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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鱼

2012-04-29肖正康

含笑花 2012年3期
关键词:腰间明子水塘

肖正康

晚饭过后,我与妻子随意间散步到了城边的东湖花园,在花园旁边的鱼池里,只见一人正划着小船在池中捞鱼,他娴熟的动作打开了我那尘封于记忆深处的儿时拿鱼场景。

我的老家是一个坝子彝族村寨,与“鱼米之乡”的普者黑仅一路之隔。在村子南面有一个四五十亩的天然大水塘,水塘中有一个三面环水的小山,不知是山上的树养育了这塘水,还是这塘水养育了这座山。总之,山上郁郁葱葱,树木茂盛;水塘里也是野生荷花和各种水草繁盛。也许是这些特定物种孕育的缘故,让水塘里自然生长出了许多肥壮的草鱼、鲤鱼、鲫鱼、白鲢鱼、虾、泥鳅、锥子鱼……这个从未干涸过的水塘成了全村的人畜饮水、栽田种地的源泉。

在我的童年时代,也就是生产队的大集体时候,每到春末夏初的农闲之余,村中都会举行一个亢奋人心的全村总动员的拿鱼活动。邻村的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尽情参与,人越多,水才能搅得翻、搅得浑,那样才容易拿到鱼。

春耕忙结束,四五十亩的水面被放水栽种后只剩下了二十来亩,而且在水塘中小山脚的水深也不过才二三米。这时,村长就会挑选一个好天气,提前通知全村人准备拿鱼。得到这一消息,是我们最高兴的日子了。大家纷纷准备着拿鱼的工具,鱼罩、鱼箴、鱼网、簸箕、竹篮等。翻找出来,掸去上面的尘灰,把破损处修补好,摆在廊檐下或院心里能入眼的地方,就心痒痒地随手抚摸着拿鱼工具耐心地等待着拿鱼日子的来临。

好不容易熬到了拿鱼的那天,各家各户都会起个大早,就连平时总也睡不够的我那天也没了瞌睡。太阳还没升起就陆续有人来到水塘边,各自找个好位置后边脱衣服、裤子、鞋子边指指点点,互相讨论着拿鱼的活儿。任大家心再急,村长不发话,谁也不能提前进水的。村长左等右看,瞧瞧在家煮猪食的妇女们和邻村的人到得差不多了,阳光也铺满水面时,就把哨子放进嘴里,右手中的红旗举得老高老高,随着他的哨响旗落,水塘周围的人就呼啦啦掀掉早脱了披在身上或系在腰间的衣服,这时女人们留个大花布内裤、短衫在身上,中青年男人们身穿一条大花布内裤,没有内裤的或穿大裆裤的一些中老年男人们就得和小孩一样没遮没掩,一丝不挂,跟着进了水。

下水后,大家各自往各自身上泼水,感觉适应了才提着簸箕、鱼罩往里走,边走边用脚搅水,或用手中的鱼具往水里扎,试图能碰个运气。但此时大家都不会抱多大希望,他们的目的是先把水搅浑,把水里安逸的鱼儿们搅得晕头转向几乎不能呼吸而四处逃散游到水面呼吸时,才是拿鱼的最佳时机。村民们两三百号人围成一圈,从水塘边撵到水塘中心的小山脚,又从小山脚撵出来,几个回合过后,水被闹得翻腾起来,大家关注水面的注意力也就更集中了。

提着鱼罩的,边撵边用鱼罩东一下西一下,哪里有气泡就罩哪里,鱼罩罩下去,两三秒钟之后,紧握鱼罩的手没撞击感时,你就可以提起鱼罩重新选择地点下罩。鱼罩下去,感觉有东西碰撞鱼罩时,就得把手伸进鱼罩,触摸到鱼儿滑溜溜的身体时,有经验者就悄悄把手从鱼尾的方向滑到鱼的头部,然后拇指和食指一用力,使劲掐住鱼鳃,迅速把鱼提出鱼罩,用早准备在腰间的细绳从鱼鳃处穿过,从鱼嘴里拉出,然后系在腰间。没经验的,一摸到鱼,心中的那个惊喜无从说起,不管三七二十一,摸到鱼的哪个部位也不加思考,一把下去,掐住鱼就往鱼罩外拖,边拖边欢喜地叫着:我拿到了拿到了,可刚才在水中和鱼罩内还挺乖巧的鱼儿,一出水面,在拿鱼者的手中直蹦着乱挣扎,处在惊喜中的拿鱼者一时慌了神,双手合十,想把即将脱手的鱼儿拉住,可往往还是慢了一步。见这情行,旁边的人也赶紧围拢过来帮忙,鱼儿没捉住,大家却撞在一起跌落水中,顿时水花四溅。“爹呀妈呀、撞死我啦”的叫喊声漾起,引得正在拿鱼的村民一阵哄笑。有的村民吸取这一教训,一手下去,摸到有鱼,就边叫罩着了罩着了,边把头往鱼罩里凑,试图在目光范围内指挥着手,准确拿到鱼。哪不防,手刚触摸到鱼,鱼儿一惊,想逃却四处碰壁,只能往上一跃,正中拿鱼者的面部,不是眼睛被鱼撞青了,就是鼻子流血,或脸肿得老高。有的鱼一跃起,直插进村民的嘴里,刚才的欢喜声变成了惊慌的“唔唔”声,两手拉着鱼尾使劲往外拽,这一憨态让近旁的人更是爆笑不止,边帮忙边俏皮地取笑道,怎么这么心急呢,鱼都没杀怎么就连着鱼鳞壳先吃起来了?

有一年,一个村民在水塘中心小山脚的石缝间硬生生扯出一条三十来斤的大鱼后,一个叫明子的村民也想试试,就专心在石缝间摸来摸去,没多大功夫,他感觉是一条鳝鱼上手了,拿出水面刚想在村民面前显摆,哪知举过头顶的鳝鱼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水蛇,吓得从小就怕蛇的明子脸色苍白。还好一村民眼疾手快,从明子手中接过蛇就往小山上扔,边扔边安慰明子,别怕,别怕,这次摸到的是鳝鱼的爷爷,下次你就能摸到鳝鱼那小子了。这边刚安慰着,那边又传来一声声惊叫,原来是李家老二看到一条大鱼游出水面,他来不及使用鱼罩就一个饿虎扑食,扑向大鱼,正好把那条大鱼按了一个侧翻,不料那鱼尾一甩,把李家老二甩出好远。等近旁的村民反应过来时,鱼已没了踪影,留下的只是一阵阵惊叹声。

在一阵阵的哄笑声中,村中的拿鱼高手们早就拿到了三只以上大小的草鱼、鲤鱼、鲫鱼、白鲢鱼等,腰间的细绳上有的穿了一圈,有的已穿了两圈甚至三圈,一条条你挨我挤的鱼在那些汉子身上变成了“鱼裙”。可不甘就擒的鱼儿还奋力挣扎,一番的挣扎没能逃出被擒拿的命运,却把那拿鱼者挠得咯咯直笑,只得快些上岸把“鱼裙”解在自家的桶或是盆里;有的“鱼裙”实在跳得厉害,拿鱼者就边往外走边解下“鱼裙”,可刚解下“鱼裙”,才发现自己没穿内裤,顿时尴尬得边瞅四周的人是否瞄见自己的丑态边赶紧蹲下,让下半身藏没水中,高举着“鱼裙”呼妻唤子,拿盆进水装鱼。听到呼唤声,在水塘边浅水区撮小虾、憨包鱼、锥子鱼的妇女孩子们就会寻着丈夫或父亲的声音乐滋滋地抬着盆或桶装大鱼去。

水塘中心的村民兴致勃勃之时,在水塘边支好鱼箴(鱼箴是用一根两三米长的弹性实足的竹子作主竿,在主竿顶端吊一个用三根长短相等的竹片拴成三角形,然后在三根竹片的下端挂上网,在主竿顶端拴上一根绳,绳的另一端握在手中,就可等鱼儿进网)的,也是两眼大睁,探寻着鱼儿的踪迹,只要鱼箴范围内的水面一有动静就得迅速把鱼箴拉起,不然稍微慢些就会让鱼儿溜之大吉,白等半天。虽说他们在水边只能捞到些小鱼、小虾之类,但也是小账不可细算的事情,有时拉一次鱼箴,或是瞅准时机用簸箕、竹篮一撮,最少也得有两三斤小鱼小虾。

当夕阳西下,男人们已精疲力竭打算收手时,妇女们也都陆续自觉地走出水塘,抬着自己或是丈夫孩子们的战果回家,准备小酒、佳肴,等待家人在饭桌上畅谈一天来的各种拿鱼趣事。

这时,拿鱼网的见水塘中的人渐渐稀疏,就一人一只角,把网拉到最大,几个鱼网从不同的方向行进,尽可能地把大家拿漏的鱼儿网住,可他们想归想,却没有哪一辈能把这从未干涸过的水塘里的鱼儿全部拿完。反而今年拿鱼过后,明年的鱼儿更多更肥,水塘四周的野荷长得也更茂盛。待妇女们走得差不多了,水塘中拿鱼罩或簸箕、竹篮的男人们边搓洗着身子边陆续走出水塘,还不时相互询问着一天来的成绩。腰间挂得满满的总会谦虚地说,不多不多,就这么点儿,你也别灰心,你看,你腰间的细绳上虽然没有鱼,可你看看,你的那条“大黑鱼”不是比谁的都大吗?说得腰间空无一物的拿鱼人一脸绯红,赶紧双手捂住胯前之物,这时又是一阵哄笑溢满水面。

一天闹腾下来,有的拿到四五十斤鱼,有的才捉到两三斤,有的却一条也没拿到。拿不到鱼的,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的沮丧,在拿到鱼的盛情邀请下,到邻居家又是猜拳又是行令,不到月儿上梢是不会终止这一活动的兴奋点的。夜静了,月儿悄悄地微笑着静候下一年的又一次拿鱼盛景。

时光荏苒,虽然那时的农村生活艰苦而单调,但拿鱼却为我们的童年生活平添了几许金色的记忆。不知何时还能重温这一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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