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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李挺锋

2012-04-29樊宝珠

文史月刊 2012年5期
关键词:垣曲县

樊宝珠

不用查字典,无需翻辞书,但凡喝过点墨水的人,都能随口说出“挺”、“锋”两字的一解:挺,挺身而出;锋,勇为前锋。远行已七年又几个月,我的老领导、良师益友李挺锋同志,生前正是这样一个名符其实的人。他,无论是在血雨腥风的战争年代,还是在波澜壮阔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无论是在“文革”劫难中邓小平复出雷厉风行地进行整顿的时候,还是在充满勃勃生机和无限活力的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总是挺身潮头,冲锋在前。

年少赴国难

李挺锋(1923-2004),原名李锡田,山西省平陆县盘南乡蒿店村人。同与他年龄相仿、又有上学条件或机会的人一样,他在读初小、高小时,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启蒙教育,逐渐懂得了一些古诗、词、文,诸如苏轼《留侯论》中“拔剑而起,挺身而斗”、孟郊《遣兴联句》中“慨慷丈夫志,可以耀锋芒”等等。“九一八”事变日军侵占了我东三省,“七七”事变日本发动了全面的侵华战争,使中国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面对山河破碎、亡国灭种的巨大民族危机,他义愤填膺,热血沸腾,决心以身许国,抗日救亡,遂改名李挺锋。1939年,年仅16岁的李挺锋,加入共产党,参加革命工作,在中条地委机关和晋豫区党委党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后,任晋豫区党委机关指导员。

1941年5月日军发动的以垣曲县为中心的中条山战役以18万国民党军溃败而结束后,垣曲县的政治斗争形势非常复杂,存在着国民党、阎锡山、日伪政权和我党地下县委及其领导下的一批坚贞不屈、坚持斗争的共产党员,“赤”、“白”对抗,斗争极其尖锐。晋豫区党委果断决定开辟垣曲县作为抗日根据地。在抗日战争相持阶段最艰苦的1942年,继派王铭三任垣曲县委书记之后,又派李挺锋任垣曲县农会主任,加强垣曲县抗日斗争工作的领导。

反“六十斤”斗争

出生于垣曲县望仙村,和李挺锋同年入党并参加工作,后任省民政厅副厅长(离休后按正厅级待遇)的王靖华同志,曾对我说过1942年冬他头一次见到李挺锋时的印象:“哎呀,从头到脚可以形容为一个字:土。头扎旧毛巾,身穿土布棉衣,腰系土布腰带,脚穿土布鞋。”说到这里他笑了:“棉袄还是斜襟的,妇女们穿的那种。简单点说吧,挺锋当时的模样真像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如果没人介绍,你还真看不出他是县农会主任。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中站住脚,扎下根,打击敌人,壮大自己。”事实也正是这样。据新编《垣曲县志》载,“12月(1942年),县农会筹备委员会主任李挺锋一行三人,到历山马马渠发动群众进行反维持斗争”,处决了效忠日军、残害百姓的伪村长,并建立了抗日村政权、村农会,使历山成为垣曲县的抗日根据地。此举,威震全县城乡,声慑大小汉奸。县志又说:“同月下旬,在历山成立垣曲县农会,李挺锋任主任。”为了便于研究开展全县工作,不久,李挺锋移住距县委书记王铭三、县长张培民的住地望仙村较近的苇园沟。在他们的领导下,又相继建立了扶圣、后河、近佛、民兴村等抗日根据地。此后,各区、村也先后成立了农会。李挺锋带领全县各级农会干部,按照县委的统一部署,深入群众,了解情况,发展农会会员,开展抗日斗争,反奸除霸,减租清债。

中条山战役后,日军盘踞垣曲达四年又三个月。阎锡山委派的县长侯中和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到外流浪。为拼凑人马,“侯政府”横征暴敛,规定凡愿跟随者,每人每月发粮60斤,哪里出人,“粮随人出”。“侯政府”先后招降纳叛千余人,人们统称此类人为“六十斤”。这些人光吃粮,不抗日,专反共,群众深受其害,甚至有逼死人命案发生。时有丰村颜德彰愤著《六十斤传》,予以辛辣讽刺,严厉鞭笞。加之,1943年8月垣曲遭受蝗灾,“飞蝗遮日,落地禾尽”,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在此情况下,李挺锋带领全县各级农会干部,发动农民投入反“六十斤”斗争。按抗日县政府的规定,勒令凡吃60斤者一律退出,颗粒不能少,一般人主动自首、退出,从宽处理;有罪恶者,逮捕法办。当时全县77个行政村,即有71个行政村掀起清算“六十斤”斗争高潮,反“六十斤”斗争取得彻底胜利。

围困日伪据点

1945年初,党中央指示:“削弱敌寇,发展我军,缩小沦陷区,扩大解放区,实行局部反攻,向一切被占领而又可能攻克的地方,发动广泛的进攻。”此前一年,垣曲县委就发动群众,采取各种措施,“挤”走前坪和刘村牛家庙、硖口村白崖据点的伪军和日军。现在看到中央的指示,抗日热情空前高涨,抗日必胜的信念更加坚定。当即决定:对敌占区发动政治攻势,围困位于黄河湾度至阳城、沁水一带交通要道上的同善镇日伪据点。根据县领导的分工,李挺锋带领李继唐等同志,挺进距日军炮楼仅二三里的同善镇大石崖村,开展反“维持”斗争。他们召开各种小型会议,讲抗日战争的大好形势,解除群众思想顾虑;建立抗日村政权,发展民兵,搜集枪弹,打造石雷,积极主动、机动灵活地打击敌人;动员群众坚壁清野,不给敌据点送粮、送水、送柴,断绝敌人生活必需物资的来源;做伪军家属的工作,让他(她)们劝其当伪军的儿子或丈夫认清形势,尽快投诚。当时,在距离敌据点如此近的村庄工作,还是要冒生命危险的。一天正吃早饭时,日军突然包围了大石崖村,挨门逐户搜查八路军,房东狄进武急中生智,把李挺锋他们藏于院墙夹道里,外面堆积遮盖上玉米秸秆,才使他们脱离了险境。正是在像狄进武这样无私无畏的广大群众的大力支援下,县独立营、各区区干队和各村民兵频频出击,屡屡挫敌,终于逼使同善据点的日军,于6月2日晨,自焚炮楼,狼狈南窜。

政治攻城

日本投降后,阎锡山垣曲县长侯中和与日伪知事张静心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将所部合编为“东条游击纵队”,侯任司令,张为副司令,盘踞县城及周边地区,继续反共,祸害百姓。然而,他们没能嚣张几天。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14天后的8月29日,我军即解放了垣曲县城(此城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三次,这为第一次解放),生擒侯、张二司令及其手下喽罗1000余人。9月1日,县委和县政府在县城召开了庆祝胜利大会。并公审处决了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侯、张二犯。

随后,县委召开扩大会议,决定在全县开展反奸反霸、诉苦复仇运动。当时,垣曲县地主(在日军侵占时期,又多投降了敌人,当了汉奸)占有土地之多、盘剥之重,令人吃惊。以城内“地主巷”(群众对姚家巷的称呼)的姚干臣为例,他占有土地10顷以上,每亩每年收租八九斗。他还开了个放债字号——和尚泰,有时放债一元月收小麦三升。尤其使欠债户谈债色变的是“瞌睡账”,即把钱放出去以后,不催不讨,等到欠债户还不起的时候,突然利加利一清算,夺走欠债户的所有房产、土地。使欠债户好像一觉“瞌睡”醒来,发现自己已是“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了。群众中流传着一句口头语:“不欠和尚泰,就是活神仙。”那时城内800多户人家,就有像姚干臣这样肆意剥削群众的大大小小的地主100多户。因此,广大群众对县委扩大会议的决定拥护之热烈令人动容,而地主、汉奸反抗之激烈使人惊心。

据县志载:“民国35年(1946)3月28日,三区谭家等7个村300多群众到城关找姚鹤生、许泽三等地主、汉奸诉苦复仇。姚、许等纠集城关附近5个村的地主、富农、顽伪分子关麟趾、王新恒、崔鸣恒等及受骗群众近600人,将进城农民包围。”并强迫所有饭铺不准卖饭给进城找他们算账的农民,扬言要饿死困死这些农民,反动气焰非常嚣张。针对这种情况,李挺锋根据县委指示,由县农会连夜给各区发出通知,号召农民于次日进城,支援日前进城向地主、汉奸诉苦算账的农民。次日黎明,李挺锋和县农会的干部分头接待、集中从四面八方涌进城内的农民。接着召开了5000余人参加的斗争地主姚鹤生(日军侵占时期曾任伪建设科长)等人的大会,晚上由各村剧团演出揭露地主、恶霸、汉奸、特务罪行的戏剧。就这样,连续4天4夜,白天开斗争会,夜晚演戏。最后,在广大群众的强烈要求下,政府依法逮捕惩办了姚鹤生等人,摧垮了垣曲城这座封建堡垒。群众常把这次联合大斗争与前一年8月下旬解放垣曲县城的军事进攻相提并论,称之为“政治攻城”。同年8月7日《新华日报》(太岳版)发表了金沙、朱襄就此事写的长篇通讯,并配发了评论《向垣曲群众学习》,号召广大军民“学习垣曲群众团结的精神,斗争的勇气,气魄的雄壮”。

生死关头

1946年夏,蒋介石不顾全国人民“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正义呼声和强烈要求,悍然撕毁和平协定,秘密下令向各解放区大举进攻。中条山战役后逃往河南渑池县的原国民党中条山游击队独立支队刘汉三残部百余人,遂变身垣曲保安支队,偷渡黄河,潜入五福涧一带,于5月25、26日,连续3次袭击在抗战中屡立战功的二区民兵。并于27日晨,敌将俘获之民兵及五福涧村农会主任王丛林用铁丝穿过手心,每5人捆作一串,押往阳上庄黄河岸边的悬崖上,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让你们到黄河里去大翻身吧!”喊叫完便拉过一串推到悬崖边,先用枪将最靠边的人打死,使其掉下崖去,然后连拽带推地将其余4人投入黄河。就这样,敌人惨绝人寰地将被他们捆作一串一串的民兵推入浪涛滚滚的黄河之中。除8人侥幸逃出外,其余36人皆丧身黄河。为此,《新华日报》(太岳版)发表社论《抗议五福涧屠杀民兵大惨案》。社论义正辞严地指出:“我们向国民党反动派提出严重的抗议和警告,你们如果想以特务惯行的逆流来扑灭人民斗争的烈火,那就完全错打了算盘。你们屠杀愈残,血海愈深,反抗力量亦愈大。”事实正如社论所指出的,五福涧惨案,激起了全县人民的极大愤慨。在中共垣曲县委领导下,以县独立营为主力,全县民兵积极参加,向活动在五福涧一带的国民党武装特务刘汉三部发动拼死进攻。同时,县委决定并成立了河防工作委员会,任命一贯勇于担当艰险任务的李挺锋为主任,加强宣传工作,广泛、深入地发动群众,勇敢地揭露、斗争国民党特务及反动地主分子。经过军事进攻和政治攻势,终于夺回了被敌人占领的主要村庄和黄河渡口。

在这场残酷的斗争中,李挺锋曾身陷绝境。此事,抗战时加入共产党并参加工作、曾任政协垣曲县首届委员会主席的刘彦彬同志,在《李挺锋两次脱险》一文中有较详细的记述。所谓“两次脱险”,头一次,就是上述狄进武把住在他家的李挺锋等三人藏在院墙夹道里,躲过日军的搜查;第二次,就是这次绝处逢生。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第二次脱险的记述中,有关时间和李挺锋时任职务的称谓上,与县志和王靖华《岁月回眸》中的记载略有不同,而刘彦彬已因病去世,无法订正。因此,在引用刘彦彬关于李挺锋第二次脱险的记述时,只能在说到有关问题后,注明地方志和王靖华《岁月回眸》中的记载。此外,还想顺便说几句似乎是题外的但又很想说的话:刘彦彬病逝前写的《李挺锋两次脱险》一文,是非常注重革命友谊的王靖华,为便于我写这篇文章,又是打电话,又是写信,请他的忘年交高中民同志寻找复印寄来的。为此,谨向他们二位深致谢忱。

下面即为刘彦彬记述李挺锋第二次脱险的原文:

1946年6月(县志和王靖华《岁月回眸》记载为5月)安窝五福涧惨案发生后,为了稳定群众情绪,县委派当时任河防指挥部总指挥(县志和王靖华《岁月回眸》记载为河防工作委员会主任)的李挺锋同志带领农会四区委(据王靖华回忆,当时还没有四区,实际为一区)和县公安局赵育才、赵恒玉、王林等一行六人奔赴原土坪村,住在后坪庄(位于黄河岸边)李端民家里,不幸消息走露,第二天拂晓国民党土匪队伍刘汉三部突然从安窝出动,经陡坡羊皮岭转到后山前沟岭上包围了原土坪村后坪庄。李挺锋同志听到枪声立即起床,但敌人已堵住了窑口,冲出去的四个同志当场就牺牲了三个,他和赵恒玉躲进窑内小拐窑里。穷凶极恶的敌人先是往窑里扔手榴弹、打枪,然后敌人进了窑洞,用刺刀乱刺,因窑内黑,加之手榴弹烟雾大,敌人看不清,刺刀刺中李挺锋的腿部,他咬紧牙关不吭不动。他决心同敌人战斗到底,就把随身携带的文件藏在小拐窑内,用手枪向敌人射击,但仅有三发子弹,全是哑弹,他和赵恒玉不幸落入魔掌。敌人把他俩拉到大门口,赵恒玉趁敌人围住李挺锋搜身之际,瞅敌人不防,朝西边的一条羊肠小道飞跑而去。敌人发现后边追边射击,但由于山路弯曲,赵恒玉用力飞跑终于脱离了危险。在敌人追击赵恒玉同志之时李挺锋同志出其不意推开身边的敌人,一个箭步奔向崖边,飞身从高崖上跳了下去。由于沟深崖高,敌人以为李必死无疑,加之我独立营闻讯赶来打击敌人,这股土匪慌乱地撤离了原土坪村。到了中午时分,摔断胳膊不省人事的李挺锋同志被群众发现,从崖下深沟内救了上来。党组织派人将李挺锋同志转移到西塬马村(县委驻地)休养治疗。有人开玩笑说:“他命大。”他却说:“党的工作需要我活着。”

读罢此文,我不禁想起了狼牙山五壮士。1941年秋,晋察冀军区战士马宝玉等五人,在牵制日本侵略军的战斗中,在弹尽路绝的情况下,宁死不屈,纵身跳下悬崖。四年后,李挺锋在与国民党刘汉三特务部队的战斗中,在腿部负伤、仅有三发子弹还都是哑弹的情况下,以宁愿粉身碎骨、誓不当俘虏的决心,奋力推开正围着他搜身的敌人,“一个箭步奔向崖边,飞身从高崖上跳了下去”。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李挺锋舍生取义的行动,真可谓狼牙山五壮士壮举的续篇。

外行变内行

前引刘彦彬回忆文章中说,李挺锋被救治苏醒后,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党的工作需要我活着。”就我后来与他相识相交多年的了解,这不是套话、官话,而是经历了九死一生后的心里话,是要为党和人民的事业更加拼命工作的誓言,“党的工作需要”是他此前此后一生遵循的行动准则。

1950年,经当时的政务院批准,建设太原重型机器厂,并于当年10月4日动工建设。太重是新中国成立后我国自行设计和建设的第一座重型机器厂,中央和省委都非常重视,省委曾选调了包括地、县委书记在内的100多名干部到太重工作,其中就有李挺锋。之前,他任运城团地委书记期间,虽然也到工业企业搞过调研,但这与亲自到一个大型工业企业工作毕竟不同。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着的是新的征程,新的起点,必须以新的精神面貌,尽快熟悉新的工作。为了解李挺锋在太重厂工作的详细情况,去年秋季的一天,我访问了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孙祥炎同志。他曾在太重厂(现为太原重型机械集团有限公司)工作了32年,担任过厂党委副书记。他怀着对老领导深厚的感情,一开口就赞叹道:“李挺锋可真是个好人,好领导啊!我俩都是1952年到太重厂的,我是从重工业部干部学校分配去的,他是从老干部中选调来的。太重厂是边建设边生产,建厂首先要清理场地。那时太原解放不久,场地碉堡林立,战壕纵横,荒草丛生,垃圾遍地,很难清理,常常是全厂上下一起干,而每次清理,李挺锋总是带领我们一伙年轻人抢着驾辕。”“驾辕?”我有些疑惑不解,孙祥炎同志笑着说:“那时大卡车少,每次清理场地时大车、平车一起上,我们就抢着拉车,挺费劲,是个苦活。”孙祥炎同志喝了口水,接着说:“李挺锋调来时,还不到30岁,是年轻的老革命,又是‘官,但他没有一点官架子。他牢记和践行着‘两个务必,谦虚谨慎,艰苦奋斗。他经常深入车间,深入班组,深入火热的生产第一线,向工人学习,向管理人员学习,向工程技术人员学习,逐渐由外行变成内行。他在太重厂工作10年,职务屡有变更,由厂团委书记而党委宣传部长、副书记、书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成为太重厂全面工作的“驾辕”者。他坚持民主集中制,坚持群众路线,坚持德才兼备的用人原则。他善于抓典型,以点带面,推动工作。经过不懈的拼搏,终于实现了建厂、生产两不误、双胜利,为后来太重集团有限公司的辉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关键时刻

孙祥炎同志的一席话,说明经过在太重厂十年的边学边干,李挺锋这位抗战时期的县农会主任已锻炼成一个对现代化大型工业企业驾轻就熟的领导者。也许正因此,后来他任太原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仅仅年余时间,就调任245厂党委书记。

245厂是中央的部属厂,厂级领导皆由部党组考查任命。李挺锋到任的头两年,生产、科研任务都完成得很好,也没发生什么事故。后来,“文革”爆发,“左”风肆虐,厂里各方面的工作就像人们所说的“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特别是1972年4月4日和1973年1月28日,在几个月的时间内,连续发生两次事故,后一次事故,竟造成死九人、伤多人的严重损失。这无疑震惊了部领导。据说,当时部领导很纳闷:李挺锋是怎么搞的?他是经过战争年代考验的,政治上、业务上都很强的老同志,为什么把245厂搞成这个样子?难道他也被“造反派”打倒了么?当即决定:立即派人去调查。

其实,随着1967年1月上海夺权风暴的迅速蔓延,李挺锋和全国绝大多数各级领导干部一样,早已莫名其妙、不可思议地被“造反派”打成“走资派”、“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被夺权,被批斗,被打倒,再踏上不知多少只脚。经过翻来覆去、没完没了的审查,这个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为民族和人民的解放事业舍生忘死、出生入死、九死一生、死而复生地拼命奋斗的人,终于“被解放”,被结合到厂革委会。但不到一年,1971年10月他被调到远离太原的104厂任党委第二书记。来调查的人将这些情况汇报后,部里于1973年4月再次任命李挺锋为245厂党委书记。

李挺锋重回245厂后,根据邓小平同志关于大力进行整顿的指示精神,首先发动全厂职工查找分析连续发生事故的根本原因,重新进行了安全生产对245厂具有特殊重要性的教育,消除了“两怕”思想,即领导干部中存在着的不敢大胆抓生产,怕给自己戴上“以生产压革命”帽子的错误思想,和专职技术安全干部中存在着的不敢严格执行安全制度,怕给自己戴上对工人实行“管、卡、压”帽子的错误思想。在此基础上,健全了安全生产群管网,坚持了群众性的每周一次安全活动日和节假日安全大检查制度,开展了安全生产流动红旗竞赛,加强了经常性的安全教育,严格了安全管理,保证了生产、科研的顺利进行。

锅台边的一番话

1975年春节前夕,主持《太原日报》工作的王士元约我晚上一起去看望李挺锋。士元是垣曲县人,抗战时期就和长期在垣曲县工作的李挺锋相识,他们是老朋友了。在这以前我与李挺锋虽缘悭一面,但从与像士元这样熟悉他的人们的交谈中,从报纸上有关他负责的单位工作、生产的报道中,对他人品操守之高尚、工作成绩之卓著,特别是战争年代舍生取义之壮举,耳有所闻,心怀敬佩。所以,便欣然一同前往。

到了李挺锋宿舍,他忙从卧室迎了出来,借着楼道的灯光,士元给他介绍我时,他竟先说出我的姓名。士元说:“你们原来认识?”他说:“不,是猜的,你们现在不是一起搭班子吗?其实,你俩在《山西日报》工作时,我就看过二位合作写的稿子,就知道老樊的大名。”我急忙说:“哎呀,李书记,你太客气了,太抬举我了。要说名气,我是个无籍籍名的人,你可是声名藉甚啊。”说笑间,他从卧室搬出一木制长条凳子,放进厨房,让我们进去坐。我当时想,可能是“造反派”夺权后,把他从宽敞的宿舍赶到这逼窄的没有客厅的地方,晚上来了客人,不便让进卧室,只好请到厨房坐。后听曾任245厂副厂长的李华同志说,李挺锋自调到他们厂,就和普通职工一样,全家男女老少挤住在一间半宿舍里。可见其自律之严。

还是说那晚看望李挺锋的事吧。时间既是春节前夕,自然气候当然是数九寒天,不过,我们三人坐在一条板凳上,趴在尚有余热的锅台边,吸着可能是那时能买到的最好的香烟——牡丹牌香烟,倍感温暖、惬意。只是那时的政治气候云谲波诡,令人不寒而栗。所以,我们不是说过年的话,而是打听有什么消息;不是轻轻松松地谈天说地,而是“位卑未敢忘忧国”:“文革”已折腾了七八年,以后还要每隔七八年来一次,长此以往,国将不堪,民又何堪?!

忧是缘于爱,并非气馁。那晚,李挺锋说了一番令我等听者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话:“关键在于人心向背,正所谓‘国之命,在人心。参加淮海战役的解放军总兵力不到60万,提供后勤支援的老百姓就达590万。所以,陈毅曾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老百姓用独轮车推出来的。现在三点水(指江青)一伙丧心病狂、倒行逆施、祸国殃民、民心尽失,我看他们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我们既以身许国,当以‘蚕死炬灰自励。不论政治气候如何变幻莫测,我们必须想方设法搞好工作,搞好生产,为国分忧。”

果如其言,不久即传来245厂想方设法搞好生产的喜讯。原来“文革”越到后期,工人们越看清了这场浩劫于国于民的严重危害,越厌恶那种“大批促大干”的做法,越不愿学习那些文痞们的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文章。有些工人开口一个二级工,闭口一个三十八(元),而那时一切都要突出政治,又不可能真正实行“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有些工人“八小时内混着干,八小时外流大汗”,流大汗干什么?一心经营“小家庭”:“沙发、立柜、钢丝床,种地、喂鸡、养奶羊。”有些班组在学习时,往往是“一人读,大家听,出出进进人不停,看报、打盹、织毛线,低声细语谈‘新闻。”据此,厂党委发动和组织全厂职工开展了一场“怎样做主人”的大讨论。其结果,除当时必须说的“官话”外,实际上是引导职工以全厂13名“铁人”式的劳动模范和103个先进班组、550名先进生产者为榜样,为社会主义建设勇挑千斤担,学习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从而,掀起了先进更先进、中间猛加劲、后进变先进的社会主义生产竞赛热潮。

一部运转不停的机器

1977年2月,李挺锋调任中共太原市委副书记,分管工业。这时已粉碎“四人帮”几个月了。他经常深入基层,了解遭受“文革”劫难后工矿企业的生产状况,并和大家一起商讨面对现实、迎难而上的措施。之后,他征得市委的同意,带领工业口和大型厂矿的负责同志,并要我也参加,先后到南京、常州、无锡、苏州和上海参观学习,走一路,听一路,看一路,想一路,议一路。在参观学习结束时的座谈会上,李挺锋在听取大家的发言后大发感慨:“此行,我和大家的感受一样,看人家,想自己,我们落后了,大大地落后了。但是,承认落后,绝不甘于落后,我们必须清除‘左的影响,消除派性干扰,通力合作,奋起直追。”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把全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的战略决策,令李挺锋振奋不已。他像一部加满了油、拧紧了扣的机器,运转不停,全力协助先后担任市委第一书记的王绣锦、李修仁在开展真理标准问题讨论补课、落实党的各项政策、平反冤假错案的同时,在工业企业大力推行各种形式的责任制,实行责、权、利紧密结合的企业管理制度。这对于克服企业中普遍存在的平均主义、吃“大锅饭”等现象,调动企业和职工的积极性,提高企业的管理水平和生产水平,激发企业的活力,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任职时间最短,办实事最多

李挺锋是个实事求是、讲真话的人,而这样的人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李挺锋也未能例外。

1983年夏,正当李挺锋醉心于工业企业的改革之际,他被调离太原市委,任命为省总工会党组书记,随后在全省工会代表大会上,当选为省总工会主席。1985年1月调任省顾委委员。这就是说,他在省总工会仅仅工作了一年半时间。任职时间如此短暂,能办成什么事,他又办了哪些事?我曾与曾任省总工会副主席、政协山西省五届委员会常委的郭长夫和《山西工人报》首任总编辑党渌详谈过一次,还请继党渌之后任《山西工人报》总编辑、我的老朋友王震华写了份书面材料。而无论是当面所说还是材料里写的,都如数家珍地一一列举出李挺锋在短暂的任职期间,和党组一班人带领省总工会全体同志所做的种种好事、实事——

开展“整组建家”活动。李挺锋任省总工会主席时,全国工会系统正在贯彻落实中央领导同志于1983年3月14日作的关于加强基层工会工作,提高工会工作水平,为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做贡献的指示精神,和全国总工会据此作出的《整顿基层工会组织,开展建设“职工之家”活动》的决定。值此良机,他和党组其他同志立即分头深入全省各地(市)、县和大中型企业调查研究,全面了解基层工会的情况。紧接着,在长治王庄煤矿召开了全省县、市工会主席会议,具体部署了“整组建家”工作,使“整组建家”活动在全省全面展开。1984年在万荣县召开了有全省各县、市工会主席和临汾、运城地区各县县委书记参加的声势浩大的现场会议,总结全省“整组建家”活动工作,推广万荣县“整组建家”经验。从而,把全省工会工作推向新的阶段。

创办《山西工人报》。经省总工会党组研究同意,选调来总编辑,组建起编委班子。省总工会为其筹集了20万元开办费,挤出十多间办公室。编委会采取公开考试的办法,录用了一批编采人员。就这样,全省广大职工盼望已久的《山西工人报》即于1984年3月10日创刊了。20多年来,《山西工人报》秉持“多方面地为职工服务,为多方面的职工服务;为工会工作服务,为职工群众服务;导引工运,推动创新”的宗旨,越办越好,越来越为广大职工喜闻乐见。因此,报纸由原来的4开周2刊、发行量1.4万份,发展到现在的对开日报(周三、周日为8版),发行量达7. 3万份,成为连续11年的山西省一级报纸。

为各级工会更好地参政议政、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创造条件。李挺锋积极主张各级工会负责人参加同级人大和政协常委班子,积极促成省总工会和省委组织部联合作出县工会主席进县委(委员)和人大常委会班子、县工会副主席进政协(委员)班子的决定,并认真检查落实。

解疑破难,啃硬骨头。晋祠工人疗养院,是省总工会的事业单位,主要是为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提供疗养服务的设施,“文革”中被北京军区某部占用。1973年省总工会工作恢复正常运转后,某部一直拒绝归还。李挺锋和党组同志在领导新建奇村工人疗养院、帮助全省市、县全面铺开职工文化宫和俱乐部建设工程的同时,亲自或请副主席们出面,反复与某部沟通、协商,一再说明晋祠工人疗养院姓“工”,终于将这个工人疗养院要了回来,保障了工会的合法权益。

……

在结束和我的谈话时,郭长夫这位从1952年就调到省总工会工作的工运老兵不无感慨地说:“李挺锋是省总工会任职时间最短、办实事最多的主席。”

正因此,人们至今还在深深地怀念着他。前些时就看到了一篇署名燃忆的文章,题目为《短暂的任职 深刻的记忆——李挺锋工会工作纪事》。此文将李挺锋在省总工会工作期间带领大家办的事条分缕析地归纳为“十件好事”。文章最后深情地写道:“……李主席虽然在省总工会工作了仅一年半时间,但他为全省的工运事业和工会工作做出了重大的贡献。特别是他那种对党、对社会主义事业的无限忠诚,对工会工作和广大职工的无比热爱,为动员、鼓舞、团结全省工人阶级投入四化建设而殚精竭虑、无私奉献、勇于进取的精神和高贵品格,至今为广大工会干部所效法、所称颂。他为全省工会工作所做的‘十件好事,将永远载入山西工人运动史册。”就其一生的经历和业绩来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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