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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老舅

2012-04-29王大举

青年作家 2012年4期
关键词:老舅老总经理

去年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妈叫我到深圳投奔老舅——意思是要老舅照顾我一下,安排我到他创办的公司工作。

老舅八岁那年,外公、外婆就相继去世了,他是被我妈一手拉扯大的。妈经常跟我提起老舅。说起老舅九岁那年冬天去上学的事,她就很激动。

那天下着鹅毛大的雪,院坝里、房顶上、树枝头堆满了雪,老舅只把我妈给他编的一双草链绑在布鞋底上,就去上学了。雪花满天飞舞,风像刀子一样割人的脸。老舅穿的棉衣的袖子和后背破了两个洞。他没有棉裤,只穿了两条单薄的裤子,一双手缩在袖管里还是被冻得发抖。他赶到学校时,只迟了不到二十分钟,老师却按班级纪律罚他站在教室门口,还批评他说:“看你这个熊样,鼻涕都快掉到嘴巴里了,长大了也是一个捡破烂的!”老舅在教室门口一直站到下课。这二十多分钟,老舅忘记了寒冷,在心里暗暗发誓: 哼!等长大了,就不捡破烂!我要当老师,好好待学生!从此以后,老舅像变了个人,上课总是第一个进教室,听课也非常认真,下课除了上厕所之外就在教室复习功课。很快,老舅的学习成绩从倒数第二排到了前十名。后来,你老舅以他们班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还真的当上了中学老师,没干两年他又“下海”去了深圳,创办了一家企业管理培训公司。妈说起我老舅就像讲神话故事一样,我听着就努嘴。

为了满足妈的心愿,我到深圳去找到了老舅。

最初,老舅安排我在业务部上班,任务是每天翻开黄页打电话推销培训课程。可每次打通电话,听到的回答不是“我们不需要”“老总不在”,就是“老总在开会”“老总出差”,几天下来一个单也没签成。后来我连电话也不想打了——反正就算打通了课程也卖不出去,卖不出去就没有提成。我想找老舅另换一个工作。

老舅经常出差去讲课,已经出去两天了。业务部的张经理每天下午都要检查每个人的工作情况。张经理严厉地批评我怠工,并警告我说如果连续两个星期都没有业绩就要被淘汰。

看谁淘汰谁!我很想对张经理说老板是我老舅。老舅还会淘汰我?!

老舅出差回来,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问我工作情况。我说有几个意向客户,过几天可能就要谈成。其实我是骗他的,我一个客户都没有。老舅叫我把意向客户的电话号码给他,他帮我跟进。我随便抄了三个老总的电话给老舅,老舅拨通了电话……结果可想而知,老总们根本不需要课程。老舅严肃地对我说:“明天就到两个星期了,如果你再没有业绩就要被淘汰,这是制度!”

从老舅办公室出来,我脸色很不好。我想:老舅是吓我的。他怎么会淘汰我呢?

第二天,我又打了几通电话,仍然是被客户拒绝;再看到电话,我心里就有些恐惧,只好坐在那里盯着电话出神。后来开会,张经理宣布了淘汰人员的名单,其中有我。

我给妈打电话,告诉她老舅把我除名了。妈很生气,说她这就打电话给老舅。

晚上,老舅请我出去吃饭,还给了我一些钱,叫我明天自己出去找工作,不然会影响公司其他员工的积极性。

我的心全凉了,看来妈的电话也没有作用。

我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有一天下午,我在工业区大门外的十字路口被抓了。他们说我是“三无”人员,要罚款。我说我在老舅的公司上班,他们便打电话到老舅的公司,很快他就来把我领了出去。

从这以后,我就在老舅公司的宿舍里睡了吃,吃了睡,也不出去找工作了。

几天过后,老舅出差回来,听说我天天在宿舍蒙头睡大觉。他叫公司保安把我赶出了宿舍,只丢给我一叠报纸,还让保安给我说从今天起不准进宿舍半步,要睡觉就到顶楼的平台铺上报纸露宿。

从家里带来的钱快用光了,这可怎么办呢?我在平台上露宿了一个星期,全身臭味;下雨的时候只能蜷缩在楼梯间的旮旯里,样子比捡破烂的还要惨。我打电话对妈诉苦,但又不敢如实说老舅让我睡露台,只叫她往我卡里打点钱,说我想回家。

我取到钱时,老舅出差还没有回来。我收拾好东西,往火车站赶。

火车“哐当哐当”开动时,我看见老舅追了来。他边跑边挥着手,好像还有啥话要跟我说。

我看老舅的样子有点狼狈,便幸灾乐祸地在心里想:別了,老舅!你就等着挨我妈的骂吧!

王大举,曾用笔名“王枫”,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1985年开始小小说创作,并发表处女作《A的惊愕》;作品发表于《小说选刊》《川东文学》《少年作家报》《西部作文报》《少年百科知识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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