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和谐发展研究应予以关注的几个问题
2012-04-29李永杰郭彩霞
李永杰 郭彩霞
摘要:社会和谐发展已经成为学界一个热点议题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社会和谐发展中的所有问题都得到了关注和解决。比如公民社会组织在社会和谐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文化的和谐是对社会和谐的精神支持、充分尊重私人领域是和谐的现代性保障、吸收借鉴西方理论资源等问题就没有得到充分的关注,而且这些都是社会和谐发展需要深入研究的重要问题。
关键词:社会;和谐;发展:问题
中图分类号:[C91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0544(2012)04-0143-04
一、国家与社会在社会和谐发展中所扮演的角色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所发生的社会变迁实质上就是从传统的计划经济的社会主义模式向市场经济的社会主义模式转变。变迁的一个结果就是国家与社会的分离,计划经济时代的国家是全能主义国家,政府是无限政府,社会几乎所有的方面都被政府所牢牢掌控。社会变迁的基本方向是,政府不再是什么都管的无限政府,而是只负责它应该负责的领域的有限政府,尤其对于市场经济、公民社会等领域,公共权力不再过多地干预。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国家与社会的分离在我国现实中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公民社会开始发展壮大。公民社会与政治国家在社会和谐发展中扮演了不同的角色。
政治国家在社会和谐发展中发挥主导作用。就目前中国的现实而言,政治国家是社会的主导因素,公民社会的作用不可能超过政治国家的作用。这不仅是由我国传统因素所决定的,也是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所必需的条件。即便是公民社会真的发展壮大了,政治国家也仍然应该是社会发展的主导因素。具体来说,政治国家的主导作用表现在如下两个层面:一般层面上。政治国家是公共产品的提供者,该功能是政治国家的主要功能。在这方面公民社会不可能替代国家。虽然公民社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辅助政治国家提供某些公共产品,但这里需要明确的是,公民社会只是辅助政治国家,最主要的公共产品还是需要政治国家来提供,比如公共设施、公共安全、公共秩序等等。从具体的我国国情层面来说,我国没有公民社会的传统,现阶段并不存在一个成熟的、强大的公民社会,因此可以说,政治国家是社会和谐发展的主导因素,这是历史的必然。
公民社会是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力量。不容否认,政治国家在社会和谐发展中发挥着主导作用,但这并不能否定公民社会的重要作用,相反。随着我国公民社会力量的发展壮大。无视公民社会的存在和作用倒是不利于社会的和谐发展的。归纳起来,公民社会对于社会和谐发展的意义如下:第~,公民社会辅助政治国家提供公共产品。就目前中国国情来说,由于财力和政府自身的一些问题,政治国家在提供公共产品方面还有捉襟见肘之处。公民社会组织与政治国家的合作有利于调动民间资源,弥补政府的不足,比如慈善组织、环境保护组织、民间发起的助学基金会、贫困人口医疗救助组织等民间组织都是利用民间资源为需要救助的人提供服务,这些服务实际上是在为国家分担社会负担。这仅仅是社会救助方面的作用,公民社会还在科学研究、社会管理、市场监督、科学普及、文化娱乐、体育卫生等方面都发挥十分重要的作用。而且公民社会的最大特点就是贴近社会。对社会的需要最为敏感,对社会所发挥的作用也能切中肯綮。对于社会来说,和谐发展不仅需社会安定团结这一宏观条件,也需要人际关系,社区关系、工作关系等细致琐碎的生活方面的协调和谐,而这些则是政治国家无法发挥作用,也不应该过多干涉的,但健康发达的公民社会则可以在这方面大有作为,为社会和谐发展提供涓涓细流,最终汇合为和谐社会的大江大河。第二,公民社会的活动有利于促进社会认同的增加。市场经济的发展为个体主体意识的觉醒提供了强大的动力。广泛的市场实践塑造了具有强烈主体意识的个体公民,但是健康的社会不仅需要独立的原子式的公民,还需要社会具有高度的认同感和凝聚力,否则社会将会是一盘散沙。实践证明,高度整合的社会是僵化的“和谐”,而一盘散沙的社会也不是真正的和谐。公民社会在促进社会认同方面能发挥重要作用,公民社会本质上就是由私人形成的关注社会公共事务的公共领域,对公共事务的共同关注使相互陌生的人们成为彼此熟悉的人,共同的事业凝炼了彼此之间的情谊,铸就了公共精神,而这正是社会和谐发展的润滑剂。第三,公民社会的发展壮大有利于公民文化的孕育和成长。公民文化是现代民主政治的文化基础,缺乏公民文化的民主政治是不可能正常运转的,而民主政治无疑是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保证。但公民文化的培育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现代公民意识逐渐沉淀为人们的心理品质和内在素养,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公民社会是现代民主政治的实践场所,公民社会中不存在绝对的权威,人们平等相处,民主决策。民主的实践使得民主的理念逐渐深入人心,在不知不觉中人们被训练成为合格的现代公民。第四,公民社会的发展壮大有利于从社会结构上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社会结构的和谐是社会和谐发展的宏观方面。社会的和谐不仅需要微观方面的和谐,更需要宏观方面的协调。现代社会结构应该是一个政治国家和社会相分离的社会,政治国家的功能主要就是为社会提供公共产品,对于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不应过多干预(即便干预宏观经济发展也只能通过税收等经济的杠杆来实现,而不是违反市场规律的直接行政干预)。计划时代的社会结构是一个政治一元化的社会,政治宰制社会的所有方面,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下,即便社会一团和气也很难说是社会实现了和谐,因为那是一个过度整合,个体主体性被压抑的社会,只能算作是僵化的和谐。改革开放之后,政治国家开始把自己不该管的领域下放给社会,公共权力开始收缩其范围,经济、社会、文化等领域摆脱了政治控制而成为独立的领域,社会开始从原来的一元化的结构模式转变为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诸领域相互分化的社会结构模式。公民社会的发展壮大为经济、社会、文化等非政治领域的发展提供了巨大的力量,并且使得诸领域分化的社会结构逐渐固化,为社会的整体和谐奠定宏观前提。
就目前我国的状况来看,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研究中学界对于政府的作用已经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但是对于公民社会的重要作用却并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甚至有些官员对于公民社会的发展壮大带有一种自发的抵制情绪,认为公民社会的发展壮大会影响党和政府的权威,会增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所谓的“颜色革命”就是明证。但我们需要明确,公民社会在我国的发展壮大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不管我们是否给予重视,它都会走向发展壮大。相反如果我们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和足够的引导,没有真正发挥必要的监管作用,那么公民社会真有可能会影响党和政府的权威,甚至破坏社会的和谐稳定。如果我们能对其进行合理的引导,公民社会很有可能成为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力量。这就需要我们对于公民社会的发展壮大给予足够的重视,从法律、制度、社会环境等方面为公民社会的发展创造良好的社会氛围。
二、物质层面的发展与文化层面的发展之间的
协调
发展已成为当今的主流话语,但多数学者所谓的发展或隐或显地强调的是物质层面的发展,而忽略了文化层面的发展,即便有学者探讨文化发展,那也主要侧重谈文化对经济发展的工具性意义。实际上,物质层面的发展和文化层面的发展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物质层面发展的成果逐渐积淀为无形的文化成果,而文化则又支撑着社会发展的模式。这两个方面的有机结合与协调是健康的现代化道路的基本条件。
就目前我国的现状而言,物质层面的发展已经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但是文化层面的发展尚嫌不足。现代性的文化应该是理性的文化。这种文化具体表现为:第一,祛魅。前现代的文化是一个充斥着神秘色彩的文化,政治的合法性需要用所谓的“天”来说明,人们的日常生活则充斥着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等。前现代社会有着发达的宗教,无法解释的现象总是通过神灵来解决。而现代社会科学的日益昌明使得这些神魅没有藏身之处,人们不再需要依靠超验的神来解释一切,而是试图用人类的理性寻求科学的解答。第二,情感中立。前现代的文化是一个情感本位的文化,是费孝通所谓的“差序格局”的社会,人与人之间非常重视情感。人际关系当中与自己最近的人是自己的近亲属,远方亲属次之,再远就是朋友,再远的就是所谓的外人了。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与亲人的关系和与普通的“外人”的关系轻重有别。而现代社会,人与人的情感逐渐淡漠,随着市场行为的扩展和交往实践的广泛开展,血缘关系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关系了,由商业交易等原因所造就的与“陌生人”的关系开始成为非常重要的人际关系。理性的、平等的契约型交往代替了传统的血缘型的情感本位的交往。虽然人们的亲情和友情仍然存在,但其地位比起前现代社会来说则逊色多了。第三,主体意识的觉醒。前现代社会中人们的主体意识并不强,人们更多的是习惯于依附,故臣民意识比较强烈。而现代社会的一个基本特点就是主体意识的觉醒,强烈的主体意识使得人们具有强烈的权利意识,一旦有人损害自己的权利,自己势必坚决维护。西方文化中“不自由,毋宁死”的口号就是这种现代权利意识的集中体现。第四,比较强烈的公共精神。现代社会的公民不仅具备强烈的权利意识,而且具有比较强烈的公共精神,人们不是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私人领域,而是积极关注公共事业,将关注公共事务看作是自己应尽的义务,这也是现代公民应该具备的基本意识。
就我国来说,我们的文化还存在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一些人富裕了,但却花大量金钱为自己的祖先,甚至为自己修建豪华的坟墓;在民主文化建设方面,官本位意识不仅是广大人民群众的不自觉的意识,而且一些官员也自觉不自觉将自己看得高人一等;一些地方经济发展了,但人们重男轻女的观念却大有增强之势;一些人对于自己的亲戚朋友讲诚信,而对于陌生人则不讲诚信。等等。这些现象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文化中的前现代成分,是与我国的社会发展不相匹配的,已经成为我国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的无形阻力。这是我国社会发展中深层次的不和谐,虽然这些不和谐不像社会突发公共事件那样表现得直接和强烈,但这些不和谐也是社会发展的不容忽视的因素。
文化层面的发展落后于物质层面的发展是由我国特殊的国情所决定的。首先,应该说,我国文化的发展没有经历过比较彻底的启蒙运动洗礼。解放前的各种战争将启蒙的任务边缘化了,革命压倒了启蒙(李泽厚语),解放后我们的文化建设基本沿袭前苏联高度集中的文化发展策略,也不可能孕育出理性文化。真正的文化发展应该是改革开放之后,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不可能完成启蒙的任务,因此可以说,我国的文化现状是由我国文化的过渡性所决定的。其次,我国有着漫长的封建社会,封建的臣民文化已经渗入人们的骨髓,这种稳固的文化沉淀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变。要知道文化的转型是一个价值观念的转型,价值观的稳定性决定如果没有长时间的涵化与熏染,新的价值观是不可能形成并深入人心的。再次,我们缺乏系统的、有效的公民教育。现代教育应该以培养合格的现代公民为基本宗旨,但是我们的教育更多的是智识教育,而且是应试式的智识教育。思想政治课虽然从小学一直开到大学和研究生,但是在很多情况下并没有起到培养现代公民的作用。
从根本上来说,实现社会的和谐发展需要物质层面和文化层面的协调发展,这就需要重视文化的建设,而且是真正见成效的文化建设。社会的发展是物质层面和文化层面的有机结合,物质层面的发展必然导致文化层面的转变。但是文化层面的自发转变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我们的发展是高速的发展,它在短时期内完成了资本主义上百年才完成的社会变迁过程。这就决定,我们的文化发展不可能走自发发展的道路,而是应该人为促进文化的现代化。
三、个体与群体的关系及和谐的现代性与前现代性
个体与群体的关系似乎是一个并无什么新意的问题,这使得很多学者不屑于谈这个问题,实际上这个问题的表面泛化遮蔽了它所应有的重要性。个体和群体的关系一直是近代以来西方思想界的核心。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严复才将密尔的《论自由》意译为《群己权界论》。可以说,一部西方现代化史就是一部从群体本位向个体本位的嬗变史。古代社会从总体上来说是一个强调群体而抹煞个体的时代,虽然不乏有个性的思想家,但个案并不能代表那个时代的普遍性。在西方,群体本位的最典型表现就是古希腊罗马的共和主义,共和主义是强调个体对公共领域积极参与的一种政治思想。在古希腊的雅典,人们普遍认为,只有在参与公共领域的时候人才是真正的人,在自己私人领域中“劳动”着的人们是受着各种必然性支配的人,是不自由的。所以亚里士多德认为,人是政治性的动物,意即人只有在参与公共性事务的时候才算真正的人。但是随着近代的到来,这种强调群体而抹煞个体的理念逐渐被新的资产阶级政治哲学所代替,人们已经不再将个体融化、消解在群体之中,而是主张主体的觉醒;人们不再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花在公共领域,而是将兴趣转向沉浸于个体私人领域的快乐之中。自由主义就是这种政治哲学的代表,其核心理念就是强调个人权利神圣不可侵犯,尤其是作为公共权力机关的政府更不能随意侵犯。房屋虽破,风能进,雨能进,但国王不能进,这一名言昭示了私人领域的神圣性。经过宗教改革、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个人主义的理念逐渐成为人们的内在心理品质,古老的群体本位主义逐渐让位于新生的个体本位主义。在古代社会,代表群体性的公共领域是目的,而代表个体性的私人领域则仅仅是实现前者的手段;现代社会则相反,个体的私人领域是目的,而公共领域则只是实现个人权利的手段。近代契约论表明,政府仅仅是因为人们在“自然状态”下无法解决争端才理性地达成共识而让渡自己的部分权力才形成的,它仅仅是公民的委托人,它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公民的私权利,以让公民更好地沉浸在自己的私域之乐中。
当我们将研究视角拉回我国的时候,我们发现改革开放的整个过程就是西方现代化的历史缩影。改革开放之前。
我国是一个典型的群体本位社会,在集体的名义下,政治国家宰制了社会,在一定程度上也宰制了人们的私人领域,乃至于连企业生产什么,生产多少都需要政府指令,社会几乎没有自主空间,一切都是被公共权力控制着进行活动。我们曾经大力倡导为人民服务,但是这里的“人民”主要的不是一个个体概念,而是一个群体概念。社会所普遍认可的观念是集体高于个体,集体是神圣的、高尚的,而个体则是自私、卑鄙的代名词,人们一谈到个体就会被社会道德舆论所压垮。当时的时代甚至要在人们心目中删除“私”的观念,“狠斗私自一闪念”曾经是盛极一时的口号。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来,这种群体本位主义开始松动,社会自主空间开始形成并日渐壮大,个体意识开始觉醒,人们曾经的自然本性在解除了压抑之后开始喷发。市场经济是一场伟大的解放运动,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使得人们真正成为自己的主宰,也成为自己行为后果的责任承担者,从而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不过当我国公民开始沉迷于自己的私人领域之乐时,西方一些思想家开始警觉于个人主义的危机。面对人们对于个体私人领域与日俱增的沉迷和对公共事务的日益冷淡,很多思想家开始关注近代自由主义的命运,毕竟对于一个社会来说。人人只关注自我私人领域的一盘散沙式的原子主义是一个缺乏公德,缺乏社会整合,缺乏凝聚力的社会,这样的社会必然是一个危机四伏的社会。所以西方在经历了个体主义的洗礼之后,又开始自觉于个体主义的弊端。人们开始关注公共领域,开始关注集体事务,开始倡导奉献自己的时间、精力、金钱于公共事业。这种情况虽然在不同的国家有一定差异,但从极端个人主义转向对公共领域的关切是社会发展的一个基本倾向。而对于我国来讲,人们刚刚从群体本位中解放出来,正欢欣鼓舞地沉浸在自己的私人领域。旧的群体本位主义道德已经礼崩乐坏,新的经历了个体本位主义洗礼之后的公共道德还没有形成,社会转型必然伴随着种种道德失范。当代中国道德问题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极端个人主义、拜金主义等思潮成为混淆人们思想的主要思潮,这些思潮的最根本之处就是个体本位的极端化。
我国的现状表明,个体本位开始逐渐形成,但关注公共事务的精神还没有真正形成,虽然当代社会不乏肯为公共事业献身的事例,但就总体而言,我们还是一个个体刚刚觉醒的社会,关切公共事业还没有成为人们的自觉。在这种情况下,提出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社会思潮,使极端偏向于个体一方的社会指针向中间回转是时代的需要。群体和个体的关系是社会和谐发展的深层次问题,这也是更为根本的问题,社会和谐发展的研究需要加强对这一问题的进一步研究。
四、吸收借鉴西方现代思想的启示
我们是发展中国家,现代性的诸种成果我们并没有充分分享,但是现代性的一些弊端,我们却已经初尝。不过总体而言,我们的发展还处在现代化的进程当中,我们的目标仍然是构筑现代性。而西方学术界早已经开始观照现代性的弊端,这已经在我国学术界乃至政治、经济等其他领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需要吸收和借鉴这些理论成果。
对于现代性的所蕴含的危机,西方敏感的思想家们已经意识到了:非理性主义学派较早地自觉到,现代化是一个理性化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人类的理性成分得到了充分的张扬,理性指导着人类取得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但是就其本身来讲,人并非单一的理性存在物,他还有十分丰富的非理性的一面,情绪、情感、意志等方面的精神生活是人类生活非常重要的方面。但是现代化过程中理性的过度膨胀使得非理性因素被边缘化、搁置。对于一个具体的人而言,非理性并非可有可无的因素,它乃是人的内在驱动力之所在,也是理性的根基。所以我们可以对现实社会断言:随着物质世界的增值,人们的精神世界正在枯萎。也正因为如此,叔本华高呼,人类是痛苦的组合体,人生是痛苦和无聊之间的钟摆,孤寂、痛苦、无聊等体验是人类精神生活的常态:基尔凯郭尔体验到并自觉表述了人生的恐惧、孤独、悲观、厌世、绝望、空虚;尼采则试图重估一切价值,颠覆当代的理性主义统治权。这些思想家的思想看似诡异离奇,但它们却是从特定的哲学角度冷静、严肃地关照现实的结果,是把握在思想中的现实重大问题。法兰克福学派继承了马克斯·韦伯的批判模式,继续对于现代社会进行无情的批判。韦伯确立了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分析范式,并以此批判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他指出资本主义的现代化是一个理性化的过程,不过这个理性化只是一个工具理性化的过程,人类的工具理性得到了充分的发展,但是人类的价值理性却蹩枯了,这是现代社会各种问题的根源。丹尼尔·贝尔则指出后工业时代文化危机的根源在于,原本具有内在张力平衡的经济冲动力(贪婪攫取性)和宗教冲动力(禁欲苦行主义)在后工业社会中宗教冲动力这一动力枯萎了,经济的贪婪攫取渗透到了一切领域,这是文化危机之根。霍克海默提出的文化工业理论是对当代大众文化异化倾向的指认,文化原本是陶冶情操、愉悦自我的方式,但是作为大众文化的文化已经不再具备艺术品的艺术特质,人们在享受大众文化的时候不再是愉悦和自我提升,而是被宰制、掌控。马尔库塞认为,当代社会中的人们已经被整合到了现行社会制度之中,人们已经不再具备批判功能,社会已经演变成为一个肯定性的社会,社会不再具备否定性,社会成为一个单向度的社会。弗洛姆指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个体自由是一个原子式的自由,人们在享受自由的时候却感受到了心理孤独,这导致人们宁愿抛弃所谓的自由状态,逃到依附群体的无个性状态中,这种无个性状态虽然缺乏自由,但是他却不需担承责任和苦痛,所以人们宁愿逃避自由。哈贝马斯则从劳动行为和交往行为的角度关照当代社会,并为当代社会危机指出一条出路,继而又从系统世界和生活世界的角度批判资本主义危机,并为其指出生路,那就是重建生活世界。后现代主义学派是一种并无统一思想的理论,他们彼此观点相左,甚至彼此相互对立,但是批判现代性则是他们的共同目标,反对理性主义、二元论、基础主义等现代性特质则是他们共同的交集。利奥塔指出现代性的标志就是所谓的宏大叙事,如启蒙、自由、解放等等这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实际上“是一种以整体性的话语形式出现的形而上学预设,他们在现代性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是赋予社会观念与行为以合法性。某一观念与行为,假如符合于这样的元叙事,就被认为具有合法性,否则则无。”实际上只是人类的预设。是人类自己在精神真空中悬置的理念,符合这一理念的就是合法的,否则就是不合法的。罗蒂则从反基础主义和反本质主义的立场出发批判现代的二元论。本质和现象。自然和镜像,主客,心物这些人为的割裂是现代诸危机的根源。福柯指出启蒙以自由和理性为价值旨归,但是现代社会却是一个以管制和控制为唯一目标的规训社会。鲍德里亚对消费社会的指认提示,人类的消费行为已经不再是消费使用价值以满足自身的物质生活需要,人们更多的是消费符号,是对象征价值的消费,是对地位、身份的追求。
西方思想家所指出的社会危机虽然不乏危言耸听之处,但他们的理论也确实反映了现代性的一些弊端。我们探讨社会和谐发展,目的是走向现代性,但是我们所要走向的现代性是西方现在“危机重重”的现代性吗?显然没有人愿意认可这一点,但心理上不愿意认可并不能规避现实中西方危机重现。我们的社会还处在走向现代性的过程。我们的理想是高度的现代性,但是我们对于现代性所蕴含的内在问题却缺乏应有的自觉。大多数的社会和谐发展的论者所关注的是社会的协调发展,发展仍然是最主要的,对于发展之后所可能导致的问题缺乏提前考虑。如果我们无视这些思想家们已经提出的警告,那当我们的现代性铸就之后。问题就已经积重难返了。所以笔者认为,社会和谐发展的研讨应该充分汲取现代西方思想家的研究成果,为我们的和谐发展提供借鉴意义。
责任编辑杨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