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颦眉独坐水窗下 泪滴罗衣暗断肠

2012-04-29黄蓓瞿明刚

群文天地 2012年8期
关键词:需要层次理论朱淑真马斯洛

黄蓓 瞿明刚

摘要:朱淑真由于失去恋人、所嫁非偶等原因,作品多含断肠之情。“断肠诗词”处处蕴含着时间悲情、空间悲情、生命悲情。但是,朱淑真也通过种种手段对自身的悲感做了消解,那就是作诗销魂,借酒消愁,长夜独唱,赏花离愁。

关键词:朱淑真;悲感;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

宋代女作家朱淑真与李清照齐名,历史上总是“李朱”并称,如“赵宋词女,李朱名家”①,“宋代闺秀,淑真、易安并称隽才,同被奇谤”,朱淑真“其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冢之可吊,并其诗为父母一火焚之”②。魏仲恭以为“其清新婉丽,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同情她一生的遭遇,遂辑集朱淑真诗作,名曰《断肠集》,据统计,含有“断肠”二字的诗就有11首,词1首,蕴涵断肠之意的就更多了,可以说,悲感是朱淑真创作的基本特征。

一、悲情的构成因素

翻阅朱淑真的诗词,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一幅血与泪,悲与怨交织的断肠图。魏仲恭评其诗曰:“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断肠诗集序》),抓住了朱淑真诗词多感、多情、多思的特点。“断肠”二字既是她诗集和词集的名称,又是其情思的精髓。朱淑真好用情语、悲语,仅“愁”字就用了80处,“恨”约20处,“断肠”12处。在时间、空间、生命的感叹上处处渗透着悲感。

(一)怕黄昏后到黄昏——时间悲情

瞿明刚认为“中国诗人感受最强烈的是春天、秋天、黄昏和夜晚”,“春秋两季的季节悲情‘春恨、‘秋悲和十二时辰的时辰悲情‘暮愁、‘夜怨为古代文人对生命的共同体验。”③这个论断非常适合朱淑真的时间悲情——在她淌着血与泪的诗词中,春伤、秋悲、暮愁、夜怨比比皆是。

朱淑真是典型的爱情缺失者,在她的创作中以春天为题的诗词甚众,在《朱淑真集注前集》中卷一、卷二、卷三都是春景部分,共52首,在诗中直接出现春愁、春恨字样的就有9首,含蓄表达伤春、恨春之情的诗更是俯拾皆是。题目中直接点明伤春、恨春之情的诗就有《伤春》、《恨春五首》;词就有《减字木兰花·春怨》。例如《恨春五首》云:

惆怅东君太情薄,挽留时暂也应难。(其一)

春光虽好多风雨,恩爱方深奈别离。(其二)

从今始信恩成怨,且与莺花作淡交。(其三)

蝶使蜂媒传客恨,莺梭柳线织春愁。(其四)

梨花细雨黄昏后,不是愁人也断肠。(其五)

除去“春恨”,“秋悲”、“暮愁”亦是朱淑真时间悲情中的一大体现,如:

潇潇风雨暗残秋,忍见黄花满径幽。(《暮秋》)

哭损双眸断尽肠,怕黄昏后到黄昏。(《秋夜有感》)

黄昏院落雨潇潇,独对孤灯恨气高。(《闷怀二首》)

在她的诗中,我们看到了她夜晚的漫长与寂寞:

正是落花寒食夜,夜深无伴倚空楼。(《春夜感怀》)

月上楼头天似洗,愁人别是一般情。(《月夜》)

(二)回望乡关万里余——空间悲情

朱淑真的空间悲情在作品中表现为“空间恐惧”,她向往无限的空间,希望以此来寄托自己不能满足的情感,但伴随着这种向往而同时生发的便是“空间恐惧”。空间上的山重水复,使朱淑真仓皇延伫,徒呼无奈。一方面表现在羁旅愁怀和登高远望,另一方面则是表现在对虚妄空间的寄托。

《舟行即事》云:

扁舟欲发意何如,回望乡关万里余。

谁识此情断肠处,白云深处有亲庐。(其一)

满江流水万重波,未似幽怀别恨多。

目断亲帏瞻不到,临风挥泪独悲歌。(其二)

岁暮天涯客异乡,扁舟今又渡潇湘。

颦眉独坐水窗下,泪滴罗衣暗断肠。(其三)

以上数诗皆是朱淑真客里怀亲、羁旅愁怀之作。诗句有作于淮南者,又有作于潇湘者,万水千山的阻隔表现了作者的空间悲情。

朱淑真的登高远望并不像男性作家那样爬到至高之处,一览无余,抒发情怀。她所能登高之处便是秋楼、西楼等自己的楼阁,“凉风晚飕飕,芦花两岸秋。夕阳楼上望,独依泪偷流。”日落时分,晚风飕飕,形单影只,望不见相思人,唯有泪独流。这样的悲情虽然没有“万里悲秋常作客”的悲壮,却充满了柔情女子“辗转念衾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江城子》)的绵绵悲情。

在朱淑真的空间悲情中,除了地域上实际存在着的悲情之外,更让人为之动容的是虚妄空间的悲情,那就是对月亮和月宫情景的描绘。如《中秋玩月》中的“清晖千里共”,道出了诗人“隔千里兮共明月”的心声。“兔影寒犹弄,蟾蜍老更坚。只愁看未足,一去又经年”,朱淑真的内心不正如同深居广寒宫的嫦娥一般向往温情缠绵,却是孤独冷清。

(三)不随黄叶舞秋风——生命悲情

朱淑真的生命历程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婚前,伴随她的是希望和憧憬,自信而乐观;婚后,伴随她的是绝望与孤独,忧愁而哀伤。

《菩萨蛮》词云:“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独自倚阑干,夜深花正寒”,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充满哀怨,愁病相仍的女词人形象。父母的包办婚姻直接造成了她一生的不幸,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命运的悲剧。朱淑真人生经历中的孤独、哀怨、情感缺失等种种悲情造就了其生命的悲情。《秋日偶成》云:“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待将满怀中秋月,吩咐萧郎万首诗。”活脱脱一个少女怀春图,哪个少女不怀春, 哪个少女不含情。朱淑真同样如此。刚拢上双鬟,刚学会画眉,刚刚成年的她开始对生活产生了无限憧憬,心中默念“未知心事属他谁?”后面两句则是其择偶标准,希望自己的萧郎是一个学识丰渊的才子,能与其同声相唱相和。朱淑真是一个才女,善于填词赋诗, 弹琴绘画, 还写得一手好字,才艺双绝。这样一个才女,自然希望陪伴自己一生的丈夫同样有才情甚至是更有才情,能有共同的审美情趣和生活方式,与之酬唱相和,琴瑟和谐。这是一种高层次的生命追求,但是在朱淑真身上难以实现,并且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悲剧。她虽然坚定“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的信念,但始终无法实现需求,在残酷的现实下,只能无奈地顺从,也只有在自己的作品中,才能真是的表现出自己对生命的看法和感慨。

二、悲情的形成原因

朱淑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然而却终日过着“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的生活。她的悲情成因复杂。

(一)供厨不虑食无钱——家庭境况的影响

马斯洛将人的需要分为七个层次,由低到高分别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认识需要、审美需要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同时马斯洛也指出,只有满足了生理和安全的需要,才会有更高层次的爱的需要。只有在最基本的温饱满足之后,人们才有欲望去追求更高的需要。我们通过“断肠诗词”发现,朱淑真最主要的追求就是爱情,她的一生中所有的悲哀都来源于爱情的缺失。

南宋魏仲恭的《断肠诗集序》:“早岁不幸,父母失审,不能择伉俪,乃嫁为市井民家妻。一生抑郁不得志,故诗中多有忧愁怨恨之语。”但是缪钺谈到朱淑真生平事迹时说:“淑真之父虽未必游宦浙西,但是她的家境相当富裕,其第宅中有东园、西楼、水阁、桂堂、依绿亭等。”④

(二)何似休生连理枝——爱情婚姻的影响

朱淑真的一生是个悲剧,确切的说是情感悲剧。从悲剧的原因上来讲,最直接的就是“所嫁非偶”。她希望一个能诗善赋之人作她的终身伴侣,这从《秋日偶成》中可以窥见。最后所嫁之人却是“纵可风流无处说,已输汤饼试何郎”(《圆子》),这样的落差怎能不使淑真将自己的满怀哀怨倾注于创作中呢?

朱淑真的丈夫完全不能够达到这一要求,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有人说她“乃嫁为市井民家妻”(魏仲恭《断肠诗集序》),又有人说丈夫乃官宦之家,虽然众所纷纭,莫衷一是。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如同淑真所言“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

(三)始知伶俐不如痴——自我性格的影响

清乾隆年间富安场大使、汉军镶黄旗人靳光宸作有吟咏朱淑真的一首诗:

密约黄昏试晚妆,已拼身付野鸳鸯。

身名不爱诗名爱,集得新编号《断肠》。

为了追求爱情,连身名都可以抛弃,这在宋代,可以算得上极其开放,说明她的性格中潜藏着一种大胆的追求情感的欲望和意志,并且表现为勇敢的品格。但是,她的勇敢和焦虑并存。焦虑是个体由于不能达到目标或不能克服障碍的威胁而致使自尊或自信受挫时形成的一种紧张不安、带有恐惧的情绪状态。这种焦虑状态长期稳定存在,成了朱淑真的性格状况,以至于她以为一切不如意,是出于自己对文学过于酷爱,在她的诗中就有一首象忏悔又象愤怨的诗:“女子弄文诚可罪,那堪咏月更吟风?凿穿铁砚非吾事,绣折金阵却有功!”《自责》)

三、悲情的消解方式

朱淑真消解悲情的方法大致可从两方面进行阐述,即诗词创作方面和生活起居方面。

(一)去除新恨赖诗篇——作诗销魂

朱淑真的创作本身就是寻求悲情消解的一个主要方式。当她失去情人,失去恋情之后,痛苦哀怨的情绪无从消解,悲从中来,充满春恨、秋悲、暮愁、夜怨色彩的诗词创作便成了消解悲情的重要手段——

消破旧愁凭酒盏,去除新恨赖诗篇。(《春霁》)

(二)愁怀惟赖酒扶持——借酒消愁

赏花,饮酒,游览,夜坐,这就是朱淑真在生活起居中消解悲情的方法和策略。

酒是朱淑真消解悲情的主要工具之一,综观“断肠诗词”,饮酒的作品达60多处,其中又多以解愁抒闷为主。如:

纵有酒能消熟恨,宁无花解怨生寒。(《夜雨二首》其二)

对美景,不妨行乐。拼着,向花前时取,一杯独酌。(《月华清·梨花》)

(三)一点残灯伴夜长——长夜独唱

夜坐也是朱淑真消愁解闷的方式——

哭损双眸断尽肠,怕黄昏后到黄昏。

更堪细雨到黄昏,一点残灯半夜长。(《秋夜有感》)

又如《减字木兰花·春怨》:“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四)欲向花边遣旧愁——赏花离愁

朱淑真是一个富有才气的女子,更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像花儿一样的女子。当这样一个像花一样的女子失去恋情,嫁与庸夫时,每每看到花那是怎样一种自怜又怨愤的心情?面对鲜艳的花朵,心中却是断肠之痛。于是朱淑真往往通过赏花来化解她心中的悲情,借花来诉说自己的情愁。

欲向花边遣旧愁,对话无语只成羞。

春光纵好须归去,谁伴幽人着留意。(《看花》)

朱淑真虽然饱受相思之苦,也经历着失恋的痛苦,同时又面对着不曾相爱的丈夫,到最后也不能逃脱悒悒抱恨而终的结果。但朱淑真却能勇敢地表达自己对封建桎梏的抗争,诉说自己的悲情,她是一位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

注释:

①[宋]朱淑真撰,《朱淑真集注》,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267页。

②[宋] 朱淑真撰,《朱淑真集注》,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225页。

③瞿明刚:《宇宙图式与〈红楼梦〉的时间悲情》,《明清小说研究》2004年第3期。

④缪钺:《论朱淑真生活年代及其〈断肠词〉》,《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03期。

(作者简介:黄蓓(1985.4-),浙江宁波人,本科,浙江海洋学院人文学院中文系2009届毕业生,浙江省慈溪市桥头镇初级中学,研究方向:文学;瞿明刚,浙江海洋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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