活是德育改革的重要价值取向,在这一观念的引领下,现实的德育生态发生了诸多积极变化。但是,随着回归生活的德育在实践中的推进,人们似乎产生了对这一观念的迷信,忽视了生活的多面性和复杂性。事实上,现实生活包含着诸多的对立范畴,它们以一种二元对立的姿态发挥作用。如果忽视了生活的其他面向,势必会造成德育对生活世界的片面回归。

一、物质与精神的二重性

生活必然是物质与精神的统一。遗憾的是,人类社会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存在着明显的钟摆现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物质是作为精神的对立面出现并被严重压制的,其突出表现主要有两点:一是相对于人的物质享受,精神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这在中世纪表现得十分明显;二是相对于人的物质需要,精神上的道德洁癖成为衡量生活的重要标准,甚至是唯一标准。在这种情况下,人的物质需要被放逐,个人对正当利益的追求被社会的道德所“绑架”。在“耻于言利”的时代,物质贫穷甚至成了道德高尚的代名词。当精神被无限拔高,从而成为一种压倒性的力量去评价和控制一个人的物质需要的时候,生活本身就被剥离了其得以存在的物质基础,演变成一种纯粹的精神实体。

随着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和启蒙运动对人性解放的不断推进,近代以来,人的物质解放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卷生活的各个领域,特别是在当代,物质生产的极大丰富使得物质消费不仅具有生产力上的意义,同时也具有了道德上的合法性。物质享受不再是一种精神负担,人们对物质生活的追求无可厚非,甚至有人将物质条件作为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新的标志。

德育回归生活,应该看到生活中物质与精神分裂的现实,而不是对生活的亦步亦趋。不管是精神控制物质还是物质抛弃精神,都不是完整的生活的本质。人本身就是物质与精神的统一,没有物质,人将不复存在,失去精神,人将等同于一个躯壳。因此,回归生活的德育,首先必须在物质与精神这两个层面上取得一种适恰的平衡。

二、当下与未来的二重性

对于个体而言,生活不仅意味着一种肯定性的存在,也意味着一种不断否定的超越性力量。生活总是在不断解构的过程中建构着新的形态,正是“变”与“不变”两种力量的不断更替推进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只不过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二者的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社会相对封闭的时代,社会发展的肯定性力量具有较强的社会整合功能,代际间的生活方式和文化更迭变化缓慢,人们的整个文化生活具有明确的一元价值导向。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社会变革都会受到来自整个文化的强烈批判和控制。于是,谁掌握了社会所认可的主导价值,谁就拥有不可动摇的教育资格,教育发挥着社会文化的传承和维系功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一种对现实生活的维护和整合就成为包括德育在内的整个教育的基本功能,由此衍生出来的德育的一个鲜明特征就是具有非常强的价值灌输色彩,强调的是教师作为真理的化身在学生面前的绝对权威地位,服从成了联结德育与生活的重要价值。此时,对生活而言,德育主要发挥着合法化的作用,其基本途径就是对社会主导一元价值观念的代际传递。

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以及社会流动性的空前增大,新的生产力所结成的新型的社会关系改变了原有的人际关系原则。从空间地域的角度看,社会公共生活的空间不断扩大,熟人社会所形成的交往方式逐渐被新的陌生人社会打破,如何与陌生人相处,成为一个新的时代课题。从信息变化的角度看,现代媒介的迅猛发展,一方面产生了海量的信息,另一方面则提供了更为便捷的信息源头,人们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获取想要的各种信息。然而,任何信息都代表着一种价值,信息的多变性和多元化,必将动摇社会文化权威的基础。在这种变化的社会现实面前,任何试图以权威者的姿态实现一元价值灌输的企图不仅是徒劳的,而且也是有悖于时代发展的。在这种情况下,德育与生活的关系必将出现新的形态,德育与生活之间会在互动的基础上以对话的方式不断相互建构。

由此来审视德育与生活的关系,我们就不能从一种想当然的、固化的生活出发,将德育对生活的回归理解为一种简单的肯定性依附,不能只强调德育对当下生活的适应而忽视其对生活发展的建构和引领作用。实际上,德育对生活的回归尤其需要注重其对于生活的提升和超越,强调价值选择、批判思维、对话协商等方面的培养而不是固有价值观念自上而下的传递。“立足当下,面向未来”应该成为当下德育回归生活的应有之义。

三、成人与青少年的二重性

如果从历时性的角度看,现实生活具有时间性的特点,其突出表现就是社会中不同代际的共同存在,我们很难想象一个社会只存在唯一的一代。因此,如何处理代际之间的关系,就成为现实中教育的重要命题。传统教育得以成立的一个基本前提就是成人与青少年在认识方面存在着知识、价值等方面的位差,成人凭借其知识和人生经验方面的优势,可以对青少年的发展起到决定性的指导作用。如果说,这样一种教育逻辑在生产力落后、社会流动缓慢、代际更迭简单重复的社会中具有逻辑上和现实上的合法性的话,那么,在当前社会,这种合法性的基础已经受到了严重冲击。在当今电子信息时代,各种新兴媒体的出现使得成人在青少年获取信息方面的重要性大不如前。在这种情况下,成人不得不考虑这种变化对教育的深刻影响。成人与青少年在知识、经验方面的差异不再简单地表现为一种代际间的落差,而是表现出了明显的代际合作与相互学习的特征。

每一代新人在登上历史舞台之初,总是备受重视,甚至饱受争议和指责,当代青少年也是如此。实际上,我们指出的所谓“通病”多是其成长过程中的特定问题,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自然会瓦解。1993年,孙云晓的一篇关于中日青少年的报告文学《夏令营中的较量》引发了一场关于教育的大讨论,也使人们的目光投向了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当时,社会对于“80后”的评价几乎全是批判和否定。但是,随着“80后”在汶川地震救援以及北京奥运会中的杰出表现,以往的种种质疑逐渐被各种积极、正面的评价所取代,他们还获得了一个新的称谓——“鸟巢一代”。

如果我们“站在主流或成人文化的立场上,站在维护现存秩序的立场上,站在未来是确定性的、重复过去的立场上,青年文化是给社会制造麻烦和问题的,是需要禁止和进行意识形态的围剿的;站在青年的立场上,站在变革的立场上,站在未来不确定的立场上,青年文化是提供了新的经验、思想和生活方式的,是新型文化的动力和策源地。”[1]从这个角度看,以一种发展、变革、未来不确定的立场看待这些所谓的“通病”,更有助于我们认识和引导当代青少年。

从这样一种变化了的代际特征重新反思德育对生活的回归,我们就不能把生活仅仅理解为成人的绝对主导,要把教育理解为成人与青少年共同完成的一项活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考虑青少年自身的经验,考虑他们的立场在教育中的重要作用。一旦失去了对青少年立场的主动观照,教育不仅在效果上难以保证,而且在质量和合法性上也会出问题。因此,德育回归生活,必须观照代际之间成人与青少年的共生关系。

四、精英与大众的二重性

社会总是由少数文化精英和绝大多数的普罗大众组成的。文化精英习惯以一种精神导师的姿态审视现实大众的文化生活,他们掌握社会文化的发言权的时候,普罗大众所表达和享受的文化总是被贴上庸俗的标签,甚至被看作需要排斥或改造的文化。但是,在当前的文化格局中,精英文化的绝对主导地位受到大众文化的极大冲击,大众文化成为人们现实生活中不可忽视的文化力量。

长期以来,学校教育主要代表的是精英文化和主导文化的价值取向和审美趣味。然而,大众文化却逐渐打破了高雅与通俗、精英与大众、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之间严格的文化边界,渗透到社会各个层面,俨然成为了社会文化生活的新的主宰者。在这一社会现实面前,学校教育如果依然固守着精英文化的立场而对现实的文化生活视而不见或大加鞭笞,必然无法回应时代发展对教育的新要求。

值得一提的是,大众文化并非是低等文化的代名词,其本身也蕴含着丰富的教育资源。如通俗文学中格调清新、语言优美、歌颂美好人性的作品,流行音乐中内容健康、节奏明快的歌曲等都可以对学生进行美的熏陶。同时,要知道文化的经典性不是在其诞生之初就自动获得的,而是在社会历史文化的发展中,经过不同文化的相互激荡而积淀下来,逐渐被世人所认可与接纳的。文化还是那个文化,不同的欣赏眼光使它从“异端”走到“主流”,从“流俗”走向“经典”。[2]我们很难说,大众文化的某些东西不会成为日后的经典。另外,大众文化在叙述安排、呈现方式等方面具有独特优势,容易唤起受众的热情与参与性。这些对于改善当前学校德育,特别是学生参与度低的困境是大有裨益的。

因此,德育要回归生活,就必须转变高高在上的精英文化立场,重新审视和评价流行于青少年群体的各种大众文化,既不能抱着一种“狼来了”的文化守成主义对之大加鞭挞,也不能以一种文化激进主义对之过分渲染。德育回归生活,需要在精英与大众之间保持适恰的张力,简单肯定一方或简单否定一方的做法都不会对教育的发展带来裨益。

五、善与恶共生的二重性

现实生活总是善恶交织的。在某种意义上说,社会的发展来源于对“恶”的不断超越。长期以来,学校德育对于“恶”的问题基本采取回避态度,尽量呈现给学生美好、光明的一面,无非是担心“恶”的环境把学生“熏”坏了。但是,这不能成为我们拒绝“恶”的教育根据。善恶总是在对比中获得彼此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如果我们仅仅停留在肯定的东西上,这就是说,如果我们死死抱住纯善——即它在根源上就是善的,那么,这是理智的空虚规定。”[3]

当前,关于否定德性的研究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道德学习有痛苦的一面”,“否定性的道德知识”和“否定性的道德行为”在道德学习中具有重要作用。“一个人如果一生中连一次偷窃、撒谎、欺骗、破坏等行为也没有,他就不可能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4]这不是为“恶”辩护,而是要说明:当精神世界没有差别和对立,仅仅有意志的肯定方面时,精神的历史也就无发展可言。只有存在意志的否定方面,才能怀疑、批判乃至超越现状,才能实现历史的发展和进步。个体品性的形成,也不是一种被动的消极接受过程,从根本上讲,它是个体主动参与建构的过程,需要对现实中的各种是非、善恶做出符合社会主导价值的准确把握。应该说,“恶”的教育与“善”的教育共同构成了完整的德育活动,二者的统一是对生活世界的真实反映。

从这个角度看,德育要回归生活不仅需要关注生活中的美好,也要关注其中的丑恶,更何况,当今传媒无孔不入,任何试图掩盖真相的企图都很难实现。因此,坦诚地对待生活中的问题,以一种真诚的姿态与学生共同讨论,是对学生的信任,也是德育回归生活需要的基本姿态。

德育对生活的回归应该是一种全面的、整体性的回归,这样才能真正建构一种与生活具有内在联系的鲜活德育,才能在回归的过程中实现德育与生活之间的良性互动和相互提升。

参考文献:

[1] 陆玉林.当代中国青年文化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0.

[2] 舒圣祥. 《大学语文》对新诗和歌词的双重救赎[N]. 潇湘晨报,2005-04-14.

[3] [德]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144-145.

[4] Fritz K Oser.Learning from negative morality[J].Journal of Moral Education,1996(1):70.

责任编辑/苗 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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