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县方言重叠形容词AA式初探

摘要：山西夏县方言的重叠式形容词AA式，其构成形式多样，语义较为丰富，语用上也有自己独特的功能。

关键词：夏县方言重叠形容词

山西夏县方言中，重叠式形容词AA式构成形式多样，基式不仅有单音节形容词，还有名词；重叠后词性可以是形容词，还可以是名词性的以及动词性的；重叠式形容词AA式语义丰富，可以表示程度、特指、生动等；语用上也有自己独特的功能。

一、重叠形容词AA式的构成形式

A.美美长长断断温温

凉凉高高新新照照

直直弯弯亮亮低低

B.甜甜红红好好假假

空空憨憨肥肥瘦瘦

C.面面沙沙肉肉水水

D.紧紧松松熟熟重重

E.臭臭倒倒怪怪坏坏

旧旧烂烂歪歪脏脏

A基式是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后仍是形容词性的。B基式是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后是名词性的。C名词重叠后，词性转化为形容词，多是表感知。D形容词重叠后词性转为动词性的。E表贬义的形容词，在夏县方言中也可重叠。

二、重叠形容词AA式的语义特点

（一）表示程度的变化

形容词可用来表示事物和动作行为等的各种各样的性状，如表示色度、深度、长度、亮度、硬度、速度等性状，这些性状都具有一定的程度性，而这些程度性在词本身的外在形式上，没有任何量的标记，是隐性的，如“白、慢、大”等；重叠后的形容词可表示这种度量，即重叠后表示程度的高低，表现为一种显性的量，如“白白的、大大的”等，实现了使隐性量向显性量的转变，从而表达量或程度的变化。

有时“AA”式表示“程度加深”，还指形容词本身属性表现的感觉、知觉的鲜明或生动的程度的加深，加深的程度是恰到好处。比如颜色类的形容词，“黑黑”比“黑”带有了适中的意义；有些则在适中上有所加强，比如表示性质的形容词，“远远”比“远”的意义就有所加强。

（二）表示特指意义

朱德熙指出，重叠式表示“爱抚”“亲热”的感情色彩，因此“坏字眼”很少重叠，所以，像“累、疼、脏、破、老、野”这类词由于表示消极的属性，在普通话中很少重叠为AA式，如“老老”“脏脏”“坏坏”“烂烂”等，但在夏县方言中这类词却有重叠，重叠后特指具有这类性质的事物。

（三）表生动，具有描写作用

夏县方言AA式中的形容词多表示某种具体或比较具体的感觉或知觉，重叠后形象地说出自己对于客观事物的某个属性的感觉或知觉，使听话人对这个事物“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临其境”。如：

（1）之箱麻藤喔质量是好咦，兀箱喔是烂咦。（说明性质）这箱麻花的质量是好的，那箱质量不好。

（2）之箱麻藤喔质量是好好咦，兀箱喔是烂烂咦。（有点儿不满意）这箱麻花的质量是好的，那箱质量不好。

当说话人意图表示描摹、展示生动性的时候，往往会选择重叠式，重叠式具有生动性。

（四）形容词重叠后词性转变

1.形容词性语素重叠构成名词

基式是形容词语素，重叠式是名词。一些单音节形容词在AA式重叠以后改变词性，变成名词。

1）表示特定的事物

这类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后构成的名词，都表示特定的事物，可以指特定人，即用某种人的特征来代表这种人。如：

（3）你真真是外憨憨，做事一点都不活泛。你真是个傻子，头脑一点都不灵活。

（4）喔怂人是外尖尖，就知道拍领导马屁。那人有小聪明，喜欢拍马屁。

（5）你之拐拐，黄鼠狼给家拜年不安好心。你这歪心眼不安好心。

（6）之年喔甜甜水大不甜。今年的甘蔗汁多但不甜。

（7）碗上有个豁豁。碗上有个豁口。

例（3）的“憨憨”指傻子，例（4）的“尖尖”指聪明的人或各方面都好的人；例（5）的“拐拐”指心眼不好使的人；有时形容词重叠式AA是可指物，例（6）的“甜甜”是植物，指鲜玉米秸、高粱秸的有甜味的芯或甘蔗；例（7）的“豁豁”除了指有兔唇的人，还指不完整的有缺口的东西。

2）表示名词的意义

夏县方言中这类单音节形容词的重叠形式还可以表示名词的意义，相当于普通话中的“A的”的式的“的字短语”。如：

（8）之是熟熟，喔是生生，吃之不要吃喔。这个是熟的，那个是生的，吃这个，不要吃那个。

（9）给我拿外一个好好，我不要这外烂烂。给我拿那个好的，我不要那个不好的。

“熟熟”是“熟的东西”，“生生”就是“生的东西”；“好好”指“好的东西”，“烂烂”就是“烂的东西”；“秕秕”指“秕的颗粒”。这种说法一般在对举中用。

夏县方言中绝大多数单音节形容词都可以构成这样的“的字短语”，这个规律也适用于绝大多数单音节形容词的重叠形式。

2.形容词性语素重叠后构成动词

明明：天再明明恰再出门。

黑黑：天再黑黑恰再收摊。

虚虚：把馍虚虚再上笼蒸，蒸哈馍又虚又大。

软软：等柿子软软再吃。

红红：等桃红红吃起里就不酸啦。

这种类型的词还有：“硬硬、绿绿”等，重叠后表示程度进一步加深。

3.A是其它词类，重叠以后变成形容词

（10）这货吃得真肉了。这个家伙吃得很胖。

（11）伢喔娃吃得肉肉的，真真喜相。这孩子吃的很胖，真让人喜欢。

（12）则来他喔腿停兀达不动哟?怎么他的腿僵在那儿不动了？

（13）娃坐兀达停停咦，真真乖。这孩子坐得很安稳，真乖。

“肉”本身是名词重叠后用作形容词，表示肥胖，脂肪多。有时用于昵称，表示喜爱。“停”本身为动词，表示僵直，不灵活。重叠以后变成形容词，表示安静，不吵闹，不乱动。

三、重叠形容词AA式的句法功能

形容词重叠AA式在句中主要充当谓语、定语、补语和状语，还可以在句子中充当主语、宾语。

（一）作主语

（14）之块绿绿布不好看，红红咦好看。这块绿颜色的不不好看，红颜色的好看。

（15）面面苹果不好吃，硬硬咦好吃。苹果发面的不好吃，脆的好吃。

（二）作谓语

单音节形容词A重叠为重叠式AA，作谓语时，后面不能带补语，而是分开进行表述。做谓语时不能带表程度的状语和补语。如：

（16）伢窝屋条件好，院大大，屋宽宽，多美。那人家里经济条件不错，院子挺大，屋子也挺宽敞，多好呀。

（17）搁搁硬柿就软软呀。再放几天，硬柿子就变软了。

少数单音节名词重叠后可用作形容词，它在句子中常作谓语。如：

（18）小娃见风就长，这仫有几天就肉肉咦。婴儿见风就长，没几天句吃得胖嘟嘟的。

（19）红星苹果搁搁就面面呀，仫牙老婆都能咬动。红星苹果放一段时间就发面了，娘家大的人也能咬动。

（三）作宾语

（20）不要喔个太低的，要高高。不要那个低处的，要那个高处的。

（21）挑好好吃，坏坏不要啦。挑好的吃，不好的别吃了。

（四）作定语

夏县方言中单音节形容词A重叠为AA后可直接与中心词组合作定语，修饰语与中心词之间不加结构助词“的”。如：

（22）老婆婆都爱吃肥肥肉，吃到嘴合头吸溜软。老太婆都喜欢吃肥肉，吃到嘴里软软的。

（23）这憨憨娃，你爹打你来都不知道赶紧跑。这傻孩子，你爸爸揍都不知道赶紧跑。

例（22）、（23）中的重叠式AA“肥肥”和“憨憨”修饰限制名词“肉”和“娃”。这类形容词性名词修饰名词时，中间不加结构助词“的”，AA直接与另一名词组合。

（五）作状语

作状语时，重叠AA式后不跟结构助词“地”。

（24）你照照前头走，就能看着小卖部啦。你照直往前走，就看见小卖部了。

（25）这面包车可可能坐六个人。面包车正好做六个人。

（六）作补语

（26）这红星苹果吃到嘴合头面面的，仫牙老婆最爱吃呀。红星苹果吃起来发面，没牙的老太婆最爱吃。

（27）说得好好的五点开会来，则个之敢还仫人里来。说好五点开会，怎么现在还没人来。

少数可作形容词用的单音节名词，重叠为AA式后，词性改变，只能作形容词，且后面必须跟它在句子中常作谓语和补语。如：

（28）果搁时间长喽吃上去面面咦。苹果放时间长了，吃着口感有些面。

（29）这小胳膊腿摸上去肉肉咦。小胳膊、小腿摸上去肉还挺多的。

例（28）、（29）中，重叠式 “面面”和“肉肉”实际是名词重叠后词性变为形容词，在句中补充说明“吃”和“摸”做补语。

（本文是山西大同大学博士科研启动项目成果。）

参考文献：

[1]侯精一，温端政.山西方言研究[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

[2]侯精一，温端政.山西方言调查研究报告[M].太原：山西高校联

合出版社，1993.

[3]侯精一.现代晋语的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4]华玉明.汉语重叠研究[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

[5]朱德熙.现代汉语形容词研究[A].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6]朱德熙.现代汉语语法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解超迪山西大同大学文史学院037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