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豚爸爸”与“微笑天使”共舞
2012-04-29阿友
阿友
江豚因其憨态可掬、嘴巴弧线向上成微笑状而被赋予“微笑天使”的美誉。在安徽铜陵淡水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一群江豚正与它们的“父亲”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
江豚安家
1985年,郑邦友从安徽大学生物系毕业,随后被分配到铜陵淡水豚养护场(原铜陵淡水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工作。那里是长江中游的一个小岛,由两个冲积洲组成,面积约10平方公里。洲上杨柳依依,水鸟成群,是养殖淡水豚的理想水域。
上班第一天,郑邦友搭乘渡轮到单位报到。当船行驶至江面开阔处时,他看见前方有6头白鳍豚正在追逐嬉戏,画面相当美好,他当即感叹道:“长江女神果然名不虚传。”这番奇遇给了他投身淡水豚保护事业的信心。然而,随着沿江工业污染的激增、捕鱼运输业的日益发达,白鳍豚美丽的身影逐渐从江面上消失了。
白鳍豚是用肺呼吸的哺乳类动物,性格急躁,喜欢潜入深水区,如果对它进行网捕,稍有不慎就会让它呛水,导致死亡。因此郑邦友和他的同事在随后的数年间都未捕获一头白鳍豚进行人工驯养,这也成了他的终身憾事。于是,他就把精力都投到了白鳍豚的“表妹”江豚身上。
2001年4月8日,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在老洲镇江边捕获两雌三雄5只江豚,随后放入保护区的夹江中驯养。夹江水域面积大约400亩,呈狭长带状,长1.6公里,宽220米。为防止江豚不适应新环境,郑邦友和同事们连夜抽江水注入夹江,以降低夹江表层水温,同时还把具有提升免疫力的药物塞入饵料鱼肚内,喂给江豚吃。几天后,他们又往夹江里投放了2500公斤鲢鱼、鲤鱼、鲫鱼苗,供江豚追逐捕食,以增强江豚的体质,提高它们适应封闭水体的能力。20多天后,江豚适应了新环境,每当有饵料投入水中时,它们就会迅速飞驰至岸边抢食,而且身体频频露出水面,十分活跃。
音乐分娩
2002年11月初,郑邦友给江豚喂食时发现,雌豚“姗姗”摄食时转游弧度增大,腹部逐渐膨胀,妊娠迹象明显。他高兴坏了,当即决定给“姗姗”开小灶,增加营养,每天为它多准备几尾个大肉鲜的鱼。在他的精心呵护之下,“姗姗”在此后大半年里一直保持良好的状态。
2003年6月19日,郑邦友发现“姗姗”独自徘徊在浅水层,没有一丁点食欲。他知道,这是“姗姗”分娩的前兆。江豚与人类一样,10月怀胎,且一胎一只的成活率极低。当时国内还没有人工繁殖江豚的案例,如果“姗姗”平安生出豚宝宝,就会改写长江生态保护的历史。郑邦友越想越激动,为放松情绪,他吹起了口哨。没想到口哨一响,“姗姗”就缓缓地游到船边,定在郑邦友面前一动不动。受到启发的郑邦友立即给同事打电话,让同事拿口琴来,他要给“姗姗”来个“音乐分娩”。
即使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他还是从下午6点吹到夜里12点多,一曲曲悠扬的音乐传到“姗姗”耳中,它似乎忘记了阵痛,徜徉在人与自然友好和谐的境界中。后来,“姗姗”轻摆尾鳍,潜入深水消失了。郑邦友起身下船,这才发现自己被蚊虫叮咬得满身是包,奇痒无比。
清晨,他又急切地来到江边查探。这时,“姗姗”身旁多了一只一尺多长的小豚,“大家快来看啊,姗姗产下幼豚了!”郑邦友飞奔上岸大喊,同事们都激动万分地来看望这对母子。小江豚活泼可爱,时而伏在母豚的背上,时而紧贴着母豚一起畅游。看到此景,大家禁不住拥抱成一团,高喊:“姗姗,我们爱你!我们终于成功了!”
很快,世界首例在淡水半自然水域人工繁殖江豚成功的消息传遍全球,在动物保护界引起轰动。
江豚救人,激荡魂魄
2005年5月18日,“姗姗”再次分娩出一头幼豚。年底,从优化种群结构考虑,郑邦友将一头年老体衰的江豚放进保护区的另一片水域中。
他总是悉心地照料着江豚。他给江豚喂食时,江豚总爱腾空张嘴接鱼。要知道,江豚的视觉很差,它是很难看清食物的,那么它们是凭着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接到鱼的呢?那就是它们和郑邦友长期训练、配合默契的结果。特别是“姗姗”和它的2个孩子,吃饱后经常赖在小船边不走,依次从水中探出头,非等郑邦友用手或额头碰碰并爱抚下它们胖嘟嘟的小嘴后,它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那年夏天,保护区的科研楼进入施工阶段,江心洲上人烟稀少,为了赶工期,郑邦友一天内卸了5吨水泥,累得身子发软。可即便如此,他还不忘给江豚喂食 。
也许是因为连日劳累,站在船上的郑邦友喂完鱼弯腰拾鱼篓时,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扎进了3米多深的水中。他呛了几口水后想往岸边游,可双脚不听使唤,身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千钧一发之际,奇迹出现了,“姗姗”猛地跃出水面,鼻孔发出凄厉的声音,几百米外的其他几只江豚像是听到了召集号令一样,风驰电掣般地游到郑邦友身边。它们一边用头使劲儿地拱撞郑邦友的背,好让他接近岸边,一边用嘴顶起郑邦友的身子,让他不下沉。最后,郑邦友抓住岸边的草藤上了岸,吐了几口水后,他定了定神,只见几只江豚正在玩那个掉进水里的鱼篓。郑邦友流下了两行热泪,心想,江豚真是有情有义的动物啊!从此以后,他与江豚的感情更深了。
坚守清寂,与豚共舞
每隔三五天,郑邦友都会从江对岸的大通镇挑担生石灰回来给夹江消毒。当他驾起小船抛撒生石灰时,江豚都会从远处游过来,它们时而潜水,时而浮出水面,时而跳跃,引得江里的鱼儿也跟着活蹦乱跳。
2010年一个周末的晚上,郑邦友在值班室看电视,突然他听到40米外的江中传来“扑嗵、扑嗵”的击水声,“不好,有人偷鱼!”郑邦友操起一根铁棍和手电筒箭步冲向江边,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看呆了。原来,“姗姗”正带着它的孩子一起,随着电视播放的爵士鼓打击乐的强劲节奏跳跃。郑邦友心里乐开了花,他转身跑进值班室,将电视音量放到最大,江豚跳得更欢了。当电视播放舒缓柔和的音乐时,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当快节奏的音乐声再响起时,它们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从此,郑邦友便常常和江豚一起分享音乐的魅力。
今年4月23日,保护区邀请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及南京师范大学的科研人员来保护区,为半自然水域夹江中人工饲养的江豚做全方位体检。由于江豚的皮肤不能过久裸露在空气中,郑邦友和同事们就小心翼翼地用浸湿的棉絮将一只只江豚包裹起来抬上担架,江豚不停地叫喊、挣扎,扭动着肥硕的身躯,郑邦友往它们身上不停地撒水吹着口哨,以减轻它们的心理负担。同时,为保证江豚生活的良好环境,避免凶猛性鱼类与江豚争夺食物,其他工作人员利用给江豚体检的机会,捕捞清除夹江里的害鱼。
当“姗姗”被抬上案台准备抽血时,郑邦友无意间看见它的两只眼睛闪烁泪花,一股酸涩怜爱涌上他的心头。他轻声安慰道:“姗姗不哭,今天是体检,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他像呵护自己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姗姗”的脸。“姗姗”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叫了一声,尾巴就不再乱摆了。
40多分钟后,“姗姗”与同伴们又被放回到江里,可它们怎么也不肯往深水里游。郑邦友便拿竹竿击水将它们往深水中赶,可它们很快又浮上水面游到岸边。江豚怎么了?一丝凉意掠过郑邦友心头,他来不及脱掉衣服、鞋子,马上下了水。他托起“姗姗”的身子深情地对它说:“去吧,水里才是你们真正的家,你们该回家了。”说完,他用脸贴了下它们的头,江豚这才依次往深水中游去。江豚如此通人性,这让在场的人感叹不已。
体检发现,江豚家族健康状况良好,同时通过采集血样、DNA检测,为夹江内江豚种群建立了家族谱系,打造了长江下游江豚自然种质资源基因库,这对防止种群内江豚近亲繁殖导致的种群衰退具有重要的意义。
江豚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尚存不足千只,已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列入濒危物种红皮书,长江江豚的数量正以每年近10%的速度锐减,国家正在考虑把江豚升格为一级保护动物。而保护江豚的一个重要举措就是提升江豚的人工繁殖成活率。2008年到2010年间,郑邦友和同事们把陆续捕获的几头江豚放入夹江中,以通过优化性别比例和水生态环境,来提高江豚的繁殖率。如今,保护区内的江豚已有11头。
这些江豚也许不知道,生活在长江中的江豚的境遇却是冰火两重天!今年3月3日至4月18日,短暂的40多天内,长江洞庭湖区域发现了12具江豚尸体,长江安庆段也发现2只江豚死亡,而整个长江中下游流域有20多只江豚死亡,几乎是去年全年的死亡量。此次江豚死亡区域覆盖了鄱阳湖、洞庭湖等多个水域,江豚如此短期内大量密集死亡,在长江流域生态史上十分罕见。令科学家们扼腕的是,它们的死亡年龄大约集中在4到6岁,相当于人类的年龄20到30岁,以雌性居多,不乏有一尸两命的。它们大多头部被机动船螺旋桨削平,身体溃烂不堪,尸体解剖还发现一个共同特点:胃里没有任何食物残留。
郑邦友告诉记者,长江江豚的死亡原因归纳为四个方面:一是航运及挖沙导致江豚直接或间接死亡,包括螺旋桨直接击中死亡,挖沙破坏栖息地环境,产卵场及索饵场环境被破坏;二是非法渔具渔法直接导致江豚死亡,包括渔具缠绕、定置网和“电打鱼”、 迷魂阵、滚钩等非法渔具的误伤或致死;三是气候变化引起超低水位、饵料资源枯竭等导致江豚营养不良,甚至饥饿死亡;四是环境污染等意外生态事件,比如大规模喷洒农药或是工厂未处理污染物就任意排放导致水体严重污染等,从而引起江豚慢性中毒或者疾病死亡。江豚集体死亡已敲响生态警钟,折射出长江流域水生态功能的严重衰退!
春去春又来。清瘦的老郑常常面对滚滚江水思绪万千,他的心在大声疾呼:“如果不对长江江豚进行全面保护,江豚很可能会在未来10至20年出现区域性灭绝,白暨豚的今天就是长江江豚的明天!只要每个人都能提高环境保护意识,就能给子孙后代一个交待,让后人也能看到‘微笑天使的微笑!”(本文不得以任何形式摘编、上网、转载,违者必诉诸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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