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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赛

2012-04-29白勺

椰城 2012年4期
关键词:天成小李

白勺

“阻止他,不要让他越过半场,是那样,3号,你做得对,我们热爱你!”总经理热情的喊叫差点被观众的掌声所淹没。自从球队来到幽城,总经理刘天成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激动。今晚是总决赛的第6场,号称生死之战,江宁队胜了3场,如果红船队赢不下这场比赛,那么总冠军只有拱手相让了。那个3号,就是刘天成喜爱的红船队的后卫,这些日子他把公司的所有事务,交给助理打理,自己天天关注新闻,惦记着比赛日。他手掌握着手机的短臂在空中飞舞着,像一个指挥家。“我敢打赌,迟早有一天3号会成为明星。”刘天成回过头来,对坐在后排的新婚妻子说,“他就像当年的我,对吧,宝贝!”

柳依是领略过刘天成的球艺的,那是在中学校园里,但不是说她倾心于这项运动,而是她心里有底,日后刘天成会接过他父亲的权,变为公司发号施令的人。那时候,刘天成在球场跳来跳去,还算灵便,不像现在,肚子大起来了,走路喘着粗气。柳依没有理会他,两眼看着场地里的那群人,目光有些散淡。那群人规定在一个长方形内跑动,一些穿红衣服,一些穿白衣服。那个圆圆的物体,就在他们中间传上传下,一会儿在穿红衣服的人手里,一会儿在穿白衣服的人手里。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无论谁,都极力想把物体扔到圆框中。刘天成见妻子非常用心,又急需别人的呼应,便目光对着司机小李问:“你觉得3号有可能吧?”小李礼貌地点了点头。

小李坐在柳依的隔壁。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关心眼下的事情。他想着婷婷。婷婷此刻正在公司加班弄一份材料,虽然和她确定了恋爱关系,但小李不敢肯定将来会嫁给他。不光是她迷人的外表,更重要的是,她的内心一直藏着一个庞大的计划。当然这只不过是小李的一种猜想,因为婷婷从未把计划告诉任何人。一声哨响,3号犯规了。“怎么会是他?黑哨,著名的黑哨!”总经理握着手机的手又举了起来,“我看今天裁判脑子进水了,一定收了彩礼。”刘天成的武断,引来不少观众回头盯他,他停止了高喊,低头玩弄起手机来。小李从后排斜视着他的手机,知道有人发了短信给他。

他们坐在偏后的排位,光线有些黯淡,因此手机一亮,小李容易看出总经理那里的一点名堂。集中卖票的那几天,刘天成刚好在外地出差,急得他团团转,生意没谈出个结果,就叫小李开着车,和妻子仨人打道回府。车子一进幽城直奔售票点,恰好就剩下这三张位置比较靠近的票了。小李说:“买两张吧,你和柳依看得了,我没必要掺和进来。”刘天成急了:“这么重要的赛事,不看可惜了,既然一起来买票,怎么好意思拉下你?”刘天成似乎心中有数,今晚他的手机绝对是个需要保密的东西,于是安排小李和妻子后排坐了,而且美其名曰替他照顾好柳依,小李不反对,柳依也欣然接受。

柳依没想要来,但她不得不来,就像不得不跟刘天成出差一样。刚刚度完蜜月,她感觉有些困顿,具体一点说,有些问题使她开始困惑。她的目光常常呆滞,对她来说,场内那精彩的对决,只是红白两种颜色在飘来飘去。那声哨响,将她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她舒展了一下身体,换了一种坐姿。小李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她便低声说了声“谢谢”,嘴角上挂着笑意。柳依的笑很特别,这一点在出差那几天,小李向她表述过:“我很怕你笑。”“为什么?”“会勾魂。”当时,刘天成在跟老板关于利益分配上进行谈判,小李就带着柳依去公园闲逛。

柳依对小李的好感,就是在公园一个多小时的闲逛中建立起来的。当然,这种“好感”还没有上升到情感的层面,只是对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不再是排斥和厌恶。看完短信,总经理明显地坐立不安了。他东瞧瞧西望望,还几次转身观察妻子的动静。这时,场上换人了。3号下10号上。“不可能,教练简直疯了。”刘天成“嗖”地起身,这次他没有挥动短臂,“他要让红船队翻船吗?”

“我看你才疯了。”柳依用手指戳了一下刘天成的大腿。刘天成于是坐下来,扭头笑着对柳依说:“这是原则问题。有朝一日,等我买下红船队,我就叫那个教练滚蛋。”柳依“哼”了一声,用鼻孔回答他。如果说结婚以前,莫说是买一个球队,哪怕就是造航空母舰,她可能也会相信他。而现在,关于他提出的种种设想,柳依总是嗤之以鼻,准确地说是漠不关心。

她那些平时处得很好的姐妹们,一致认为柳依非常走运,婚礼的排场更是让她们嫉妒不已。柳依自己也承认,当初的确过上了一段堪称幸福的时光。两人明确了关系的那天起,刘天成天天捧着一束玫瑰花去见她,挂在他嘴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我的唯一。不过好景不长,蜜月期间,刘天成完全不在状态,经常躲着她打电话,一打就是几十分钟,说是谈公司的业务。后来,哪怕洗个澡,手机也带在身边。“我好害怕,为什么要躲着我?你说。”在公园小憩的时候,柳依和小李谈了自己的无奈。小李安慰她说:“有些业务恐怕不该让女人知道的,他不是对你好好的吗,别想那么多。”柳依接着说:“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我知道经常找他的大概是谁?”“谁?”她看了小李一眼,低下头,叹了口气。小李觉得女人心眼多,既然不说,就没再追问。

有了压力,柳依只得时时处处粘着他,可是她心里真的没底,这次一同来看球,是明智的行为还是错误的选择。这时,体育馆内响起了一阵唏嘘声,观众对裁判不公正判罚表示不满。本来每当这种情况出现,刘天成会像中了大奖一样兴奋,而他却置若罔闻,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拨弄他的手机。“总经理,红船队吃亏了,你不支持一下吗?”小李喊了一声。刘天成做贼一般,慌忙收起手机,无缘无故地骂了一句:“鸡巴毬赛!”柳依冷笑说:“我想你不是来看球的吧。”场内的嘈杂声掩盖了她的话,刘天成又急着问:“你说啥?”柳依没有理会他。

“太闷热了,这种鬼天气,这个鬼地方,简直在受罪。”刘天成自言自语,抬起双手扭动着腰身,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在双方教练要求暂停的间隙,刘天成起身对他俩说:“我出去透透气,闷得难受。”说着就离开了座位。柳依脸上立即浮过一片阴云。她目视着前方,显得很无奈的样子。蹲在场边的两群人,似乎处在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中,穿红衣服的几个人围着一个人,那个人对他们指手画脚;穿白衣服的人也围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断咆哮着,身旁的一个人也跟着不断咆哮……柳依不知道他们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像不知道刘天成离开后要做什么一样。她茫然、无助。

球员回到了场中,馆内又响起了欢呼声。突然,柳依好像应该做什么,便靠近小李耳语了几句,小李一挺胸,看着她惊讶地说:“不可能,怎么把他们扯到一起了,他就是出去走走,没你想的那般严重。”柳依气得脸一阵涨红:“你这个笨蛋,叫你做就做,还啰嗦个鸟。”小李于是操起手机拨打婷婷的电话,对方正在通话中。他的手开始抖动起来,接着又打公司的座机,对方是一位男的,他告诉小李:“婷婷刚刚离开,说去办一件急事。”小李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红船队终于反超了比分,全场掌声雷动。

小李默默地望着她,拿手机的手一直没放下。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柳依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那份紧张,她摸索了好久才找到矿泉水瓶,其实它就放在她夹紧的双腿间,“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后,她喃喃自语:真是见鬼了,撞上这个闷热的天气,看来外面要下雨了,下一场雨也好,不对呀,天气预报说是晴天呢。那天是下着瓢泼大雨。已经很晚了,也没说有要紧的事情,柳依撑把伞风风火火往公司里赶。公司里的人全下班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还虚掩着,她放慢了脚步,轻轻走过去,透过门隙看见一个女子站在他身边,柳依急忙推开门,刘天成闪电式地从转椅跳起来,指着女子大声嚷道:“等你到这个时候,这么简单的材料还弄得一塌糊涂,明天给我重写。”

几大口水喝下去,柳依心里凉凉的,感觉好受多了。一个穿红衣服的人,飞身将那圆圆的东西用力放进圆框里了,之后双手还抓住框子向观众微笑。“好!”观众一片喝彩,她也下意识地鼓了一次掌。其实,再精彩的比赛也无法激起她的兴致,她开始朝着刘天成离去的方向张望……“你看看,总经理来短信了。”小李拍了一下柳依的腿说。两人一同看起来:你转知我老婆一声,我要去处理一件紧急的事,散场后你送她回家。如果还早,我会赶过来,错过这场球赛一辈子都会后悔。他们心里明白,“如果还早,我会赶过来。”完全就是一句废话。

刘天成不可能再回来了,这是基本的事实。他去了哪里,回不回来已经不再重要,对柳依来说,她仿佛走进了一个别人早已设计好的圈套,所以重要的是把它解开,还是乐意钻进去。她想,目前如果一味地追究下去,可能最终伤的是自己,既然迟早要演这么一出大戏,那就装作懵然不知好好演吧。柳依叫小李回复他,他们会安心看完比赛,安全回家。

小李按键的手是发抖的。昨天,他和婷婷一起晚餐时,婷婷说,送她的礼物好喜欢,那是他出差时特地买的。也许几杯红酒下肚,她还说,只要心诚,最终会成为他的人,只是想一同多打拼几年,等有了房子和车子自然就水到渠成。由于对乡村生活的记忆过于深刻,她太想在这个城市安家了。回复短信后,小李目光茫然。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没准婷婷弄完了材料,正和朋友在逛商场,或坐在电视机旁,看这场球赛的直播,事实上应该是如此,怎么可能呢,天下没有这般容易的事,他想。他还想再拨打婷婷的手机,但被柳依制止了,“谁都不会告诉你真实的想法和做法的。”

柳依真的会如自己所说,安心看完比赛吗?她站起,坐下;再站起,坐下,好像前面有谁挡住了她的视线。其实她的视线很好,场中央的那群人奔来跳去看得十分清楚,就是耳朵里轰轰作响。她的双手又开始摸索起来,矿泉水瓶似乎有意和她过不去一样东躲西藏,她在身上找了一会,没有找着,便扩大范围,无意识地摸向周围,结果她的手突然触到小李的裆下,感觉抓到了他的私处。柳依的手像烫了一下缩了回去,说了声“对不起”,两个人的脸通红通红的。

小李知道她要找什么,这回矿泉水瓶放在她脚下了,小李弓背捡起来给她,可是瓶子里没水了。柳依摇了摇确定没水了,就又扔回地上。她叹了口气,说:“真热得要命,这种玩意有啥看头,走吧。”她的声音很弱,小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们现在就像一对受伤的小鸟,嘈杂声从四周汹涌而来,仿佛摆出一种围剿他们的架势。柳依和小李开始结成了同盟,事实上,从刘天成一走开的那一刻起,柳依心里便对小李有了一定的依赖,当然那种依赖是想通过他来求证或拯救,小李遵照她的意愿做了,但不可能让他彻底做下去,她深知怎么做也无济于事。后来,她的依赖换成了另一种意味,是何意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见小李呆呆的,柳依凑到他的耳廓边嘀咕了几句,紧接着他们起身离开。

从体育馆出来,柳依仰脸看看天空,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她闻到一阵似乎久违了的清凉气息。车子开过来了,柳依上车坐在了后排,小李回过头来问她:“往你家走吧?”柳依想了想说:“走三金道,过东河桥,再绕环城路……”没等她说完,小李就奇怪地问道:“那边是开发区,越走越远了。”柳依没好声地说:“这时候回去干啥,随便溜达一下,死脑筋吧你。”

车子慢悠悠地往前开。柳依透过窗玻璃,看着城市变幻的灯光,以此迅速转换的景致来吸住自己的目光,整理杂乱无章的思绪。她尽量不想一些事,特别不愿想有关刘天成的事,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一想起就浑身痉挛。一场球赛为他们提供了机会,他们似乎早就密谋好了,一直等待着这样的夜晚出现。

这样的夜晚,柳依脑海中她与刘天成的甜蜜回忆烟消云散,心里只剩下深深的怨恨,因为怨恨,她想到了报复。她认为只有报复,一些东西才可以扯平。车子进入环城路了,窗外的灯光明显地暗了下来。柳依忽然感觉一阵冷,她于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怔怔地望着小李宽厚的背影。慢慢地,她又记起了找水喝那个细节,那只抓到小李私处的手,此际五个指头无意识地收拢起来。她的周身开始燥热了。

来往的车辆渐渐少了。不知是因为急火攻心还是什么,柳依的双眼突然间痒痛难受,她用纸巾擦了几下也无济于事,便召唤着小李:“你过来看看,眼痛死啦,是不是虫子飞进去了。”小李赶紧把车停到路边的草地里,熄了车灯,打开车门,钻到后排去。他一手按着柳依的眼皮,用嘴吹了几下,在他准备处理另一只眼睛时,柳依一把将他抱紧了,之后躺了下去……

他们刚好穿起衣服的时候,小李的手机响了,是刘天成的。

“比赛结束了吗?”电话那头问。

“刚刚结束。”小李回答说。

“比分怎么样?”

“打了个平局。”

“不可能吧,那还要加时赛。”

小李没有回答他,把手机关了,心中骂了一句:什么鸡巴毬赛!

小李和柳依不自觉地相互对视了一下,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们彼此知道对方都在笑,而且知道各自笑的意味的确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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