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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龄的文化心态

2012-04-29王庆珍

蒲松龄研究 2012年4期
关键词:蒲松龄

王庆珍

摘要:蒲松龄一生潦倒,但依然对清代的政治、科举、社会等方面寄寓了深切的关怀。虽然他青年时代的理想和抱负没有机会去实现,但这并不影响他入世的热忱,他的诗词里多次写到适逢自然灾害,人民困顿不堪、无以为生的遭际,表达了对人民由衷的同情。另外,《聊斋志异》更多地写到狐鬼也不仅仅是作者刻意为之的艺术手段,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他自身对狐鬼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可谓“兴趣使然”。

关键词:蒲松龄;现实关怀;狐鬼情结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一直以来,对于蒲松龄人们更为关注的是他的小说《聊斋志异》,而实际上他的创作远远不止于此,蒲松龄有诸多诗词歌赋的创作,更为直接地表现了他对现实人生的态度,这些作品尽管在艺术价值上不及他的小说,但却更能凸显其文化心态。

一、蒲松龄的现实关怀

蒲松龄出身于下层知识分子家庭,他的父亲蒲槃即是一个“器识超远,淹博经史”然“终困童子业” [1] (P2)的落魄书生。蒲松龄的命运和他的父亲惊人得相似,童年“经史皆过目辄了”, [1] (P6)十九岁“初应童子试,即以县、府、道三第一补博士弟子员,文名籍籍诸生间”, [1] (P10)但之后却屡试不第,直到七十一岁才“贡于乡”, [1] (P56)并在这五年后怀抱着难以释怀的遗憾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蒲松龄向往清明政治,青年时代同样有着“长河万里泻洄澜,箫鼓楼船碧汉间” [2] (P1575)的豪迈情怀。当朋友孙蕙问及他可仿古时何人时,他写下了“他日勋名上麟阁,风规雅似郭汾阳” [2] (P1581)的诗句,以唐代平定安史之乱的名将、功封汾阳王的郭子仪自比,表达了自己愿为国家栋梁、辅佐君王的远大政治理想。但事与愿违,蒲松龄一生科举蹭蹬,始终没能实现他的抱负。在他的一生中,除了在好友孙蕙处做了三年幕宾外,长期在家乡过着贫困的塾师生活,正如《聊斋俚曲·闹馆》所言“君子受艰难,斯文不值钱;有人成书馆,便是救命仙”, [2] (P2415)这种落魄不堪的际遇与作者的满腹经纶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让他在苦难中逐渐清醒,认识到他所生活的清代社会是何等浑浊,进而在小说的创作中折射现实的阴霾。

科举没有能够真正履行擢拔人才的职责,蒲松龄也没能踏入仕途,实现他经天纬地的理想。但这并不意味着蒲松龄就此会远离、逃避现实,相反,在“数卷残书,半窗寒烛,冷落荒斋里” [2] (P1986)的凄凉境况下,他仍旧以自己的方式关注民生疾苦,并摒弃了清代社会幕宾助纣为虐的世风,规劝朋友正心为官,做到了幕宾能够做到的极致。对当时一些具体的社会问题时有探讨。蒲松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是在乡村度过的,虽不是像陶渊明那样身杂老农之间,“带月荷锄归”,亲自参加农事劳动,但对农民生活的确是亲见亲闻,因此,尽管他没有真正地走上殿堂,实现风云际会的理想,但掌握的却是时事的第一手资料,是明末清初社会状况在山东这一小乡村的真实投影。他在很长时间内生活困顿不堪,“终岁不知肉味,岁暮妄思馋嚼”, [2] (P1992)然而,他此时关注的不仅仅是自己家庭的拮据,土地的收成、乡间的百姓、涌入此地的难民都时时牵动着他的心。当旱灾降临时,他和广大农民一样愁眉不展,“百里童童野草枯,人饥牛马少青刍。于今半绝秋田望,再旱十辰豆也无”。[2] (P1835)

康熙十五年,淄川发生了蝗灾,蒲松龄顿足而叹,“蝗来蔽日影纵横,上下扰扰如雷轰。风骤雨急田中落,垂垂压禾禾欲倾”, [2] (P1707)蝗虫之多、来势之猛让作者焦虑不堪,为农民遭受的这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忧心忡忡。康熙四十二年,雨灾又至,蒲松龄感叹:“当午青草燎洪炉,旱禾萎悴夜不苏。齐鲁千里百郡县,八十四邑莽为潴。高田苗瘠黄未死,酷阳收烬霪雨余”, [2] (P1822)时值酷暑正午,禾苗在毒日下晒得焦枯萎悴,本期待雨水能缓解旱情,无奈又霪雨连绵,草地变为水泊,旱灾洪灾接踵而至,如此天灾之下,民何以堪!当然,收成的好坏也直接影响着诗人一家的生活,但是,在那样一个荒僻的乡村,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民胞物与的情怀的。顺治康熙年间虽然处于清王朝的上升时期,但对于整个封建社会来讲,已经是强弩之末。满清贵族不仅残酷镇压百姓,为了满足他们奢侈的享受又施加了沉重的赋税,在此民不堪命之际,蒲松龄毅然为农民写出了他们的心声,“稻粱易餐,征输最难、疮未全医,肉已尽剜。东家儿女卖吴越,邻妇夜夜哭霜月……欲卖园中枣,田宅贱如草;欲贷豪家钱,债券无署保”, [2] (P1633)官吏催逼租税,农民辛劳终年尚且衣食无着,卖儿卖女者比比皆是。《长相思》云:“风飕飕,雨飕飕,谷似搓残豆似揉,如同稼作仇。朝无休,夜无休,滴滴檐声不断头,声声点点愁。” [2] (P2011)作品再现了淫雨绵绵,庄稼被毁给农民带来的灾难,表现了蒲松龄与广大农民休戚与共的情怀。

除了清政府人为的因素之外,人祸又常常与天灾联袂而至。正是出于对人民的关爱,蒲松龄也在一些作品里鞭挞了贪官污吏横行乡里的罪恶行径,《大人行》:“尘霾暗天白日黄,庐儿狰狞噪官堂。前驱跋扈尤猖獗:圉卒毒掠肢残伤,驿吏鞭背掣马缰;急呼大令斩铃索,唾面诟骂等获臧……农人榜人废生业,上下骇窜真仓皇!可怜大令虽强项,库储搜竭民亦殃”, [2] (P1611)在所谓大僚的庇护甚至指使下,他们的恶奴狗仗人势、横行无忌,毒打士卒,鞭笞驿吏,中饱私囊,以致每到一处,府库均被搜刮殆尽,作者对社会黑暗的揭露正是源于诗人对人民灾难的同情和对国事的忧虑。诗歌如此,小说又何尝不是!《〈聊斋诗集〉序》云:“余初读淄川蒲柳泉先生《聊斋志异》,忄厷奇变幻,极众态之形容,托深心于豪素;迹其缠绵悱恻,俶诡环伟之情,皆抑郁无聊,所不能已于世道人心之故,而诗人之旨寓焉”, [2] (P1967)正说明了蒲松龄是在以奇幻的外表去写真实的世道人心,作为诗人的现实关怀也同样沉淀在小说中。

尽管清王朝没有给蒲松龄出将入相、在仕途上一展拳脚的机会,但比起那些狼戾不仁、贪婪横暴的官吏,他却以布衣之身对人民倾注了更多的关爱。正如他在康熙九年所写的一幅楹联所言:“古循良物阜民安,尝闻襦袴兴歌,顾兹万井寒烟,真惭黑夜;众疮痍啼饥号冻,每恨拯救无术,只一腔热血,可对青天”, [2] (P1400)正因如此,他小说中的主人公虽然大多披着狐鬼的外衣,但经历的却是人世的冷暖。他多方面地描写了幽冥世界,通过地府官场科场的黑暗映照出怨声载道的现实社会,并藉此表现自己对人民生活状态的关注,蒲松龄以另样的眼光展现了清代社会下层人民的生活处境。

蒲松龄一生屡困场屋,为了生计宦游四方,寄人篱下,过着“身瘦犹存骨,家贫仅立锥” [2] (P1670)的拮据生活,直到七十一岁才援例了岁贡生。“楚陂犹然策良马,叶公元不爱真龙。歧途惆怅将焉往?痛哭遥追阮嗣宗”, [2] (P1625)统治者不能公平公正地举贤授能,蒲松龄文战不胜,困顿科场,“可怜夜半虚前席,不爱苍生爱鬼神”, [3] (P243)大致历代都有像贾谊那样的怀才不遇之士,蒲松龄也悲哀地成为了其中一员。这样的科举经历使蒲松龄更多看到了八股科举的弊端,但可贵的是他并没有效穷途之哭,而是以自己的作品为匕首和投枪,对当时的科举制度予以尖锐的抨击鞭挞。

在蒲松龄的笔下,幽冥世界的科场和人世一样如同儿戏,才学卓荦的读书人科考屡战屡败;精通人情世故,只知奔走权门、谄媚逢迎、不学无术之徒却榜上有名,这哪里是冥世的科场,分明是清代科举的再现。蒲松龄五十一岁才放弃应举,一生三十几年在科场上挣扎,连连遭受挫折,以致有“世人原不解怜才” [2] (P1630)的沉重叹息,这样的人生经历使他深谙科场阴霾,帘内诸官只知八股滥调,贪冒的学官只认黄白之物,寡廉鲜耻。但蒲松龄所受到的儒家思想的影响根深蒂固,时代的局限又让他不能自觉地否定这种文化制度,既怀抱着渺茫的希望,不遗余力地在科考的漫漫长路上跋涉,又亲眼目睹了一幕幕科场丑剧,对科考之弊心知肚明。满腹才华的文人所能做的便是“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 [4] (P1)在科考的芸芸诸生行列中以切身体会把酒秉笔,寄托忧愤,让我们在清代科举制度堂而皇之的外衣下,看到它内部的腐朽不堪。蒲松龄“老却英雄双鬓”, [2] (P2030)却遭逢不偶,借有才之鬼的落第实写有才之人的不遇,借阴曹之考实写人间科场的黑白颠倒,正如郭沫若先生所云:“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同时,现实生活中屡屡碰壁、仕途淹蹇的书生在真实的生活中几乎看不到曙光,在蒲松龄的笔下,却往往情场得意,会得到美丽狐鬼的青睐,这些国色天香的女鬼选择爱人的尺度不是金钱权势,恰恰是书生们的笃实、操守和才情,作者深谙读书人在现实中的尴尬,以此作为他们饱受压抑愤懑的心理补偿,也代表了蒲松龄本人的感情期待。

二、蒲松龄的狐鬼情结

清代学者王渔洋为《聊斋志异》题词云:“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一语道破了蒲松龄的审美取向。的确,无论从《聊斋志异》还是蒲松龄其他方面的创作,都能够看到蒲松龄对狐鬼的极大兴趣。

首先,从蒲松龄的一些碑志序跋来看,蒲松龄似乎对神鬼是深信不疑的。他曾经不遗余力地为寺庙祠堂撰写碑记,为庙宇的募捐振臂高呼,这类庙宇碑记多达数十篇。在《重修玉溪庵碑记》和《重修普云寺碑记》中同时写道“菩提感应,良非妄语……世尊所言,谅不欺我”, [2] (P1011)在《关帝庙碑记》中说道:“佛道中惟观自在,仙道中惟纯阳子,神道中惟伏魔帝,此三圣愿力宏大,欲普渡三千世界,拔尽一切苦恼,以是故祥云宝马,常杂处人间,与人最近;而关圣者,为人捍患御灾,灵迹尤著,所以樵夫牧竖、婴儿妇女,无不知其名,颂其德,奉其祠庙,福则祈之,患难则呼之”。 [2] (P1020)蒲松龄代表诸多百姓表达了对神明的置信,不论佛道传统的神仙谱系还是广泛流传在周围的关大帝的传说,蒲松龄都表现出笃信和虔诚。尽管这里有碑记文体所限的因素,但至少可以看到蒲松龄对神灵祓除灾难、普降恩泽有着非常强烈的期望。

除了受到传统民俗因素的濡染之外,作家自身的情感取向也非常明显。《聊斋自志》云:“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中国古代小说一直以来有谈鬼说神的传统,从上古的神话传说以降,魏晋南北朝及唐代小说都有很多这方面的作品。蒲松龄自然地接受了这种传统,不只在小说中,甚至在诗词创作里,他的笔墨也常有“鬼”的影子。蒲松龄的诗歌似乎更多受到了“诗鬼”李贺的影响,有《秋闺,拟李长吉》、《马嵬坡,拟李长吉》诸篇传世。在《聊斋诗集》中,用“鬼”作喻的作品有十几篇。自然界的电闪雷鸣,他喻之以“鬼母啾啾狐狸啸,摄魄摄魂梦惊魇”, [2] (P1584)把雷电写得肃杀震撼,动人心魄。《雨中夜归》写大雨滂沱的夜里“天涯咫尺见迷途,村树楼台半有无。大野回风虎啸鬼,深夜篝火夜鸣狐”, [2] (P1615)风雨交加,路途艰难,加之鬼狐的虚笔,更见风雨之骤。另如“垅树已荒风送雨,鬼灯如漆夜迎人”; [2] (P1643)“鬼巢雾塞吹阴火,秋草烟寒落湿萤”; [2] (P1612)“回风已逐潇湘冷,山鬼犹披薜荔还”; [2] (P1622)“短烛含愁惨不照,顾影酸寒山鬼笑”, [2] (P1585)如是者比比,无论自然界的风吹雨打还是独坐斋中的痛苦悲凉,写人咏物常常以“鬼”譬喻,流露着对“鬼”的极大兴趣。可见,蒲松龄在创作上很多时候在不自觉地向“鬼”的世界延伸,表明在其深层的文化心理中对狐鬼的确是很感兴趣的。

除了文学创作之外,生活中的蒲松龄也是喜欢谈论鬼神的。在蒲松龄远行的寂寞之旅,他常常以“鬼”的故事自我消遣。康熙九年(1670)秋,蒲松龄离开故乡,南游做好友孙蕙的幕宾,路途中和同行者畅谈神仙鬼怪的故事:“青草白沙最可怜,始知南北各风烟。途中寂寞姑谈鬼,舟上招摇意欲仙”, [2] (P1574)欣赏着南北不同的风光,陶醉在山川风物与动人的传说中。可见,蒲松龄有着非常强烈的谈“鬼”的愿望,如果说诗词以雅正为传统,尚且不能尽兴谈论狐鬼的话,那么,在历来有志怪传统的小说中蒲松龄则可尽情地大放厥词。而无论诗词抑或小说,作者的文化心态是一致的,所谓“无论庄言之,谐言之,质言之,奥言之,其性真固不可没也”, [2] (P1967)诗词中真实的社会生活与小说中的神仙鬼怪,只是表达方式的差异,其中流露的人生情怀却是统一的。正如《聊斋自志》所云:“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称自己如屈原、李贺一般,虽然笔法不同流俗,牛鬼蛇神者触目皆是,但篇篇发自内心。

当然,抛却作家个人的兴趣爱好不言,蒲松龄所处的时代社会因素也是不容忽视的。顺治康熙年间正是民族斗争和阶级斗争最残酷的时候,顺治十七年,朝廷禁止士子结社集会;康熙二年,发生庄门明史之狱;康熙二十一年,湖南人朱方旦以文字罹祸……在当时的专制思想统治下,文网繁密,一字不当,动辄招来杀身之祸,压抑的文人又不得不为郁积在心中的痛苦寻找一个宣泄的渠道。于是,关怀现实、饱看科场龌龊的蒲松龄把满腔孤愤形诸笔墨,在他热衷的“鬼”故事里找到了回避文网的方便之门,揭开统治者粉饰的外衣,展现清代社会的种种不堪,即便当局感到字字如芒刺在背,但所言尽为狐鬼之事,也不好认真追究。正如周振甫先生所言:“《聊斋志异》是发抒孤愤之书,这种孤愤,正是揭露封建社会的阴暗,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害民,科举制度的罪恶,赞美人民的善良和男女间真挚爱情,假托狐鬼来表达人民的愿望”。 [5] (P586)因此,《聊斋志异》很多作品在主人公历尽磨难后,总有公正廉明的神祗出现,铲除奸恶,褒奖忠孝。

余集在《聊斋志异》序言中说:“以为异类有情,或者尚堪晤对;鬼谋虽远,庶其警彼贪淫”,蒲松龄在这些形象身上寄寓了自己的人生情怀,在艰于呼吸视听的黑暗现实中,宁可在文字中与多情的花妖狐鬼交流,也不愿同周围那些寡廉鲜耻、不仁不义之徒打交道;尽管“鬼”的世界似乎是虚无飘渺的,但作者希望冥报能够警醒人心向善。这既是他对现实的失望,也是以浪漫主义的方式去干预现实人生。

较之《聊斋志异》而言,蒲松龄的诗词歌赋更为直接地表达了他对现实人生的态度,对清代政治窳败痛心疾首,对科场晦暗的切肤之痛,而之所以有《聊斋志异》这部巨著问世,也有他自身“喜人谈鬼”的情感指向因素在内。更深入地挖掘他的诗词歌赋,无疑对我们深入了解蒲松龄及其创作是大有裨益的。

参考文献:

[1]路大荒.蒲松龄年谱[M].济南:齐鲁书社,1980.

[2]盛伟编.蒲松龄全集[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8.

[3]朱东润.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中编 第一册)[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4](清)蒲松龄.聊斋志异·聊斋自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5]周振甫.周振甫文集·小说例话[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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